年秋月和四阿哥走遠,就聽得四阿哥道,“靜筠這孩子被爺寵壞了,你莫和她計較,若是真的過分了,就訓了幾句,找個什麼法子讓她吃個苦頭也好,收收性子。”
“爺也不怕她受了委屈跑去向你哭訴?”年秋月哂笑。
“能吃什麼苦頭,頂多就是吃些暗虧,也該長長心了”,四爺語氣沉重,“明明和你一般的年紀,還這般不懂事,只會瞎胡鬧,過上兩年就要出嫁,就這樣怎麼做當家奶奶?”
年秋月收起了笑,“四爺說的是,那奴才可就不顧忌爺的面子了,若是生氣找爺去哭鼻子,您可不準怪罪於奴才。”
“你個丫頭”,四爺笑笑,“今日你這是來幹嘛,又找爺給你處理爛攤子?”
“也不算是爛攤子吧”,年秋月有些心虛地將事情說了一遍,有些忐忑,“爺,您覺得呢?”
這有什麼,當官的哪有幾個沒吃過紅頭的,爺找人查過,你這額其克(滿語,意爲叔叔)是個有本事的,也知道分寸,就借了爺的名頭討了個買賣的方便,看把你給嚇得。”
見他表情沒有什麼大變化,年秋月才稍稍放下了心,“您知道奴才現在就是架在火上烤着的,什麼岔子都出不得,因而這不就膽小了很多嘛。”
這個解釋讓四阿哥目光沉了幾分,許久才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以後在府上你就不用這麼端着了,沒有爺的准許,沒人敢把話傳到外面去。”
年秋月眨眨眼,沒有說話。只是點頭。
當天離開時,年秋月並沒有向以往一樣帶了很多東西回去,她只帶了一塊玉石,放在荷包裡帶回了家,這是給自己族叔的,是四爺早年帶的帶有標示的玉佩,足以證明年家和四爺府的關係。這是四爺特意賞給年秋月的族親的。可以說這次來四爺府的目的達到了。
但就在年秋月以爲自己此行很是順暢時,在四爺府外,突然斜刺裡出來了一個女孩兒。攔住了轎子,直接就跪在了轎子前,砰砰砰就是三個響頭,“求求貴人買下我吧。我願意賣身爲奴爲婢,只求貴人賞我一些銀錢能將我病逝的父親卷席下葬。莫讓他拋屍荒野,求求貴人了。”
年秋月在轎子內皺眉,孟嬤嬤有些氣憤,“你是何人。無關驚擾我家主子?”
這姑娘就抽噎着答道,“我是京城三揚衚衕的人,叫雙丫。我不是壞人,我娘死得早。全靠我爹將我拉扯大,結果…結果竟然得了大病,沒有幾天就……”,她拿衣袖擦拭了淚,”求貴人開開恩,因爲家裡沒有錢財辦喪事,我願意賣身葬父,求貴人收留。”
轎子裡沉默了好一會兒,年秋月纔將簾子掀開了一角,喚來安心,吩咐了兩句,接着,安心走了過去,將突然躥出來跪在轎子前的衣衫襤褸的女孩兒扶起來,半是攙扶半是拉拽地弄到了一邊兒,掏出兩塊碎銀放在女孩兒手中,說了幾句話。
女孩兒拿了銀子卻並沒有向衆人預料中的去買薄棺葬父,而是將銀子交給一位年長的老者,“龔爺爺,麻煩你拿這些銀子置辦一口棺材,還有香什麼,我和這位貴人簽了身契就告假回去,勞煩爺爺了。”
轎子裡傳來了一個很溫和的聲音,“你先辦完父親的喪事來年府找我就是,此事不急。”
姑娘就感激涕零,連着又磕了幾個頭才淚眼汪汪地離開。
年家的轎子這才離開,留下一羣看熱鬧的各自交談甚歡。安心很是不解,“格格,這人什麼情況都不知道,怎麼能收下她做丫鬟呢?”
“她這典型接近格格就有目的,你就算是不要她,你信不信,不出三日她就會跪在年家的大門外說是報恩,不如讓她進了年家,露出個什麼馬腳就可以光明正大發賣了她。”孟嬤嬤不愧是在宮裡呆過的,很是準確就做出了分析,聽得年秋月點頭,“嬤嬤還發現了什麼?”
“回格格,此人說自己窮得沒有銀錢葬父,但看她手指,分明連半個繭子都沒有,定是沒有做過粗活的人,多半是哪家養的逢場作戲的探子,最關鍵的是,格格,此人身上有股中藥氣味,格格不得不防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精通岐黃之術,如果是,那可就不妙了,奴才建議您把她打發到莊子上,派上一兩個人盯緊了,套出她的主子是誰,然後”,孟嬤嬤做了個殺的手勢,年秋月默,安心縮了縮脖子,不由伸手去摸自己脖子還在不在。
“嬤嬤說的有道理,但我不想把她打發莊子上,就放在芙蓉居里看着吧,我們可以順藤摸瓜查查到底是誰又按耐不住地出手了,是鈕祜祿氏還是尹氏,也有可能是宋氏,都說不準的。”年秋月淡淡地說,話音剛落,就聽孟嬤嬤拔高了聲音,“格格不可,這樣太危險了。”
年秋月笑了,“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生在世,總要賭一把的。”
見她堅持的眼神,孟嬤嬤沉默了,心裡卻想着回去就把芙蓉居的丫鬟給再提點提點,一定不能出事,還要完美擒住這個二丫的把柄纔是。
兩日後,叫二丫的女孩兒果然找到了年府,說是年家主子買下了她,她已經妥善安葬了父親,現在趕來赴約,伺候主子。門房那兒早得了消息,因此這姑娘就被領導了芙蓉居,從二門負責領路的是個叫春柳的丫鬟,見這個衣服洗得發白的女孩兒不時地好奇張望就皺起了眉,“府裡不比其他地方,最是講究規矩,記得不能東張西望,跟着我好好走就是。”
“是,春柳姐姐”,二丫忙低頭,恭敬地道,春柳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咱們年家不比那些小門小戶的人家,老爺曾經是二品大員,夫人也是大家閨秀,姑奶奶更是未來的王爺側福晉,這規矩就非比尋常,是頂頂重要的,還好你是新來的,若是已經呆上一陣子的,就今日這般情況,早打板子了。”
“呀,這麼厲害”,二丫吐了吐舌頭,“謝謝春柳姐姐的提點,二丫一定好好學習規矩,絕不再犯。”
“恩。”
“春柳姐姐,我聽人說那天給我銀子的是年家的格格,是府上的姑奶奶,年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在前面領路的春柳眼神冷了幾分,但後面跟着的二丫並沒有看見,就只能聽見春柳聲音還是柔柔的,“格格啊,她是個很好的人”,聲音頓了幾下,又響起,“只要你規規矩矩的,格格是個賞罰分明的,不會爲難人,府裡的人都想在格格院子裡當差,你可真是走運,跟了個好主子。”
二丫嘿嘿笑了,聽着很是憨厚,如果不是看她眼神的話,一定以爲這是個很天真的姑娘。
將二丫領導芙蓉居,門口早有金薇得了消息在外面等着,見到春柳帶着二丫走來,金薇和領頭的春柳對了個眼神,春柳點了點頭,金薇的眼神就暗下幾分,等春柳一走,就冷冰冰道,“格格還在忙,你隨我來就是”,見二丫胳膊上還拐着個包袱,就笑了笑,“這是帶的什麼,在咱年家當差可是什麼都不用帶,一年四季各發兩套衣服,格格院裡的另外發一套,還有格格的賞賜的布料什麼,足夠你穿了。”
二丫靦腆地笑笑,金薇就帶着她去下人房去了,路上還和提着食盒回來的安心遇上了,金薇衝着安心點了點頭,“安心姐姐好,這是給格格提的點心?”
“可不是,格格一早兒就說想吃金絲蛋卷,這是月姑姑剛做好的,說是趁熱吃,別再催她了,從一早就開始忙活了。”收到提示的安心笑着回答,等回了屋子,臉上的笑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格格,她的確是向春柳打聽您的情況了。”
“哦,都打聽什麼了,她自己什麼才華,你待會兒去打聽清楚,還有”,年秋月一指桌上放的月白色的布匹,“將這個拿給她,就說是我體諒她是孝期,將這緞子賞她了,你看看她什麼反應。”
安心應下,忍不住咕噥道,“格格你就算試探她也用不着拿這麼好的一匹料子,實在是……”
年秋月笑笑,眼神透露的意思卻很明顯,安心只好行動,好一會兒纔回來,“格格,她看見料子時很詫異,似乎是認識這料子。”
“唔”,安心就見到自己主子很是淡然地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派府裡一個嚴厲的嬤嬤教習她規矩,折騰些她,看看她能忍到什麼程度。”
“奴才明白。”
五日後,安心又來稟報,“格格,這人似乎忍不住了,近來愈加暴躁了,雖然還是一副很謙卑的樣子,但眉羽間的躁動已經掩飾不住了,要不要……”,安心比了個手勢。
年秋月搖頭,“不急,該有的防備佈置下去就是,咱們將計就計。”
又三日,月圓,最是很好的賞月時候,芙蓉居的小亭子中,年家格格帶了幾個丫鬟正在對月飲酒,卻突然地倒地昏厥,這一昏迷就是一日一夜沒醒,急得年大人和年夫人找遍了全城的大夫,都被人診斷說是不明原因,無法診治,整個京城都在說是不是這位福薄,剛剛皇上才定了成親的日子,這就……流言滿城流竄,止都止不住。(未完待續)
ps:猜猜這次是誰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