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希堯造訪納蘭家的結果從他回來時臉上緩和的神色就能看出了,接着年羹堯帶回的消息就更讓西林覺羅氏放心了,儘管年府門前依舊門可羅雀,但籠罩年府上下的陰霾似乎淡了許多。
第二天,不是很經常進宮的四貝勒跨進了宮門,然後就直奔太子的毓慶宮。這是一個大的建築羣,四貝勒帶了蘇培盛過了兩重門,纔到第三進院落的正殿毓慶宮,門前早有一穿寶藍色翎服的大太監等着他,見着他時,眼眯了眯,“奴才給四貝勒請安,貝勒爺吉祥。主子等您有好一會兒了。”
“起喀吧”,四爺冷淡地跟住這太監身後來到太子的書房,那太監就老老實實守在門邊了,“貝勒爺,主子在裡間等您,您請。”
四爺看了看他,這太監是兩個月前纔來的吧,不知道能呆上多久,汗阿瑪說是不疼愛太子吧,珍奇異寶、絕色美女可是自己都不怎的留就送這毓慶宮了,說疼愛吧,毓慶宮的太監宮女是三四個月換上一波,唯恐太子養出親信來。
“臣弟請太子金安。”四爺知道太子是吃軟型的,你對他低頭,他就很有滿足感,因此在行禮上四貝勒一點也不含糊的恭敬的打千道。
“四弟快快免禮,都是兄弟不用這麼多禮,孤正有要事和你商量,你可算是來了。”太子見老四恭敬行禮,心裡很是熨帖,還是老四知禮,不像老大,仗着自己封了郡王又有着長兄的身份總是意思意思的行禮,太子胤礽心裡對直郡王頗爲不滿。
不用多禮你還讓我行完禮再說免禮,四爺心裡很不屑,臉上卻還是畢恭畢敬的,“禮不可廢,二哥畢竟是太子,臣弟自當恪守君臣之禮。”
太子擺擺手,“四弟啊,閒話就不多說了,昨天你送的帖子孤也看了,想法是不錯,但只靠孤的人可是會有人說孤心懷叵測的。”
“二哥不用擔心這事,年家和納蘭家是姻親,納蘭家已經答應幫忙了。”
“納蘭家?那可是老大的母族,老大怎麼會願意納蘭家拆了自己的局?!”太子素來和直郡王合不來,自是不信這話。
“納蘭家可是有好幾房,自納蘭容若死後,他那一房孤兒寡母背地沒少受欺凌,和年家結親的可是這一房的女兒”,四爺就知道他不會相信,遂緩緩道來。見太子也明白了,就道,“臣弟聽說最近毓慶宮不少人求見,二哥都給拒絕了,眼下可是個好機會。”
太子自小被康熙親自教養,能文善武,精通滿蒙漢三族文字,文韜武略樣樣俱全,只除了過分嬌縱淫奢,卻真不是個笨的,胤禛話音一落,他就明白了,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兄弟,夠義氣,哥哥這兒有人新覲見了些花雕和一些珍寶,等下讓小路子給你搬馬車上,當孤謝你的。”
“臣弟謝太子賞。”四爺垂下的眼瞼擋住了他陰沉的目光。
受科舉舞弊案的影響,最近皇帝都有些低氣壓,前朝**的人都夾着尾巴小心翼翼的謹防撞上槍口。這日早上,乾清門前大廣場旁邊的九卿房中,一羣官員在小聲聊天,“中堂大人,聖上可有透露什麼麼”“本官還沒收到什麼口諭”一旁的人都用一副“哎呦,大人就騙鬼吧”的表情看着他,那官員無奈了,小聲道,“倒是有消息說是這位在後邊……”,湊堆的人一看他伸出的大拇指都頓悟了,“多謝大人提點,之前倒也有聽說,不過都是私下那麼兩句,沒想到啊”
幾個人又小聲嘀咕起來,太子手下的幾個就小聲說了唯一的可行辦法,幾個家裡牽涉有人進去的眼睛都亮了,是個好主意,也有幾個估計真是買的題,仍是悶悶不樂、愁眉緊鎖。這時,鐘鼓聲響起,大小官員紛紛禁聲,站好了隊列,等待乾清門打開。
待衆人站在早朝的位置上,聽到上面寶座上皇帝威嚴的聲音,“衆卿可有要事稟奏?”
“沙沙”的衣服摩擦聲音後,一人出列,衆位大臣都偷偷看是誰,看見是索額圖索相國時樂了,喲,這老狐狸肯冒頭了事情應該就快解決了吧。“皇上,臣有本要奏,京城現在吵鬧的紛紛揚揚,到處都是科考的士子要以死求個清白公正”,上面皇帝的臉色更黑了,索額圖接着道,“臣以爲太子殿下和臣隨口說的兩句其實不失爲妙計,倘若能再舉行一次考試,由皇上和諸位阿哥一起監考,必能堵住悠悠之口,而且有聖上在,陰謀膽怯之徒必然露餡,那些有真才實學的纔會顯示出來。”
“哦?太子的主意?”
站在最前列的皇太子就出列了,“回汗阿瑪,因爲兒臣覺得想法不是很詳細,就只隨口和索相說了兩句,沒想到索相竟聽見了心裡。兒子覺得如果汗阿瑪主持新的秋闈必定能在天下舉子的心中大有威望,一來以顯示朝廷的傾聽民聲,二來彰顯了公平,三來讓蒙冤的洗脫冤屈,那些弄虛作假之流也能暴露出來。”太子心裡暗道,反正銀子也已經收過了,出現這事就不能怨孤了,諒那些奴才也沒本事把孤供出來。
“好,太子果然是有心了。”康熙讚許的點頭,“其他愛卿還有什麼要說的啊。”
衆人均躬身道,“臣等附議。”
直郡王在太子身後默默咬牙,混蛋,是誰走漏了風聲說是本郡王指使人揭穿舞弊的,害爺現在還在忙着平息各世家怨氣,把自己摘出來,該死的。爺詛咒他喝水都能被嗆,是太子的人麼?還是索額圖這奴才的人?
今日的早朝後,皇帝留下了索額圖、禮部尚書、吏部尚書等數位官員南書房討論怎麼再舉行一次科考,其餘人就各回各家了。京城因爲新的消息再度沸騰起來,年家反而沉靜了,閉門不見外客了。四貝勒聽到這個消息,揚了揚嘴角,呵,年家倒是聰明。
不久,皇帝昭告天下,因爲有些官員徇私舞弊故而此次順天秋闈作廢,於半月後再次舉行考試,由聖上帶領諸位皇子監考。
如同一滴水滴入熱油,京城頓時熱鬧了,幾家歡喜幾家愁的,年家聽見皇榜已經發出,昭告了天下的消息,均把心放了回去,覺得頭頂的陰霾就全消散了。
危機解除後的年家就進入和納蘭家的章程,已定了婚期,由於雙方很早就說定了婚事,就找了最近的好日子十月初九。婚期一定下來,年家和納蘭家就繁忙起來,下茶禮和開剪禮很快被辦完了。西林覺羅氏儘管每天忙得沒有什麼時間多休息,臉上的笑卻從未下去過。
待到初八這天,是納蘭家到年家鋪嫁妝的日子,納蘭家是滿族大戶,納蘭明珠又曾是做過相國的人,就算年羹堯即將娶親的這一枝有些凋零,那擡進來的嫁妝卻是仍然不能讓人小看的,四十八臺嫁妝擡了小半日才擡完,黃花梨木的傢俱更是爲即將入門的二少奶奶增加了不少臉面。
初九這天,大清早晨曦初露,年羹堯去迎親,納蘭府的情況年秋月不知道,滿族婚禮複雜,納蘭紫陌登彩車時是由其兄長揹着到了轎子,一路上新娘的腳是不能挨着地的。等到轎子停在年家門口時,年秋月看到自己二哥拿着去着沒有磨刃的鈍頭弓箭向轎下射了三箭,這就是所謂的驅煞神,隨後年秋月的二嫂就被扶着出了轎子,蓋頭蓋着,也看不到面若,只看那身子,真是窈窕玉人。跨過火盆,送入洞房,作爲小輩的年秋月很是好奇的站在一邊想要觀禮,被一個她要喊“窩克(嬸嬸)”的人給退出了,“小孩子家家的,出去玩吧。”她扁扁嘴,走了。
房間裡的納蘭紫陌很是緊張,蓋頭遮擋了所有視線,突然間,一杆金鑲黑漆木稱伸到蓋頭下,下一秒只覺亮堂了許多,她羞怯的瞟了一眼,只見到一身吉服的男子笑盈盈看着自己,臉一紅,就快速低下了頭,只聽得室內一片女眷善意的笑聲。
兩人坐在炕上,全福婆婆將衣角打了個結系在一起,雖然牀下的花生紅棗等乾果有些硌,但忍上一會兒還是可以的,合衾酒被端了上來,年羹堯飲了一大口,只留給納蘭紫陌抿一口的量,全福婆婆就笑了,“咱們新郎還是疼媳婦兒”,納蘭紫陌臉瞬間爆紅,年家的旁支姑婆就都笑了,“可不是,咱年家男人都是心疼媳婦兒的,二太太這下可該放心了吧”
最後,最是可以逗新媳婦兒的時刻來臨,半生不熟的餃子多上來時,納蘭紫陌忍着生咬了一口,旁邊女眷就齊聲忍着笑問“生不生?”,就聽見細如蚊蠅的聲音,“生”。
負責看着的吳嬤嬤看儀式結束,就樂呵呵的攆人,“各位都去前廳吃酒吧,太太說了今日高興,她也好些時日沒見過大家了,讓咱們年家剛娶的二少奶奶好好歇息會兒。’
“看來嫂子是怕我們臊她兒媳婦,這就開始趕人了,得得,我們去灌她酒去”,一羣女眷中最是年長的一位笑着打趣,卻很配合的拉着衆位離開。
“額….我得去前廳陪酒,你先歇着,這珠釵環佩的可以先卸了,累人,爺走了,你讓丫鬟進來伺候着。”屋子裡很快就剩新婚夫妻二人,年羹堯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想了想近乎於落荒而逃的扔下句話就走了。
納蘭紫陌看着他離開的身影笑了,這年二爺似乎沒有哥哥所說的冷冰冰的,倒是….還挺體貼人的。
年家二嫂就這樣進了年家的門,其實沒有什麼大的影響,畢竟這兩口是關起門過自己院子裡的日子,除了每日給自己婆婆請安,納蘭紫陌的日子很是悠閒,管家的事她本來就不想做,所以張氏試探性的想讓她幫襯着管理府務時,納蘭紫陌是不假思索的推辭了,年秋月和西林覺羅氏看在眼裡,覺得這樣挺好,西林覺羅氏是覺得兒媳婦間爭端就少了,年秋月覺得這二嫂身上滿是書卷氣,打理府務會格格不入,府務這種事其實很多麻煩的,她二嫂不沾染是真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