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南詔國的使臣被安排在主事堂旁的殿宇中,落腳歇息,隨隊前來的侍衛們,嚴陣以待把守着殿宇的四周,殿宇內此刻,有微弱的燭光傳出。
“皇上,依微臣看,這雲族十分詭異,這場大婚也到處透着不同尋常的氣息,您不該貿然前來的。”衛斯理站在房間的書桌外,神色複雜的看着此刻佔據主位,在椅子上坐下,一身侍衛打扮的某皇帝,嘆息道。
自從得知身爲雲族少主的雲井辰即將大婚,皇上他不僅四處宣傳這個消息,甚至於,還喬裝打扮,混入隨行的侍衛中,無論自己如何反對,也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南宮玉面色森寒,並沒有因爲他的話,而有任何的動容,“找到她的行蹤了嗎?”
他之所以來這裡,不過是想看看,面對雲井辰的大婚,她會做出什麼事,她不是在意他麼?可是如今,她所在乎的人,卻背叛了她。
她定會失望吧。
曾經,他有多在乎她,如今,他就有多痛恨她,只要一想到,雲井辰背叛她後,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陣暢快。
看吧,她放在心窩裡的人,也不過如此。
“回皇上,微臣一路前來,始終未曾發現凌姑娘的行蹤。”別說是她的人影,就算是她身邊的那幫人,他也沒有見到。
沒有出現嗎?
南宮玉毫不失望,因爲他堅信,那個女人絕對會出現。
眼底一抹寒芒迅速閃過,他勾勾手指,示意衛斯理附耳過來,湊在他的耳畔輕聲吩咐幾句,只見衛斯理的臉色在瞬間大變,似驚愕,似難以置信。
“皇上,這……不太好吧?”他下意識想要反對。
“朕的命令連你也不肯聽了嗎?衛斯理!朕任你爲宰相,重用你一介書生,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君令如山。”冰冷的警告脫口而出,讓衛斯理滿腹的話語,通通消失在了脣齒。
他一臉頹敗的低下頭去,“微臣,領命。”
“很好。”南宮玉滿意的笑了,起身從龍椅上站起,手掌輕拍了幾下他的肩膀:“那麼,這件事朕便全權交由你去辦,朕相信,你不會讓朕失望。”
衛斯理只覺壓力山大,苦笑着應承下來。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已說到這個地步,除了答應,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一場腥風血雨,在這無垠的夜色中悄然出現。
大婚之日到來,大清早,終年白雲環繞的雲族,被喜慶的紅綢佔滿,放眼望去,整個山巔盡是紅色的海洋,穿着月牙白錦緞的弟子們,正忙碌着引趕來觀禮的賓客入席,三千流水長席,擺滿主事堂外的空地,兩側鮮花璀璨,一條紅毯從山道的盡頭一路延伸到主事堂的正門,白玉鋪成的地板,熠熠生輝。
“怎麼沒看見新郎官啊?”有賓客交頭接耳的嘀咕道,他們來到雲族也有兩三天,卻連新郎新娘的面,也沒見到一次,這事怎麼想怎麼詭異。
鳳奕郯坐在距離主事堂最近的圓桌旁,聞言,眼底一抹精芒迅速閃過,他擁着身旁的妾侍,一邊飲酒,一邊等待吉時到來。
雲族的弟子們捧着菜餚送上席間,更有不少藍階修爲的高手,充當大婚的守衛。
凌若夕低垂着腦袋,坐在末首的圓桌旁,一雙眼睛時不時打量一下四周,眉頭暗自一皺。
“姑娘,這裡是不是有些不太對勁?”明明是大喜的事,怎麼總讓他覺得心神不寧呢?暗水湊到她耳畔,略顯擔憂的問道。
凌若夕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先看看情形再說。
不止是他們,此刻坐在這兒的賓客,都有這樣的感覺。
“皇上,事情已經辦妥了。”衛斯理在得到侍衛的答覆後,立即向南宮玉稟報道,在外人眼中,他不過是起身與隨行的下屬耳語交談,誰也沒發現,這名侍衛,竟是南詔國現任帝王。
“吱吱吱。”不對勁,太不對勁了!黑狼趴在凌若夕的大腿上,不停的叫嚷着。
少主成親,族長竟沒有露面,而且,這裡的弟子們,全是雲井寒的親信,根本沒有一個是少主的人。
凌若夕輕輕替它捋了捋因不安豎起的絨毛,示意它放鬆一些,不管怎麼樣,且看下去再說。
“吉時到,請新郎新娘入場。”一名穿着白衫的弟子站在主事堂門前,朗聲說道,藍階巔峰的威壓,將他的聲音擴散開來,響徹山巔。
談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紛紛朝後轉過頭去,望向紅毯盡頭。
兩道人影緩緩從林間踏上紅毯,精美的火紅霞帔,垂落着珠簾的鳳冠,女子曼妙的身影,映入衆人的眼簾。
“這就是新娘?真漂亮啊。”人羣裡有人不自覺出聲讚歎道。
“的確是位佳人。”鳳奕郯執杯淡笑,一雙深沉的眼眸不着痕跡的掃過四周,似在尋找着什麼。
凌若夕面色微沉,尤其是當她見到站在新娘旁,那張熟悉的面容時,身側平穩的氣息,竟出現了一瞬的波動。
“有殺氣!”能夠來此的賓客哪一個不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即使那道殺意轉瞬即逝,但仍然沒能逃脫他們的感官,衆人立即警覺,握住隨身攜帶的武器,緊張的張望着四周。
站在南詔國隨行侍衛中的南宮玉瞬間擡起頭,目光精準無誤的刺向凌若夕所坐的方位,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
她果然來了!
鳳奕郯更是手臂一顫,杯子裡的酒水搖晃着濺到他的手背上。
絕殺等人擔憂的看了眼此刻已然恢復平靜的凌若夕,方纔凌姑娘居然失態了?這種事,平日裡他們連想也不敢想。
心頭愈發好奇這雲族的婚事究竟同她有怎樣的關係。
“嫂子。”雲井寒笑盈盈的從主事堂內走出,身影峻拔、高挺,他穿着一件深紅色的錦緞,從紅毯的前方,緩緩踱步而來。
雲玲面露一絲略顯羞澀的淺笑。
“大哥,恭喜啊,今日竟能抱得美人歸。”雲井寒剛走到二人面前,便大笑道。
“沒想到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會這麼好。”不少放鬆下來的賓客,瞧着眼前這副兄慈弟恭的畫面,暗暗感慨。
越是龐大的世家,越是暗潮涌動,他們原本以爲雲族也會是這樣,但是他們卻意外的發現,這二少爺雲井寒,竟如此和顏悅色的恭喜哥哥成親,心頭的情緒頗爲複雜。
似羨慕,又似嫉妒。
雲井辰邪笑着微微頷首,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雲玲的,與其十指緊扣。
“快,請新郎新娘入屋拜堂。”雲井寒似是突然間清醒過來,忙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側過身體,讓開了通往主事堂的道路。
凌若夕身側的氣壓成直線驟降,當那對新人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時,她心頭那股想要施虐的衝動,愈發濃郁,渾身圍繞着的空氣,似也在這一瞬間被徹底冰封。
“姑娘……”暗水一臉擔憂的擰起了眉頭,雖然他不清楚凌姑娘同雲族之間到底有怎樣的恩怨,但他看得出,自從這對新人出現後,她的情緒始終不太對勁。
“蹬蹬。”
“蹬蹬蹬。”
輕緩細碎的腳步聲,在耳畔變得愈發清晰,凌若夕緊握住拳頭,腦袋垂得愈發低了。
就在二人抵達她的面前,那兩雙鑲着金絲邊線的鞋子突然間停下。
“姑娘,小心——”一聲爆喝,從暗水的口中發出,凌若夕只來得及側身飛起,下一秒,一道凌厲的掌風便轟然砸向她方纔落座的位置。
“嘩啦啦啦。”桌椅在頃刻間變作了碎片,木屑的殘渣被氣浪捲入空中,驚變在一瞬間出現。
凌若夕擰眉傲立在半空,身後,尖刀部隊的隊長們一字排開,寒風颳動着他們的衣訣,獵獵作響。
一擊不中的雲井辰面無表情的退到雲井寒身邊,火紅的喜袍,此刻在殺意中翻飛。
“怎麼回事?”賓客們驚呆了,誰也沒想到,在這會兒就會出現這種變故,紛紛從椅子上站起身,北寧國的侍衛們立即將鳳奕郯和他的妾侍團團圍住,護在中央。
南詔國的人更是將一身侍衛打扮的南宮玉保護住,唯恐他被戰鬥殃及。
軒轅世家的使臣們,悄然退到人羣后。
整個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上下兩方無聲對持的人影上。
“那是哪方人馬?”
“好像是玉門。”
“難道他們同雲族有仇?”
無數的疑惑在賓客們的心窩裡升起,他們緊張而又興奮的觀察着,只要被攻擊的不是他們,他們就不用擔心,現在最要緊的是看戲,是圍觀。
八卦的癖好,可不是隻有現代人才有,他們也同樣不少。
凌若夕氣場全開,凌然的氣勢如同一張密網,席捲整塊空地,她眉梢冷峭,漠然道:“二少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男人沙啞的聲音從她的嘴裡吐出,暗水等人微微一愣,她這是怎麼做到的?
雲井寒譏笑道:“本少爺可不記得有請凌姑娘你,前來觀禮。”
“凌姑娘?”衆人錯愕的擡起頭,將凌若夕等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二少爺,你看錯了吧?這分明是玉門的人啊。”
他怎麼連男女也分不清了?
雲井寒低垂下頭,口中不斷有嗤笑聲傳出:“男人?玉門?各位,你們可要看清楚了,她分明是凌若夕!”
鏗鏘有力的話語擲地有聲,如同一道驚雷,霍地炸響在衆人的耳畔。
除了鳳奕郯與南宮玉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外,其他人,根本不敢相信,他們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仔細看了看,“不對吧,二少爺她真的是男人,再說了,這凌若夕怎麼可能來到這兒?”
質疑聲此起彼伏,凌若夕從頭到尾除了最初的一句話後,便再未開過口,只是暗自戒備着。
“哼,本少爺難道會認錯人嗎?就算她化成了灰,本少爺也不會認錯,她是凌若夕,將戰火帶入雲族,害得本少爺的哥哥對她癡心一片的賤女人。”雲井寒說得咬牙切齒,好似在爲雲井辰打抱不平一般。
一雙陰鷙如毒蛇的眼眸,死死的瞪着半空中傲立的人影,若是眼神可以殺人,或許凌若夕此刻早已在他的視線裡被千刀萬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