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兄,我看此事有些蹊蹺。”冷葉清手指摩挲着酒杯,若有所思:“我五良幫你找那名爲陳芊語的女子一事,在江湖上已是盡人皆知。更何況那四人如此大費周章接陳芊語下山,武林亦是傳得沸沸揚揚……”
“冷兄此話怎講?”
“莫不是有人藉着陳芊語的名號,邀你赴那鴻門宴?”
“呵,”樓墜冷笑一聲:“量這天底下,還沒有那製得住我樓墜之人。”
“……那樓兄九月初八是去定了?”
“不用等到九月,我馬上動身,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要挾我樓墜!”
樓墜手上一使勁,硬生生把那圓木桌扳了一塊下來,再輕輕一捏,木塊化爲粉末,揚揚灑灑從樓墜手中飄落。
爲那木桌默哀三分鐘完畢後,我抱住樓墜的手:“爹爹,諾兒也要去~!”
“好!快去收拾東西,我們這就出發!”
交代完七夕記得給阿黃小白洗澡吃東西,交代完憶卿要好好把解藥收好別讓柳吟笑找到,交代完柳吟笑聽話和憶卿好好相處,交代完許臨有好吃的點心記得拿到五良派冰窖裡冰着留我,我和樓墜,終於要滾離五良派了!
五良派山門處,圍了好幾圈送別的人。
冷葉清把馬繮遞給樓墜:“我看這事魔教腐之神教脫不了干係。雖然十多年前腐之神教莫名解散,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年我倒聽到一些腐之神教重組舊部的消息,魔教捲土重來也未可知。你,要多多保重。”
樓墜接過繮繩翻身上馬,再像拎小雞一般把我拎到馬背上,對着冷葉清一抱拳:“珍重!”
馬鞭一揮,我和樓墜,轟轟烈烈豪邁無比氣幹雲霄驚天地泣鬼神地,滾了!
跑到五良派那小土坡看不清時,我突然想到,司空璟送我那萬金油般的黑木令牌七夕借去還沒有還回來!
算了算了,我窩在樓墜的懷裡仰頭看他下巴那優美的弧度。
沒有天雷教的黑木令牌我不是還有樓墜爹爹麼?
樓墜爹爹纔是一移動萬能令牌,跟着他還怕啥。衣食無憂哇。
客棧。住店。
看着老闆娘和樓墜熟絡的樣子,我覺得打折有戲。
果不其然,樓墜拿了兩個八折的高級套房。
“諾兒,這老闆娘建議咱們辦個卡,以後路過住店也方便。你看怎麼樣?”
房間裡,樓墜抱着他的酒葫蘆咕嘟咕嘟喝着酒,不忘問我意見。
正在啃雞腿的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油:“辦卡有什麼優惠?”
“辦卡就都是七折客房,而且逢年過節的抽獎活動都不會少了咱們。”
“哦,那就辦吧。”
“嗯。”
瞧瞧這樓墜多會省錢~!哪像那司空璟花錢大手大腳的。
勤儉節約可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呢~!
奔馳了將近七天,我和樓墜抵達了羅家山。
羅家山好高啊啊啊!
我仰頭仰得脖子都酸了。
這些人真不會挑地方,那麼高,天亮的時候爬上去估計到頂的時候天都黑了……
還好我們的樓墜爹爹是個萬能的生物。揹着我兩下三下地就躥到了山頂。
貌似我們來得太早……山頂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諾兒,當前日期是?”
“七月十八。”
“…………”
“爹爹你太積極了……人家約的是一個月以後呢……”
“…………”
“爹爹我們還是先坐下看完日落了再回去吧。”
“…………”
那日歸來,樓墜擺着個臭臉,拖我到客棧屋頂喝酒。
“認識芊語那年,我二十,她十六。”
喝着喝着,樓墜突然蹦出這麼一句。
我趕緊提起精神,屏氣凝神專心聽他說他和孃親的故事。
“我一直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一名身着紅裳的女子踏着人們的腦袋跳到我面前,死死抓住我的手,說,就是你了。”
“…………”
踏着無辜百姓的頭飛奔而來……果然是孃親一貫的作風……
“後來,她就這麼地纏上我了。我往東她亦往東我往西她亦往西……”說到這裡,樓墜輕輕地笑了,喝了一口酒繼續講述:“纏着纏着我也就習慣了。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啊……”
“…………”
我想到孃親逼着我給她做竹筍羹的那份韌性。死纏爛打死纏爛打就是死纏爛打……連樓墜這樣功力深厚的人被她馴服了,我那點小道行掙扎個鬼啊。
“…………”
陷入沉默的樓墜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張張合合,像是要抓住那鋪了一手的月光。
“然後呢爹爹?”
我推了他一把。
樓墜轉頭看我,晚風吹起他落在額前的頭髮,揹着光,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後來,魔教橫行江湖,我等正派人士怎可任由魔教教徒放肆?於是我出山,討伐腐之神教……”
我把頭靠向樓墜,俯在他腿上聽他說話。
“挑了腐之神教,接了武林盟主一職,我和芊語共處的時間是越來越少……後來她更是誤會我和那武林第一美女楚輓歌有染,憤然離開……”
那個什麼第一美女有沒有被孃親整死或者整毀容了?
雖然我很想問這個問題,但是介於此刻的氣氛,我忍了。
“我本以爲她過陣子消了氣再和她好好解釋一番就好,誰知道,她竟惹上了另外四個男人……”
耶?那四個爹爹要出場了?!
“當時年少不肯多想,我便認定了她背叛了我,對她……哎,現在想想,也許她也只是想要我吃吃醋罷了……”
吃醋需要那麼多男人麼娘親……你這一盤玩得好大!
“再後來,芊語不知所蹤……這些年,我想了很多,想要找到她,好好兒說清楚當年的誤會……”
問世間情爲何物啊~!
“好不容易年初有了她的消息,又讓那四人捷足先登帶走了她……”
我安慰地拍拍爹爹的腿,節哀啊老爹。
“十三年了……芊語你還不肯原諒我麼……”
樓墜喃喃,擡頭遠目。
我默然。
原來樓墜爹爹心情不好是因爲上山沒有看到孃親啊……
感情這玩意兒,嘖嘖。
酒量好也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借酒消愁無能。
喝乾淨那十罈子酒,樓墜還是生龍活虎地一點醉意都沒有。
這是什麼人類啊這是什麼人類啊!
擋不住綿綿襲來睡意的我靠着樓墜,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雄雞一唱天下白。
我從牀上爬起來,去找樓墜。
“爹爹,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裡?”
“斧頭幫。”
“啥?”
“斧頭幫是離羅家山最近的一個幫派……”
“哦,鴻門宴自然是要在自家門口擺的了。”
“真是我的聰明女兒!”
樓墜摸摸我的頭,一臉欣慰。
斧頭幫幫主正好在家,看到樓墜的拜帖,連忙屁滾尿流爬出來接待。
看着那幫主圓溜溜賽個球的身子,我使勁憋笑,憋到內傷。
“不知樓盟主大駕光臨敝教有何貴幹?”
幫主大人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要抖三抖。那場面讓我直接破功,口中的茶水噴射十尺之遠。
“咳咳,不好意思嗆到了咳咳。”
樓墜慢慢拍着我的背給我暢氣。
早知道會這樣剛剛就笑出聲算鳥,憋多了人可是要折壽的……
“呵呵,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幫主那兩粒小小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視線停在我身上。
“小女陳諾。”
樓墜不緊不慢介紹。
“陳諾?!”幫主的眼睛由豆莢瞪成了豆粒:“莫非就是那名震江湖的‘白衣殺手’陳諾陳女俠?!”
“…………”
我還真出名了……白衣殺手……
“久仰久仰!”幫主對着我不住抱拳:“果然是少年英才巾幗不讓鬚眉啊哈哈哈!”
“…………”
這個很好笑麼……
客套完了,進入正題。
“這箭頭王幫主可認識?”
樓墜拿出那支箭的箭頭,遞給幫主。
幫主臉上的肥肉小幅度抽動了一下。
我不做聲,認真觀察他的表情。
看完那箭頭,幫主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不就是一個普通的箭頭麼?”
“這可以說是一個普通的箭頭,也可以說是一個特別的箭頭。”樓墜故作玄虛道。
“啊?”幫主臉上的肥肉再度被他調動起來,生動地抖動着。
“幫主請看這裡。”樓墜把箭頭託到幫主面前。
“看哪裡?”
“這裡這裡,”樓墜指着箭頭上一點:“這裡幫主是否有看到一個小小的斧字?”
“……沒,沒有啊……”
“你再仔細瞧瞧。”樓墜幾乎把那箭頭塞到幫主眼睛裡。
“…………”
幫主眨眨眼睛,兩隻眼睛不似鬥雞眼卻更勝鬥雞眼。
“樓盟主,我真沒有看出什麼來。”
“哦——”
樓墜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朝我招招手:“諾兒。”
我跳下椅子跑向樓墜。
“樓某仍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下次再來拜訪王幫主。”
聞言幫主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既然樓盟主忙,那麼王某就不強留了,請。”
“請。”
邁出斧頭幫大門,我吊着樓墜的手開口就問:“爹爹你覺得這個斧頭幫幫主表現如何?”
“不好說……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樓墜彈了一下我的額頭:“乖女兒,今天想吃什麼?”
“叫花雞叫花雞~!!”
“好喇!咱爺倆今天就吃叫花雞~!”
“呵呵呵……爹爹你不要轉圈了諾兒頭暈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