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染九冷冷剜了他一眼。
“三殿下還有心情開玩笑?”
墨景恆從陰影裡緩緩走出來,慘白如霜的月色下,只有一雙狹長的眸子如兩汪不見底的潭水,目光如炬。
“不然呢?像你這樣把兩隻眼睛哭成核桃嗎?”
曲染九聽出他話裡的嘲諷,深抽了一口氣道:“我的確是恨你,不過沒做過的事情我不會認,昨晚的事情我也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昨天晚上墨景恆才和她提過卷宗的事情,今天在甘露宮就碰巧發生了燒燬卷宗的事情,這兩件事發生的太湊巧,若不是發生在曲染九自己身上,她會忍不住懷疑這是一場精心策劃出來的巧合。
墨景恆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不信就算了。”
曲染九說完自己想說的話,轉身打算回去,她已經放棄了去追逐真相的念頭。
母親大人說的沒有錯,從她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她這輩子身體裡都是留着曲家人的血,就算知道當年的真相,她和姑姑也是留着相同血脈的親人,根本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或許那樣只能讓她明白,墨景恆心底和她藏着一樣深的恨意。
“我信。”
在她轉過身來得那一刻,墨景恆低沉的聲音隔空而來,如同一朵白色的曇花,在漆黑的夜色裡幽幽綻開。
“我來是想告訴你,白天的事情多謝了。”
曲染九頓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他指的是姑姑鬧出來景陽宮驅鬼邪一事,她的心情瞬間變得沉鬱起來。
“我只是不想趟渾水而已。”
更何況她也只是拖延了時間,根本沒有改變姑姑的主意。
墨景恆撇嘴笑了笑,眯着眼睛,靜靜看着她穿着一襲黑衣沒精打采地朝曲府的後門慢慢走回去。
“你不是說要幫我找線索嗎?”
“……”
“才一天就輕易放棄了?”
“……”
“曹沛答應
今晚見我,要不要一起去趟曹府?”
“……”
“四十四年的卷宗明明已經燒燬了,但是曹沛還是答應了我的條件,我懷疑母后生前看過的卷宗是另外一份,或許真相不是你和我想的那樣,真的不想去?”
曲染九倏地頓住了腳步,僵在原地。
墨景恆雙手抱在胸前,他仰頭望着夜空,眼眸亮如星辰,脣線優雅地彎起,十分有耐心地等着她回頭是岸。
沒錯,他知道她肯定會回頭,就算她恨他,但是骨子裡的東西是不會變的。
純粹的人,總是想要一份純粹的感情,一個純粹的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夜風吹得臉像打蠟一樣涼颼颼的,兩條腿也有點僵硬了。
曲染九低淺乾澀的嗓音在迷霧般的暗夜裡劃開了一道小口子,終於喚起所有的意識。
“好,我去。”
她捏起自己的拳頭,目光十分堅決。
對於前往曹府的路線,曲染九絕對是熟門熟路的,根本不用墨景恆說話,她自己已經邁開步子迅速往前走了。
墨景恆倒是無所謂,乖乖跟在她的後面,只是他比曲染九腿長,跨步比她大,走幾步就趕上她了。
兩個人並肩而行,曲染九扭過頭,特意朝他的前後左右看了看,“你的跟班呢?”
她的意思是指石一這個人。
墨景恆淡淡哦了一聲,“我讓他去辦別的事情了。”
曲染九撇了撇嘴角,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墨景恆也是一襲颯颯黑衣,黑髮白膚,端的是玉樹臨風,不過她詆譭的眼神好像他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一樣!
墨景恆無語到極點,當場就要和她討個說法:“我到底是哪兒長得不對勁?讓你這麼刮目相看?”
曲染九伸懶腰打了個呵欠,目不轉睛地盯着路前方,狀似漫不經心道:“大概是上輩子你和我有仇吧。”
墨景恆橫了她一眼,丹鳳的眼尾斜飛入鬢,“你追殺了我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我都懷
疑我是不是上輩子殺過你全家?”
曲染九身子明顯一僵,朝他飛過去一記涼颼颼的眼神。
墨景恆愣了一愣,瞬間好似整個人墜進萬丈深淵一樣。
兩個人很快就到了曹府門外,除了門前懸掛的兩盞紅燈籠時而被風吹得嘢嘢作響,四周鴉雀無聲。
曲染九走到旁邊的牆角下,然後對墨景恆說:“深更半夜人都睡着了,我們就從這兒翻進去,不會被發現的。”
“你是做賊習慣了吧?”
墨景恆故意取笑她,明明就是這家主人請他來的,何必要偷偷摸摸翻牆進去呢?
說着,他走到門前,輕輕叩響了銅獅子口中的門環。
既然約他前來,曹沛肯定會留人在這裡守夜的。
過了好半晌,門後依然沒有一絲動靜。
隱隱約約有一絲奇怪的氣息鑽進他的鼻內,讓他心頭一凜。
曲染九終於找到報復的機會,呵呵一笑,趁機揶揄回去:“三殿下,你就留在這裡慢慢敲門吧!”
說完,曲染九縱身一掠,跳到牆頭上,轉眼就不見人影了。
“慢着!”
墨景恆急忙喚了她一聲,結果沒有喚住,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忽然聽到曲染九發出的一聲驚呼。
他迅速躍過牆頭追上去,發現曲染九站在大門後面,地上正躺着一具流血的屍體。
果然如此……剛纔在門口他就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墨景恆心頭一緊,警惕地環顧四周,影影綽綽的燈火映照了進府的甬道,一股危險的氣息卻在周圍的黑暗裡伺機潛伏。
“跟着我走……”
墨景恆緊緊抓住曲染九的手腕,好似生怕她再亂跑衝到前面,下意識地將她擋在身後。
順着府裡的道路往裡面走,血腥的氣味就越來越濃烈。
曲染九像個斷線的木偶一樣被他拖着走,她彷彿又回到那個可怕的夜晚,那種恐懼的感覺再次從她心底一點點爬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