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暖站在那,看着那熟悉的車子從自己旁邊閃過,僅僅只是一閃而過,她清清楚楚的從車窗上看到了男人的側臉……
那一瞬間,她的呼吸一頓,大腦一片空白。
很熟悉的感覺,滲着淡淡的疼意從心底深處泛生。
這種本能的反映,安暖可以確定,自己跟這個男人有着淵緣。
腳步像灌入了鉛一樣,無法挪動着,她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見他,僅僅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這個男人的與衆不同,安暖不由的低頭看了眼自己。
裡面穿着一件白色的寬鬆t恤,外面套着一件運動外套,褲子是一條牛仔褲,鞋子也是廉價的物品,整一身都不超過一百元。
心裡,莫名的泛生了自卑感,彷彿看到了兩個人的差距,失落的神色盡在眼底,她終究沒有往前走一步……
轉身,每一個地方都是那樣的熟悉,她坐車回到博興樓的時候,那裡,已經被移爲平地,機器鑽地的地音嗡嗡作響,大量的貨車拉運着泥土,整個位置都圍了起來。
她的家,沒有了。
安暖腦子裡只有這個結果。
她記得在上大學的時候,在博興樓這裡租了房子,她在國外一年,這裡,已經消失不見了。
安暖就這樣站在那裡看着,頭,控制不住的痛了起來。
蹲坐在路邊,雙手捧着頭……
“你,你沒事吧?”
她的手臂被別人推了推,一名男子聲音隨着傳來,安暖搖了搖頭,接着視線才擡頭看着說話的人,穿着一身的工作服,身上全是灰塵,頭上還帶着安全帽。
肩膀的位置因爲被他碰了,而留下黑色的印記。
對方也隨着安暖的目光注意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弄髒你衣服了。”
安暖沒有在意,而是問着這個男人。
“這裡,什麼時候開始建的啊?”
“這裡啊。弄了好幾個月了,是城銳集團在整建。”
城銳,城銳,又是城銳,安暖臉色僵在了那裡,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你有沒有事?”
那名工人問詢了一句,他年紀約二十七八的樣子,笑得很憨厚,看起來老實本份,安暖也沒有多抗拒,搖了搖頭,說了聲謝謝。
自己一個人走了。
“強哥,你老婆啊?”
男人還站在那裡,身後有其它一起做事的工友大聲詢問。
叫強哥的笑了笑,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可能是他老婆?
“小暖?”
安暖走在馬路上,一輛車子突然在她旁邊停下,聲音透着熟悉感,當她看清楚駕駛位上的女人時,臉色驀然的一變。
腳下的步伐開始加快,像在躲開着什麼一樣。
是肖夕若,她的母親,安暖記得這個人。
當初把她拋棄在外婆那裡的女人。
“小暖?小暖,真的是你嗎?”
肖夕若從車上下來,腳下的步伐變得凌亂不堪,甚至,那雙高跟鞋因爲激動,而左右搖擺着,她拉着安暖的手臂,看清楚她的模樣時,眼裡,激動的盛起了淚水。
“小暖,真的是你。小暖。”
肖夕若滿是激動的擁着安暖,聲音有些哽咽,這個懷抱,安暖想了二十多年,小時候,看到別的同學,放學有爸爸媽媽接送的時候,她有多羨慕,放學,學校門口,就可以衝出學校,大聲叫着媽媽,然後就撲到一個懷抱裡。
那時候,她心裡有過無限的期待。
可是,這個懷抱卻遲到了十多年,肖夕若抱得她很緊,緊到勒到安暖覺得有些呼吸不暢,她的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對肖夕若的印象也只停留大學時候,她在一次電視報道中見過她。
僅此而已。
“小暖,你沒事,你沒事太好了,我擔心……”
“別擔心,我很好。”
安暖打斷了肖夕若的話,聲音還是如以前那般清冷,倒是,肖夕若表現的情緒讓她有些看不透,她不是一直不喜歡她這個女兒的嗎?
甚至,生下來就給了外婆。
“小暖,這一年你在哪裡?你知道不知道……”
“你還有其它事嗎?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先走了。”
安暖再次打斷了肖夕若的話,後者只覺得胸口處有什麼東西壓着,很難受,連呼吸都有些不順,這一年,她也從來沒有相信過,安暖死了。
她總覺得安暖在某個地方生活着,好好的,好好的。
可肖夕若現在看着安暖的裝扮,那削瘦發白,沒有血色的臉,她不是好好的。
她的心裡,滿滿的都是疼意。
“小暖,你去見過陸城晞了嗎?”
肖夕若又擔憂的問道,最近都是瘋狂傳着陸城晞跟易家二小姐的婚事,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男人,僅僅只是一年的時候,就迫不及待的另娶新歡了。
當初,是怎麼跟她保證說不會傷害安暖一分一毫的?
沈彬還不是因爲他,而綁架了安暖,纔會有那場大火,纔會有那場空難,一消失就是一年。陣上池扛。
所有人,都覺得安暖死了。
甚至,說要給她立墓。
“見了。”
安暖儘量讓自己保持着冷靜,不想讓肖夕若看出她有什麼異樣……
“他跟易晴訂婚的消息你知道了?小暖,男人就像天下的烏鴉一般黑,我們不信男人,我們不傷心,既然陸城晞要娶別的女人,你跟我一起去國外生活吧。”
肖夕若儘量讓自己保持着平靜,小心翼翼的說着,安暖沒有像她預期那樣表現出來很激動,很傷心,而是,眼神有瞬間的茫然。
“不用了,我過得很好。”
安暖拒絕了她的提議,肖夕若心裡是越發的擔心,瞅着她纖瘦的身子,一身的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被人拐賣到了山區給別人做老婆去了,這會兒,是剛逃回來呢。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知道我沒事就好了。”
安暖說完,轉身,因爲腳之前受了傷,現在腳踝的位置還有鐵板,走路過快的時候,能看出來跟以前不一樣,有些彆扭。
肖夕若站在那,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往上涌,這一年,她幾乎都在想着安暖,以前,安暖活得好好的時候,她心裡沒有多大的感觸;可突然之間,不見了,她才知道,自己像有什麼東西消失了一樣。
安暖在前面的公交車站直接上了一輛公車,那道影子慢慢的消失在她的視線裡,她的心一酸。
拿起手機,撥打了陸城晞的電話。
“陸城晞,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小暖?”
電話剛接通,她就冷着聲音質問起來,聲音,因爲激動,氣憤,而顫抖着。
那邊沉默着,就是因爲這樣的沉默,肖夕若更是覺得這個男人在默認着,這樣,他置安暖如何地?
“你這樣娶易晴,你讓安暖怎麼辦?陸城晞,你當初是怎麼跟我保證的,現在她只是失蹤了一件,你就迫不及待的娶了別人;當初還跟我保證,無論如何,都是保護安暖,現在安暖回來了,卻滿大街看着你跟別的女人即將成婚的消息……”
肖夕若越說越激動,握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着,那連像有什麼東西嘭的一聲跌落在地上一樣……
然後,傳來一陣忙音。
“喂,喂……”
肖夕若對着電話連叫幾句都沒有迴音……
“陸總,你沒事吧?”
寬大的會議室裡,坐在最頂端的男人,突然之間從椅子上跌在了地上,簡晨心一顫,着急的問道。
男人臉色未變,從容不迫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第一次,脣角帶着幾分淺笑,掃了一下衆下屬。
“會議由簡晨繼續。”
說完,從裡面走了出來,腳步沉穩,步伐卻跨躍很大,幾乎是關上會議室大門的瞬間,陸城晞那張冷沉的臉上,才浮現出他的激動。
肖夕若的電話裡,他只抓住了一句重點。
---現在安暖回來了。
安暖回來了!
陸城晞握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着,她爲什麼不來找他?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想到不久前在公司旁邊看到的那道身影,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小暖,薄脣裡吐出這兩個字時,陸城晞的心,突然之間復活了。
他飛快的下了大樓,衝到了保安室。
“陸,陸總。”
保安室裡的人員看到自家老闆,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着。
“旁邊的視頻調出來。”
陸城晞點了點位置,那名保安人員調動的時候,手都在顫抖,陸城晞緊站在他身後,更是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氣場嚇到了他人。
十秒鐘後。
“還沒有出來?”
聲音透着幾分冷意,眉頭更着皺了起來。
那名保安人員都要哭了……
終於調了出來,還沒有說陸總你看,後面的人已經雙手撐在桌面上,視線緊緊的落在屏幕上。
“放大她。”
剛好是安暖下車,往這邊走來的畫面,很快,畫面放大。
男人的瞳孔猛的一縮。
隨着,風一般的消失在保安室。
是安暖,他清清楚楚的看清楚,那是安暖。
安暖坐在公車的最後位置,頭靠在車搖上,一晃一晃的,頭有些發疼,心臟的位置,有什麼東西在丟去,很不舒服,很不舒服。
她閉上了眼睛,前一夜,幫着那家小工廠做手工,凌晨的時候才睡覺,還好小衍很聽話,吃了就睡,從來不吵夜。
最後,她就這樣睡着了,過了多久,她不知道……
車子,一直搖啊搖,晃啊晃,她覺得身上暖洋洋的,手的位置,更是,暖入心脾。
直到車了突然一個剎車,安暖整個人一晃,才睜開眼睛,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件外套,聞着,味道很熟悉……
當她轉頭,看清楚身邊的男人時。
心一震……
“小暖,我們該回家了。”
下一秒,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傳來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