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度被現狀氣得一病不起,李陵作爲世子這次做表率親自出徵迎戰墨玄城,可是戰局依然不見樂觀。
墨玄城鐵了心要在十日內拿下渤牢全境震懾世人,就斷斷不會爲一人停下腳步。
李陵帶兵是有一套,但是墨玄城的兵更是經過精心準備,一年訓練,個個都是能以一當十的精兵強將。
前線敗戰頻頻,渤牢軍心不穩,漸漸的李陵也無力迴天。
炮火聲隆隆,李陵知道是仙度最新研發的黑火藥的威力。
他不知道蒼天賦予了墨玄城怎樣得天獨厚的聰穎腦袋,讓他連黑火藥這種大殺傷性的武器也能製造出來。
他只知道,要是任由仙度一直這樣放肆猖獗下去,不出十日……不,或許不出三四日渤牢全境就將會淪陷。
是時候聯繫中秦朝廷了。
作壁上觀這麼些日子,看戲也該看爽了,可是那生生在仙度如狼似虎的軍隊手下失去無辜生命的都是他渤牢百姓!
對洛翊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偏向,自己又總是拿不穩主意還自以爲英明果斷的帝王,李陵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抹了把臉上的黑灰,李陵此時無比狼狽地騎着馬,和他面前這一支疲軍緩緩押送這好不容易從仙度軍手裡搶下的輜重糧草前行。
墨玄城採取的不留任何餘地的殺光搶光燒光手段。前期每下一城城中百姓都會無辜遭難,全城被屠戮一空,連牲畜都不放過,江河湖面全都是血流漂櫓,就連歷史悠久的城牆上下都似是被鮮血染透,紅得斑駁,遙遙看着都覺得驚心動魄。
一座座鬼城之下,是渤牢現下民不聊生的慘狀。
渤牢的糧餉充足,國庫也大開方便之門糧草輜重取之不竭,可那又如何?
仙度軍一次又一次地奇襲,總是巧而又巧地奪走了輜重糧草,再麼就是乾脆一把火燒光。
他們現在押送的這一批,已經是這些日子以來最大也最重要的一批了,因爲它來之不易,是李陵磨破嘴皮從鄰城將領那裡拿來的。仙度軍步步緊逼,就算朝廷撥下糧草,押送糧草的隊伍不頂用,被人劫去等同於白給敵人送糧草。
現在糧草資源緊張,其他守城將領不是膽小怕事就堅持守成,完全沒想着前進抗擊迎敵。
李陵身上肩負的壓力不得不說是十分巨大的。
他是渤牢的世子,這次代替父王出征,多少將士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所以李陵的任務不僅僅是趕赴前線鼓勵士氣拾起人心,還得不時馳援周邊戰事告急的城池,簡直是分身乏術抽身無暇。
這會兒他在押送糧草,保不齊下一刻他就會出現在渤牢前線的某座城池的城牆上,跟士兵們一起艱苦地守城。
“大家再加把勁,很快就到涼城了!”李陵額上汗水大滴大滴落下來,厚重的甲冑長時間黏在身上,長時間的奔馳讓他疲憊又辛苦,渾身溼黏黏卻只能任由冷風吹着,忍受冰火兩重天的煎熬。
中秦不比環境艱苦的西羌和北紇,可是到冬節關口,北風還是會肆虐到這向來四季如春的國度。
渤牢地處富饒的東淮江南附近,南方的溼冷加上乾冷凌厲的北風吹,何等煎熬滋味自不必想。
要知道在這之前的數年,就算李陵在皇宮裡做質子
,他也是一樣衣食無憂跟尋常大富人家的公子哥一樣,閒暇時候出來走動走動,在御花園傷春悲秋地賞着景,感嘆自己宛如籠中鳥的拘束生活。
從沒遭過這樣的罪的李陵,現在是憑着一口氣,一個堅定渤牢不會滅亡的信念堅持下來的。
“世子,前面是舉塘峽!舉塘峽地處偏僻,上面佔據地勢之利,有可能會出現敵軍的埋伏,我們該如何是好?”有熟知地形的斥候折回來報告道。
整支押送糧草的隊伍都因爲這句話不由一滯,衆兵將面面相覷片刻,都將目光投向李陵。
李陵卻皺起了眉,向來柔和如青竹的眉角添上了一抹剛毅冷冽。“沒辦法繞過險地嗎?糧草是大,容不得半點差池。”
“沒辦法世子!通往涼城就只有舉塘峽這一條路……”斥候的聲音越來越低,是夜晚的北風太大的緣故。
李陵眉頭皺的更緊,但是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他也只能硬着頭皮帶人上了。
不過他還是深諳兵家真髓的,遂立刻下一條命令道:“快速前進,爭取半個時辰內通過整個舉塘峽!”
所有人低低應了,屏着一口氣,整支隊伍的行進速度都加快了不少,在眼看着即將通過舉塘峽時,勝利似乎已然近在眼前。
可那也只是似乎——
“殺啊,劫了他們的糧草!殺光弱雞一樣的渤牢小兒!哈哈!”興奮的叫聲迴盪在峽谷之中,李陵等人一聽臉色頓變。
“護好糧草!擡盾防衛,注意火箭!弓箭手準備隨時反擊,小心可能會掉下來的滾石巨木!”李陵從容下令。
又是那些刺耳的聲音響起,說出來的話各種難聽都有,無外乎是稱頌墨玄城用兵如神料敵先機,又死死貶低李陵這點帶兵能耐還不夠看,另外嘲諷渤牢人真是無能的縮頭烏龜,押送個糧草都磨磨蹭蹭鬼鬼祟祟的,直讓李陵等人聽得咬牙切齒。
佔了便宜還賣乖,究竟誰最無恥!
李陵當即厲聲道:“衝聲音傳來的方向,發射!”
於是接下來一輪混亂的對射開始了,峽谷上方兩側只見火光大亮,一列列舉着火箭的弓箭手整整齊齊對準他們。
上面的想置他們於死地立大功,李陵也沒想叫這些可恨的仙度軍得到甜頭,拉緊一條繩索狠狠朝上一擲,將一個幸災樂禍笑得最大聲的仙度兵抽下了山谷,就在那倒黴的仙度兵身邊還沒來得及放的巨木上打了卷,一個飛縱輕巧地翻上去,拔劍就大殺四方。
“妄想奪我渤牢糧草者,殺!”
殺聲四起,渤牢這支疲軍就算在李陵帶領下奔馳一天一夜沒曾閤眼,但到底是皇家精練的部隊,訓練有素。
或許仙度軍可以以一當十,但當他們因爲之前的成績驕傲自滿的時候,驕兵必敗的結局就已註定。
李陵一個人的力量是小,可是他同時也是現在渤牢軍的靈魂領袖,有他振臂一呼,再絕望的處境下這些渤牢兵將也堅信他們的世子一定會帶他們走出絕境,重得新生!
事實證明,破釜沉舟之下,狹路相逢勇者勝!
爲了渤牢,李陵豁出去了,一夜帶着部將血戰,力拼仙度埋伏軍中的高手,護住了這對他們來說萬分珍貴的糧草。
然而好不容易殺出重圍,成功將糧草
送交缺糧的戰區的李陵卻心知,這一切僅僅是個開始,他要做的還有很多。
不能再這樣疲於奔命下去,那他就必須尋找一個有力的盟友,阻止墨玄城和仙度軍繼續猖狂下去。
“世子,您要衆將士撤守這些城池轉守廢城!?”
中軍大帳中,正進行一番激烈的討論。這討論正是圍繞李陵剛剛下的,在衆人眼裡十分瘋狂的決定而展開的。
李陵認爲,要是分散兵力一個個駐守千瘡百孔,淪陷也是早晚問題的小城池,不如集中兵力專守大關,搶在天險這種得天獨厚的地方展開防禦工事,在墨玄城方面分心消化那些邊緣小城的時候,他們已經積蓄實力做好一戰定輸贏的準備。
之所以選擇渤牢兩大關,虎牢廢城之中的廢城,那還是因爲廢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
廢城準確說該是一分爲二的,渤牢有一半管轄權,另一半正是掌握在中央朝廷手裡,屬於高度集中權力的皇帝直管。
正因爲廢城的地理位置特殊,李陵纔有機會和朝廷接洽,逼洛翊正視墨玄城這個禍害的危害,儘早下狠手和他們渤牢聯合起來,結盟除去仙度。
在李陵看來,現在的墨玄城已經跟瘋子沒什麼兩樣了。屠城!打着復仇的名義進行慘絕人寰的屠殺!這是正常人所爲?
李陵倒是相信,墨玄城之所以下絕命令屠殺大概就是怕人多心不齊不好管轄,故而永久斬草除根而已。
這麼赤裸裸的擴張攏權之心,傻子纔看不出來。
要是皇帝還這樣退縮下去,那麼渤牢淪陷之後墨玄城下一個兵鋒所向之處,必定是才安定下來沒多久的中秦全境!
最終這場激烈的討論還是在李陵的強硬手腕下壓下了一片質疑之聲,衆將領看着他手中的虎符,不甘不願帶着手下士兵退出了原本堅守的城池,帶着百姓還有全城糧草物資全面向後方大關廢城遷徙。
這撤退也不是一次性大規模撤退的,李陵故意帶着人遊走前方做出依舊緊急戒備堅守的姿態,無形中打消了仙度軍的懷疑。
只是在李陵心有成竹,和中秦接洽的計劃提上日程的時候,他卻沒能想到墨玄城也料中他的心思。
“荊羅,你說如果你是渤牢人,在知道本來應該堅守前方安定人心的世子陡然後撤,還不做任何解釋,你會怎麼想?”
荊羅想都不想就道:“膽小怕事,成不了大氣候!”
“誒,我是說你如果是渤牢人的話……”
墨玄城勾起薄脣,沒什麼溫度地笑了笑,眼中是光華璀璨和與這一片光亮背後完全相反的晦暗。
荊羅道:“我若是渤牢人,看到世子這樣放棄百姓一定會義憤填膺,向朝廷抗議撤回這樣的自私膽怯之人,氣其不爭。”
聽到荊羅這樣說,墨玄城開心地笑了。
荊羅一聽到王上的笑聲,先是迷茫地眨眨眼,隨後也很快會意,眼中倏然綻放精亮的光芒。
她想,她已經明白王上的意思了。
渤牢都城,瀚海,世子府邸。
花園之中只有星點寒梅綻放,然而向來以端莊大方著稱的世子妃王氏卻蹙起黛眉,一副焦躁無比的模樣。
“怎麼樣,打聽到前線世子爺的消息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