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黑騎士

那不知道是多久以後,金陵離開Z城去了很遙遠的地方,也許是南太平洋上的某個小島。

冬天裡的幸福是和朋友們依偎在一起喝着熱可可玩兒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遊戲。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陪淺冥做這些事情了。

曺宥起說到底還是韓國人,那樣的話就有去服兵役的義務。淺冥知道,自己又該爲他等上幾年了。

沒有誰該爲誰付出,沒有誰該爲誰等待,一切只因爲人性。只是真正等下來了,那又能怎麼樣呢?

“路上小心。寫信的話.......時不時記起來就好了,國際郵費我們報銷。”機場送別的時候,淺冥只說了這些。沒有哭鬧,沒有擁抱,沒有千言萬語,一個微笑一點祝福足矣。

“如果等的不耐煩了,你可以休息。”意思是自然分手。

宥起擁抱朋友的時候,在江源耳邊輕輕地說:“要麼幫我看好她,要麼幫我照顧她。只能是你而已哦。”相視一笑,說,我知道了。

深冬裡,一切都那麼幹燥。

“呦,淺冥。我來慰問你了。”美子拎着零食和新抱枕踹開了弱不經風的小公寓的門。“別介,撞壞了我要賠的。”

“喏,送你個大貓爪子。”是那個抱枕。

“謝了。”她隨時隨地都會不經意輕嘆一口氣。

“你這是幹嘛,沒有了金陵夢珊和宥起,你還有我啊!”美子拍拍自己的胸口,她的樣子還是沒變。

“對嘛。”淺冥打起精神,從沙發底下掏出一大摞漫畫,“這些是日本和中國一些不知名漫畫家的作品。偶爾看看會覺得名不見經傳的東西一樣很漂亮。”

“還是淺冥瞭解我。”美子抱過一大摞漫畫書,“大學宿舍裡的藏貨不知道還在不在了,學妹不會翻出來不看直接拿去賣錢吧!”那你就別留給她們啊。

“要爲中國的漫畫事業做出貢獻,就應該感染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啊。從娃娃抓起嘛。”她們還是娃娃?

小小的公寓裡只有一臺電暖氣,夏天的話就是電風扇。

“這樣你到了夏天怎麼過呢,這裡肯定很熱。”

“先存錢,到了夏天打折的時候再去買吧。”

夏天到了。

“還是買臺耗能低的吧。”“掛式還是座式?”“你那小房子纔多大呀,掛式掛式。”還是她們兩個,在電器城裡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蒐羅到一臺掛式空調,兩千多。

“以後又要多交一份電費了......”

“不要緊。”美子吃下甜筒最後的一點巧克力,“以後你再搬了家也不用出來買空調了呀。”

“嗯?”

高杉美同志想着,反正你遲早要和誰誰誰結婚的。

“沒什麼,去吃點東西吧,陪你逛半天了。”“......好吧,我請。”

“喂......”美子盯着手裡小到可憐的一杯檸檬茶,頭頂的怨氣都能和太陽較量,“你就不能請稍微貴那麼一點的東西嗎,一點點也行啊!”“得了,我現在可沒有錢。”淺冥擺擺手,看到一家音像店。

聽到爛的抒情歌,門口空調風口的風聲,那裡安靜得像離市中心十萬八千里。

慢慢地尋找,不忍心看到以前的專輯內頁裡有他的畫面。

沒有他的日子,第一百八十一天。

她每天寫一封信,貼好郵票後又小心翼翼地存在抽屜裡,一百八十一封。宥起也會定期寫信或寄明信片到這裡,內容大都是在軍營裡過的還算快樂。

夏天必不可少的聲音就是蟬鳴。它們一般長吟一聲,聲音漸漸弱下去又升上來,最後歇好一會兒。淺冥喜歡這些叫聲,無論它們是不是會帶來苦惱。

每天在家裡讀琦君或是魯迅的散文,偶爾翻翻外國小說。淺冥的生活總算沒有被暑假裡無休無止的偶像劇給打敗。

KISS也暫時風聲平息,他們除了各自跑各自的活動,偶爾也聚在一起參加音樂節。宥起離開以後,連假期必放的《還珠格格》《愛情公寓》《武林外傳》都變得索然無味。

小燕子還是跟五阿哥在一起,柯南還是變小了,胡一菲和曾小賢還沒有分清關係,同福客棧的客人還是沒養成吃完飯給錢的習慣。

某天,江源把淺冥約出來,就在那家沒人光顧的音像店裡。

“最近過得怎麼樣?”他把帽檐壓得更低,順手放了一張碟。

“挺好的啊。”

“給你,好好聽下這首歌。”江源把耳機戴在淺冥的頭上,“這是我覺得金賢重唱得最好的一首歌。”

因爲以前經常到處跑的關係,淺冥曾經很認真地學過一陣子韓語。

喂。

嗯?

停頓了很久。呼,吸,聽筒裡綿長的無奈的歌聲。

“你,是不是正喜歡着誰?”

“......”

“我大概能想象得到她的樣子。”她摘下擦得發亮的黑色耳機,音樂隨之遠去,漸漸遠得聽不到一點聲音。

그대와의 기억 속을 걷고 있어요/走在與你的回憶裡

가슴 속 가득히 눈물이 고여요/心裡填滿了淚水

나 어떻게 하죠/我該怎麼辦

꿈속에서도조차 그대를 그리워해요/連夢裡都思念你

江源幾乎要哭出來。他唱出來的歌詞顫抖着,一不小心抖落滿地的無可奈何。

如果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請關照一下叫做“男二號”的生物吧。

爲什麼男二號的結局都是一個樣,爲什麼幸福與我無關,爲什麼黑騎士永遠都只是公主的黑騎士。

政治老師曾經說過,公平是在比較中產生的。這顯然不公平。男二號的出現頻率不是比男主角多嗎,憑什麼故事永遠只是屬於他們的呢?

江源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但他又一次又一次向結果低頭——她的幸福與我無關。

難道真的要和尹智厚一樣,做金絲草的專屬消防隊,然後微笑着看她和具俊表一直在一起嗎?

無法微笑也沒有關係,沒關係。

他的淚腺負重終於超載,眼淚一顆一顆接着掉了下來,劃過的痕跡都是悵然。

“好了淺冥,出去吧出去吧,到了外面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我還是大二時候的,天天用感嘆句的江源。”他儘量做到笑着抹掉臉上的東西,儘量讓臉變得比天空還要乾淨。

不知道到底從什麼時候起,已經習慣了那個沒有任何語氣的自己。

聽不到那些抒情歌,剛剛站在太陽底下,看不遠處人流攢動。

“呀,好了淺冥,咱們去吃東西吧,冰激凌還是檸檬茶?去林閒那裡,他們家開了肯爺爺家那樣的咖啡廳。”

如果真的只有黑騎士可做,那麼無時間限制地試一試也無妨。

“兩位請上座。”正好林閒在幫忙,店裡粉絲們的手機相機不停地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閃光燈buling buling得像T臺下的大炮照相機。

“淺冥也在啊,想喝點什麼?”

她還沒開口,就有人喊:“‘你好時光’的主持人!”“說一句話吧,我要錄下來給家人聽!”

“......”她尷尬地笑着,硬生生說,這裡是‘你好時光’,我是顧淺冥。今晚也要有個好夢哦。

顧淺冥的聲音終於被發現,那些趁着暑假熬夜看偶像劇或打遊戲的御宅族一不小心聽到了“你好時光”,然後一不小心推薦給了家人。

第二天天沒亮的時候淺冥就醒了,在牀沿坐了許久。

某個想法在她腦子裡一閃而過,剩下的灰塵不斷在原地跳躍,鬧得顧淺冥心神不定。最終拿起手機撥通號碼之後,那端卻是十分陌生的聲音。

原來,D先生只單純是雜誌上那串號碼的主人,是一個閒着沒事喜歡勉勵別人的情聖大叔,與江源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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