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也低下頭,嘴角上揚,淺褐色的眼睛裡卻是與表情不同的光景。
“哪天回學校去吧,打掃一下白房子。”淺冥建議。
“你沒在打理嗎?”“沒有啊,也很久沒去了。”“那好吧,待會兒哥過來了就查查行程。”
說曹操曹操到,經紀人大哥喘着粗氣就爬進來了。
“呦,可算是到了。感冒好了沒?”劉曉上前迎接。“好了......每天都這麼鍛鍊的話不僅是感冒好了,估計連心臟也不跳了......”
他已經三十二歲了,站到了王牌經紀人的位子上想必是身體各個器官都一同經歷了滄桑。
“淺冥啊......現在工作還順暢不?”他擦了把汗,叫了杯馬提尼。“還行,正在磨練期。”“加香草。”他對着調酒師說。
“劇烈運動後應該喝鹼性飲料。”在場的兩位生物系畢業生異口同聲道,“你應該爲你的年齡考慮。”
戀愛一年後的默契就是這樣,雖然約會的次數是一個奇數且小於五。
“可是......爬樓梯也算......劇烈運動?”“難道不是嗎?”“誒,好吧好吧......”
兩個生物系的學生,一個在娛樂圈裡正旺,一個在播音界裡剛剛嶄露頭角,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嗎?
“好的,‘你好時光’,我們在這裡陪你惆悵。今晚也要有個好夢哦,我是顧淺冥,我們明天見。”
“辛苦嘍,淺冥。我請過假了,不好意思先走一步。拜拜。”助手小米的爸爸生病住院,她還要連夜去照顧。
“路上小心。”正好,先把明天的稿子準備好再走也不遲。
歘,燈滅的就像在瞬間死去的螢火蟲,一下子沒了光影。
“完蛋了......稿子,我的稿子......”“砰!”
完蛋了,這才叫完蛋了。
因爲停電所以提早鎖門,淺冥因爲胃不舒服所以晚飯也沒吃,就算是趴着睡覺也會被餓醒的。更糟糕的是,手機也沒電了,整個錄音室黑漆漆的一片。好在顧淺冥同志沒有夜盲症,不然的話撞上什麼就不好了,關鍵還是賠不起。
這一天的好運都在和安然見面之後統統不見了,她想不出什麼來紀念這倒黴的一天。
已經過了12點了,不睡白不睡。
“什麼,淺冥沒回去?”曺宥起也剛下了通告,連宿舍的門都沒開開就接到了金陵的電話,說是淺冥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你不是都會去接她嗎?!”
“今天......昨天下午淺冥去公司的時候林澈回來把車提走了,說有急用。我也想之前她都是自己回來的也沒出什麼事就沒去接她。誰知道會出這檔子事情......”金陵說着說着出了哭腔,眼淚也跟着往下掉。
“......行了行了,你先別哭。淺冥會不會還在公司裡?”
“不知道啊......”
“小米呢,你聯繫的上小米嗎?”
“小米......你等等啊!”
金陵慌亂地翻出電話號碼,還不知道公司停電的她嚇得手機都要抖掉了。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該死......淺冥你可千萬別有事兒啊,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曺宥起坐在牀沿上手心一直在冒汗,緊緊地握着手機等淺冥的來電。
“還沒有消息?”江源坐過去拍拍他的肩。“沒有。”宥起不再多想,直接站起身,“我去找找。”“等等。”
“還等什麼?!”宥起甩開那雙阻止自己的手,江源也慍惱了直起身來:“你不是一直都很冷靜的嗎,這麼晚了你到哪裡去找?!而且就算......就算淺冥她真的......出事了,那你又能怎麼辦?”
“......爲什麼停頓,你也不希望那樣對吧。”宥起理了理衣服,“快點走人,邊找邊想。”
冬天的深夜很冷很冷,兩個人在公司周圍找了幾圈都沒有找到。從嘴裡呼出的白氣慢慢地消失,那昇華的過程是那麼清閒,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們幾個人不知道公司停電。
不過這次也是突然,還好小米是走樓梯下去的,不然被困在電梯裡就不好了。
夜色漸疏,兩個人也都累得半死,從市中心打車到了淺冥父母那裡,也不見她人影。返回的時候正好趕上門衛去開鎖。還好趕上了,不然又不知道他們會找去哪裡。
“什麼?!”
“您是說,昨天晚上突然斷電?那......”
他們趕緊跑去錄音室,發現淺冥睡得正熟。
“呵......哈哈哈哈......”連個人笑的不成樣子,笑聲都打擾了正睡覺的顧某人。
“呦......太感動了,門終於開了。”
曺宥起也不管門衛大叔是不是在看着,過去一把抱住淺冥狠命揉她的頭髮。“它們已經很亂了,你還想幹嘛?好了快放開啊,我都餓死了,要回家吃飯。”
江源看着眼前的兩個人,掛上淡淡的笑,眼睛裡好像噙了些什麼東西,在那裡輕輕地反光。
“呀,好了宥起。讓她回家吧,這一晚上肯定睡得不舒服。”江源擡起手順勢擦了擦眼睛。“手機沒電了?”曺宥起理了理淺冥亂糟糟的頭髮,拿起臺子上的手機遞給她。
“是啊,突然停電連寫好的稿子都沒了。”停電跟手機有什麼關係,不曉得好好照顧自己的手機還扯開話題。
事後,淺冥便養成了隨身帶備用手機電池的好習慣。
“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一天在俱樂部裡,幾個人正打着檯球。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宥起輕聲地說,千萬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好啊。”她語氣平靜,表情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雖然那本身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情。
“你就這個反應?”
“哈,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很擔心我,可是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我們爲什麼,就不能好好的待一天呢。”他坐下去低聲呢喃。
“還是等你忙完這一陣再說吧。”
突然間心生悲傷,連笑容都開始憂鬱。爲什麼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就算只有一天也好,60分鐘不被打擾也沒有意見。
“叮——”
“喂,金陵。怎麼了?”
“......淺冥,你快到醫院來吧好不好?快來......”
“唉,什麼事,別哭。在哪家醫院?我馬上去,別哭啊。”
是她這次先跟他說了再見,曺宥起開始瞭解每次分開時淺冥的心情,雖然只有一點點。
“有愛情爲什麼要友情,有友情爲什麼還要愛情,有事業幹嘛還稀罕感情。這句話用在你們身上,我覺得再合適不過了。”劉曉扛着球杆慢悠悠地走進來,無奈地望了一眼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而只好苦笑的曺宥起。
“那你們呢,怎麼解決和女朋友的問題?”他彎下腰一杆命中,八號黑球“砰”的一聲滑進球帶裡。
“嗯?我們不一樣。反正我是和她分了。不是每個女孩子都能像淺冥那樣習慣等待的。”劉曉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夏沉作爲場上的已婚人士,說:“杉美很安分的,沒事去找找淺冥聊天,和金陵再聚一聚,更何況,不出國的話我每天都回家的。”
“行了,這是未婚男士的探討,你可以休息了。”劉曉揮揮手,擺擺清閒人的姿勢。
另一邊,淺冥慌慌忙忙地往醫院樓上奔,連電梯都來不及等。到了的時候,先不管氣有多喘不上來,她看到金陵坐倒在搶救室門口,以絕望的姿勢等着頂上燈滅。
“金陵......出什麼事了?”她看到淺冥,像抓住難得的慰藉那樣顫抖着抱住,眼淚流乾了似的只留下痕跡。
“哦......好了好了,一切都會好的。先跟我說說,裡面的是誰?”淺冥拍着她的背,輕聲說道。
“林澈,是林澈和安然......”從聲音就聽得出她的心現在有多蒼白,就和乾裂的石灰一樣。
林澈把車提走的第二天,他去參加一個臨時會議,而安然就一直跟在他後面。他加速的時候,安然把車開到100碼橫停在林澈前面,幾乎車毀人亡。
他這根本就是想把一切統統都毀掉,連同自己。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這句話聽起來真可笑。只是盡力二字,便再也挽回不了本該活着的人。
金陵徹底崩潰了。
只是盡力兩個字,就已經毀了三個人。那些至少原本美好的,至少曾經純淨過的人。
安然,一個愛情的囚犯。只是爲了那種怎麼也說不清楚的東西,就堵上了三個人的一生的人,這一刻,他顯得那麼卑微,那麼可憐,如此可悲。
一切都會好的,總有一天她會找到那樣的一個人,安靜泰然。以靜謐的身影,從裡到外,更真誠的爲她守候。
但願尋找的時間不是一輩子,不然我,寧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