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的薄霧中,一抹淡藍色的身影娉婷玉立地嫋娜前行。待這抹淡藍行近,才瞧得真切原來是一位明眸皓齒,花容月貌的女子,她手中撐着一把湖藍色油紙傘,油紙傘將薄霧隔開,使得她周身一片明朗乾淨。
突然,薄霧即刻成了一片愁雲,而後又幻化成躁動不安的猛獸,欲朝她攻去。女子靜默的眸光一凝,嫺雅的花容平靜如水,但見她手中的油紙傘登時懸浮在頭頂上空不停地盤旋着,傘面旋轉而出的風刃破開了濃厚的黑雲,她旋身躍起,握住油紙傘欲要抽身而出。
“還有兩下子嘛。”一道妖嬈怨毒的聲音從黑雲中傳來,見落了下風,便打算從正面攻擊。默兮靜柔的眸光露出絲絲寒意,見眼前的愁雲從四處收攏回去,而後眼前登時出現了一位邪魅妖豔的紅髮女子,正是夢怨。
夢怨伸出紅舌,順着她墨黑繾倦的指甲一寸一寸舔去,看都不看一眼默兮,接口繼續說道:“你這丫頭,防禦力還算不錯,入你夢識還真不容易。”夢怨似乎對她的五指指甲甚感滿意,仔細欣賞着它們,這才心情大好地看着默兮。
默兮撐着油紙傘,腹臍處一枚赤紅的寶石散發着幽幽光芒,她赤腳立在草地上,一言不發地對視着夢怨,正不動聲色地將生命源注入傘柄中。突然,夢怨邪魅的眼神閃過一絲冷光,拉下臉來厲聲說道:“想逃走?沒那麼容易。”
夢怨勢如破竹一般地攻擊而來,周圍的草木被一股強勁的風吹得連根拔起。默兮的長髮亦是隨風飄舞,手腕上的手鐲發出呤叮之聲,她不覺蹙眉,腳下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嘯聲從默兮身後傳來,但見大風和黑雲竟然凝固在當空,而後一道護甲層將她包容進來。默兮登時覺得肌膚上觸到了一股溫暖的罡氣,毫無抗拒地融入其中。
須臾,凝固住的大風和黑雲在第二聲的虎嘯聲中如海潮倒退,朝着夢怨吞噬而去。夢怨一陣驚懼,連連後退,轉瞬間將攻勢化爲守勢。然而,來試剛猛疾速,即便她跑得快,也有所防備,到底還是受了傷。夢怨強自將一口血嚥下,冷哼一聲,怨毒地說道:“臭小子,下次可別讓我遇到,否則定讓你生不如死。”
默兮眼眸中的驚愣一閃而過,冰冷的花容上恢復成素日的靜怡柔和,她安靜地看着白猛梧,面色無波無瀾。白猛梧被默兮這麼看着,他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道:“老子,老子剛好經過這裡。”
默兮移開目光,轉身輕輕離去,心道:他以爲我不知道他在跟蹤我嗎?然而,知道白猛梧並無害她之心,反倒是護着她,默兮便只當作不知道。
白猛梧跟上默兮的步伐,擔心她生氣,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只是乾着急,就這麼跟在默兮身後走了一段路,白猛梧漸漸安靜下來。突然,默兮停住步伐,她擡眸望着白猛梧,輕輕拉起他的手,在上面寫道:“爲什麼要跟着我?”
白猛梧笑了笑,剛毅的臉上現出一片尷尬之色,他躲閃着默兮的目光,再次撓了撓後腦勺,語無倫次地說道:“老子本來要出來跟你打個招呼的,想了想覺得不妥。老子,老子就是擔心你。”
默兮靜柔的眼眸閃過一絲溫暖,她的嘴角輕輕揚起。白猛梧正紅着臉不好意思,見默兮花容上露出一絲笑意,好似天山雪蓮驀然綻放,情不自禁地讚歎道:“默兮,你笑起來真好看。”
默兮一愣,收斂了笑意,花容上抹上一絲緋紅,撐着油紙傘轉身離去。白猛梧懊悔不已,追上默兮的步伐,着急地說道:“默兮,我,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不笑也很好看,笑起來更加好看。”
默兮微不可察地再次揚嘴一笑,心裡罵了句:這呆子。突然,默兮看到不遠處的草地上躺着一個凡人,她心下不知爲何微微一蹴,面色平靜地注視着。白猛梧順着默兮的目光望去,輕鬆地說道:“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隨他自生自滅吧,我們插手不了。”
默兮突然拉住白猛梧的手,指着那個似乎昏迷過去的凡人,眼神帶着一絲請求。白猛梧皺眉,問道:“你是要我救他?”默兮點頭,澄澈的眸光帶着一絲柔和,直直望進白猛梧的眼中。
白猛梧經不住默兮這麼一看,他軟下口氣,說道:“好吧,我聽你的。”走近那人,卻見是個面色清俊的年輕男子,他面色蒼白無生氣,若不是白猛梧探尋到他身上那絲弱不可察的氣息,也只當做已死去不久罷了。
一粒續魂丹喂下,男子面色漸漸恢復了生氣,脈象也漸漸平穩起來。白猛梧拍了拍手,對默兮說道:“好了,我們能做的就是這些,走吧。”默兮靜默而立,她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男子,並無打算就此離去的樣子。
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眼前這個普通的男子並非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默兮猶豫片刻,而後放開手中的油紙傘,但見油紙傘飄飛到男子身邊,一束藍光從傘柄綻放而出,登時將男子包裹起來。
油紙傘再次回來默兮手中,但見草地上男子的身影消失無蹤,卻是被默兮收在的傘中。白猛梧不解地皺眉問道:“你爲什麼要救他?”默兮靜默地看着白猛梧,搖頭不語。片刻後,她手中抱着油紙傘繼續邁步離開。
白猛梧立在原地,眼裡浮現出一絲落寞來,看着默兮瘦小的身影,心道:難道默兮是看上那小子了?他是長了副不錯的皮囊,可老子活生生站在她面前,難道還能輸給那個半死不活的凡人小子?
一路行到水柔谷,默兮再次停步,她轉身看着白猛梧,在他的手上寫道:“送到這裡就行了,你走吧。”
白猛梧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來,似乎是不甘心,他看着默兮雙手抱着的油紙傘,嗓音一低,猶豫地問道:“默兮,你對那個小子沒,沒意思吧?”默兮一愣,見白猛梧雙眉緊皺,一臉緊張的樣子,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默兮想了想,而後輕輕地點點頭,見白猛梧緊皺的眉目漸漸舒展開,默兮安靜地轉身踏進水柔谷。
回到水柔谷的竹屋,默兮撐開油紙傘,但見那名凡人男子從藍光中現身,而後輕輕地落在竹牀上。突然,男子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陣恍惚,直到默兮安靜柔美的花容漸漸清晰的時候,男子才虛弱地說道:“我,我是誰?”
默兮靜默不語,男子眼神空洞地看着她,腦中白茫茫一片,沒有過去的任何一絲記憶,就好似一張潔白不染的白紙。男子意識清晰,他覺得奇怪,好似與過去隔絕了一般,他知道有一條路可以走回去,可就是找不到。
良久後,男子似乎是對默兮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道:“罷了,那就從現在開始吧,就叫我商焰古吧。”不知道爲何,他只是隱約知道,這個名字是屬於他的,而其他一切就再想不出來了。
商焰古緩緩起身,他把目光落在默兮身上,聲音溫柔親和,斯文地笑說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你帶我來這裡的吧,謝謝你。”見默兮不說話,男子的目光有些許的失望,不安地問道:“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了?”說着便要起身離開,然而終究是全身無力,連站都站不穩,再次跌坐在竹牀上,無奈道:“真是對不住,待我恢復力氣就馬上離開,不麻煩姑娘。”
默兮搖頭,她走到男子面前,伸開自己的掌心,在上面寫道:“我叫默兮。你可以放心在這裡養傷。”商焰古看着默兮,眼中涌現出一絲疼惜來,心道:原來是個啞女,真是難爲她了。
“默兮,默兮。”男子輕輕地念了兩句默兮的名字,眼中浮現出一絲柔情,而後看着默兮溫柔地說道:“默兮,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