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九離開梵音鏡後,花鈴苑似乎又恢復了原先之樣。墨韶緩步而來,注視着花圃裡的百花,只覺得小徒弟不在後,梵音鏡到底還是冷清了許多。
轉念一想,在小徒弟還未來梵音鏡之前,他倒真沒覺得這前後有何差別。如此想來,墨韶不覺一陣苦笑,心中到底還是擔心小徒弟的安危。
墨韶廣袖輕揮,但見一把普通的古瑟登時懸浮在他的掌心中。突然,只覺得身側傳來一股勁風,墨韶俊雅的眉目一皺,回身一望,就是向來從容不迫的神色也顯露出一絲驚愣,眼眸中浮現着驚疑,說道:“神官?”
曄淵手中握着湛盧劍,食指上丹紅色的水晶戒指竟閃着魅惑的光芒,色澤似乎不如素日的光亮。但見,他一襲白衣隨風獵獵作響,目色冷銳漠然,俊臉上不動聲色,如踏雲河臨立在墨韶面前,卻是片言不語。
“你,從蒼梧野出來的?”墨韶只覺得眼前的神官有些奇怪,可到底哪裡奇怪卻又說不上來。然而,可以確定的是,眼前站立的確實是神官曄淵本人。
“商焰古奈何不了我。”曄淵淡然地應道,片刻後,只聽他開口問道:“青九沒事吧?”墨韶再次注視了一眼曄淵,不急不徐地說道:“阿九倒是沒事,只不過她離開梵音鏡了。”
沉默橫生,曄淵並未追問。墨韶亦是不語,一襲玄衣儒雅溫潤,但見他輕輕地浮在紫光祥雲上盤腿而坐,隨身祭出的古瑟慢慢地移浮到他膝蓋上,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在琴絃上,一聲清音登時響在梵音鏡上空。
琴音由安寧漸次鏗然,墨韶雲淡風輕地撥動着琴絃,然而,梵音鏡外卻凝結着一股緊張凝重的氣氛。
曄淵正閉目養神,隨着音調的變化眉目而微微皺着,只聽琴音鏗然一聲,似乎是斷裂的跡象。曄淵突然睜開眼,瞳孔竟然泛着赤紅,湛盧劍從他手中脫離出鞘。他的白衣好似被颶風吹拂,衣角凌厲飛揚,就是連墨黑的長髮也飄飄起舞。
墨韶見曄淵冷銳的目光含着一股殺氣,大有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狠勁。不知不覺間,墨韶手中的古瑟所彈奏出來的已然不是欣賞之音,而是作戰的武器了。
“是你,亡皇。”墨韶神色從容地坐在祥雲上,手中不停地撥動着琴絃,毫無畏懼地說道。
一陣大笑後,只聽一道含着磁性的惑魅聲音漫不經心地應道:“果然是墨韶仙尊,竟看得出來是本座。”話音未落,湛盧劍如疾風刺向墨韶,鋒利的劍氣隱隱撕裂開四周的空氣。然而,在抵達墨韶眼前的時候,湛盧劍似乎是遇到到一面強大到無法撼動的氣流一般,劍尖火光四散,卻硬是穿不透那層結界。
“不錯啊,墨韶君。不過,本座可還未盡全力,不如,現在試試墨韶君還可撐得了幾時?”亡皇接着曄淵的口,挑釁又戲謔地說道。但見,曄淵緩緩擡起右手,食指上的水晶戒指突然綻放出萬丈光芒來,而後這股光芒化作一道強大的氣流注入湛盧劍中。
墨韶眉目一皺,靈氣源源不斷地注入到手中的古瑟中,然而卻越發感覺到吃力。以曄淵之力,他還可稍許抵擋,如今又加上亡皇的力量,墨韶已然是落了下風。
一聲巨響,湛盧劍終於穿破結界,墨韶靈力漸漸枯竭,而湛盧劍卻是威勢加猛。情急之下,墨韶廣袖一揮,玄衣撐開,正好將古瑟卷退到身後。須臾,只見墨韶身後的古瑟竟然化成一道光劍緩緩落入他的手中。祥雲上,墨韶如玉朗朗,手中一把光劍又是風采無限。
曄淵的瞳孔越發赤紅,漠然的俊臉上浮現着振奮的嗜殺,冷笑一聲說道:“你終於要出擊了,很好,本座就喜歡打得痛痛快快,哈哈哈哈哈。”
伴着陣陣嗜殺的狂笑,暗沉的光芒同金色的光芒纏鬥了幾百回合,周圍的空氣發出霹靂之聲,空間有扭曲之狀。然而,梵音鏡早已經被魔尊的魔障與外界隔絕了,墨韶此前撫琴衝擊也尋不到破綻。因此,縱然梵音鏡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打鬥,外界卻渾然不知。
突然,一道歡喜的清音傳來,“師父,師父,阿九回來。”墨韶的心一顫,他以光劍抵擋避開曄淵的湛盧劍,而後急急從光團中抽身而出。
只聽亡皇繼續得意地大笑着,聲音裡含着難言的興奮,說道:“好啊,這隻小狐狸來得可真是時候。墨韶君,你自身都是難保了,難不成還想護着這隻小狐狸?本座倒要試試你有多大本事。”
墨韶冷冷地看着早已經成魔的曄淵,知道說什麼也是惘然,索性閉口不言,只是想着如何讓阿九脫離危險之地。突然,墨韶光劍一揮,但見一股龍形之風從九天之上如雷般轟頂而下,生生將魔戰劈開。曄淵冷銳的眸光一凝,沉聲低語:“風起九天?怎麼會!”
“阿九,快走。”墨韶沉聲喝道,俊朗是聲音猶如宏鍾。然而,青九已然踏進了梵音鏡,見到曄淵一襲白衣一層不染地臨立在光圈中,青九愕然,驚疑,歡喜還有悲痛,一時之間,心內五味具雜,不辨是何滋味。
曄淵嘴角一挑,湛盧劍登時轉移方向,朝青九疾速刺來。青九瞪大雙眸,明麗的眼眸是難以置信,還有深深的悲痛,爲什麼?爲什麼他還是要殺她?眼見湛盧劍不斷逼近,青九竟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她輕輕地閉上細長的美目,真的是疲倦極了,心內隱隱升起一絲解脫的意味。
墨韶驚懼,來不及多慮,但見一道似乎是身劍合一的光芒緊追而上,在最後一刻,這道光芒格開了湛盧劍。青九緩緩睜開眼,映入她眼簾的便是那一襲溫暖熟悉的玄色衣角,只聽青九喃喃低語道:“師父。”
就在這時,湛盧劍不偏不倚正好穿過墨韶的眉心。墨韶面色自若,鳳目中含着一絲促然,只覺得眼前的光芒漸漸模糊,而後天地間登時寂寥一片,曄淵那漠然冷厲的身姿卻在他面前揮之不散。
“不,師父。”青九聲嘶力竭地痛呼出聲,她的心再次裂開了一道傷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或許用上血肉模糊也不爲過。
眼見湛盧劍趁着未弱之勢又要朝青九攻去,突然,一道紫光籠罩在梵音鏡中,須臾,一襲華貴的紫袍緩緩出現在青九眼前,正是成君仙尊。
“又來一個送死的。”曄淵嘴角一挑,漠然的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成君仙尊瞥了一眼青九,說道:“他不是曄淵,亡皇已經佔據了曄淵的神識了。”
青九促然擡眸望向曄淵,分明還是當初的他,長眉如刀,眸光似劍,身如秀鬆挺拔,風華絕代,就連那漠然冷峻的神情也絲毫不變,怎麼會入魔呢?然而,當曄淵的瞳孔再次泛着赤紅的時候,青九的心狠狠一顫,那分明又是提醒她,他確然不是以前的曄淵了。
“曄淵,你聽得到我說的話,是不是?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始終是那個曄淵,快回來,回來。”青九突然安靜下來,輕輕低語,聲音溫柔卻堅定,但見她一步一步朝曄淵走去。
“她瘋了嗎?”成君仙尊桀驁的眉目一皺,桃花眼裡透着不耐煩,驚疑地說道。可是,當他目視曄淵的時候,卻發現他赤紅色的瞳孔漸漸消散,身上的凌厲之氣微微收斂,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
青九終於靠近曄淵,她輕輕地舉手,欲要觸摸到曄淵的俊臉。突然,魔氣大漲,眼見就要詐毀一切的時候,青九身上發出的劇烈光芒竟然無聲地將魔氣抵消掉,讓時空平衡了下來。曄淵驚愣,湛盧劍急急入鞘,彈指間消失在梵音鏡中。
而青九,瞬間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飛出去,饒是成君仙尊接下青九後亦是連連後退才穩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