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雋離的頭枕在女魃的腿上,女魃輕撫着他的俊臉,把他的輪廓無數遍地刻在了心裡。軒轅雋離的元神依然還在沉睡,女魃輕聲地哼唱着歌曲,一邊細細地看着軒轅雋離神駿的面容。
“雋離,你醒來後會不會還記得我?對了,你從未把我放在心裡,談何記得?”女魃嘴角輕揚,清冽的眸光卻罩着一層淡淡的水漬,那近乎呢喃的輕語也透着淡淡的悲傷。眼見時間不多了,女魃輕輕地把吻印在了軒轅雋離俊逸的眉目間,而後美麗的臉上盡是堅定的神色,登時又是那個衝入結界中的神女。
陸壓道君的聲音輕淡地出現在女魃心中:“這可是條不歸路。”女魃點點頭,眼眸中的堅定並未撼動半分,她閉上細長的美目,蘭花指結出的光芒將她整個身子籠罩住。陸壓道君無所謂一笑,接口繼續說道:“就算你爲他成魔成妖,他也不會知道你爲他做的這些,呵,倒不如留住你的千年修爲逍遙天地。”
女魃並未睜開眼,清音猶如天籟動聽,說道:“我不要求他知道,我只想他沒事。”陸壓道君不屑一笑,手中的浮塵一拂,軒轅雋離和女魃身周十來丈範圍內結出了一個方圓紫光陣茫,軒轅雋離在方陣茫中,女魃處在圓陣茫中,但見圓陣茫中的紫光漸次衰弱,而方陣茫中的紫光卻越發強盛。
突然,一道痛苦的叫喊衝破結界,而後傳蕩在天界上,但凡有聽到這聲痛苦慘叫的神都不禁感到顫然。女魃將自己元皿載到結成的容界中,陸壓道君再將軒轅雋離真身內的那股魔氣度到女魃真體內,眼見軒轅雋離真體將要乾涸毀滅,女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冰潔的元皿注入到軒轅雋離真身內,最後,陸壓道君再將軒轅雋離的元神壓入軒轅雋離的真身內。
女魃替軒轅雋離度魔氣就好比是抽絲剝繭,那樣的痛苦,天地間倒真沒幾位神可以忍受得了。
“上神,快把我的真身毀滅掉,魔快衝出來了。”女魃已然離開了陸壓道君結成的紫光陣茫內,帶着最後一絲靈智催促道。突然,那道來自地獄般的魔音再次肆無忌憚地響起來了:“這個神體雖大不如那小子的,不過反倒助我衝破封印,哈哈哈哈。”
女魃細長的眼睛充滿了邪魅之色,她眸光中的紅光漸次濃郁,只聽那沙啞難聽的魔音登時變得嬌媚冷豔,一股黑氣從女魃體內散發出來,她指着立在紫光陣茫中的陸壓道君嘲諷道:“陸壓,本座還真得多謝你出手相助了,唉,我還真捨不得殺你。”
女魃的身周聚攏了越來越多的惡靈,只見她抓起一團惡靈吞下,而後邪魅地繼續說道:“不如,留下你慢慢玩死你,怎麼樣?”
陸壓道君將軒轅雋離護在紫光陣茫中,他沒想到他最終還是失敗了。不過,其實誰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軒轅雋離成魔與女魃成魔相比,孰輕孰重,衆神大抵是分得清楚的吧。陸壓道君沉聲說道:“你借用的這具身體並不是不死不滅之身,重回你的冥界不過早晚的事,充其量只是讓你多放肆幾日罷了。”
附在女魃體內的魔靈大怒,但見女魃臉色猙獰,昔日那清麗溫柔的女神消失得無影無蹤。女魃厲聲怒罵道:“本座現在沒空和你囉嗦,等本座恢復魔力,本座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話音未落,女魃已然消失在了九重天上。
軒轅雋離的元神終於甦醒過來了,他睜開眼,眼眸中的悲痛還是那麼清晰強烈,他看着神荼,明明很想確認結果,可卻遲遲不敢,還是不願開口詢問,連他自己也不得知。神荼不敢直視軒轅雋離的眼,移開目光低聲說道:“太子長琴的元神破滅了。”
軒轅雋離臉色蒼白,他再次閉上眼,良久後一字一句說道:“是我把他的元神打散的。”神荼想了想,開口緩緩地說道:“若不是最後一刻,衆神誰也不知你與太子長琴的交情,他將冥界的裂縫合補起來,替你將魔氣擋下,若說打散他元神的也只是魔尊,你大可不必愧疚。”
軒轅雋離睜開眼驚疑地看着神荼,最後淡淡地說了句:“我不是愧疚,我們各爲其主,就算最後是他將我元神毀滅,他也不會愧疚。”
神荼不再說話,他也只能對軒轅雋離這麼說。而軒轅雋離,他能對誰說,最後一刻,是太子長琴放棄抵禦,將勝利讓給了他。
神荼再次將目光移到軒轅雋離身上,但見他如山而坐,兩腿張立,一手至於膝蓋上,一手捏着緊皺的眉目,似乎極力在想着某些事情。想起女魃,神荼到底是感佩的,猶豫片刻後,只聽神荼謹鎮地問道:“雋離上神,你可否還記得女魃神女?”
軒轅雋離愕然,他擡頭望着神荼,不知爲何,聽到這個名字,他的心突然一空,可卻陌生得很。他驚疑不定地搖了搖頭,低聲重複道:“女魃?神界有個女魃神女?”
神荼聽罷,心下噓籲一片,倒真心替女魃感到傷感。然而,他明白,這樣的結果她也是早就預料到了,可替雋離上神度走魔氣,不惜墜入魔道,她也是甘願的。想起此前,女魃神女請求他,千萬不可告訴雋離上神真相的情景,神荼避開軒轅雋離的目光,說道:“哦,可能是我記錯了,倒是有個玄凰神女。”
軒轅雋離欲言又止,他瞧出了神荼神色間的變化,好像要說些什麼,可說出口的又是無關痛癢的話。軒轅雋離心內微微慍怒,然而,更多的卻是一股莫名的傷感,他緩緩閉上眼,冷峻的眉目緊緊皺着。
自太子長琴元神破滅後,軒轅雋離便神志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衆神更是很少再看到他的身影,都知道雋離上神入住在九重天內。
女魃墜入魔道,她的神貌再不是當初那美麗的神女之貌了,連那清婉天籟般的清音都不復存在了。爲了積蓄魔力重返天界,甚至統治三界,魔尊藉助女魃的軀體肆意屠殺生靈,又瘋狂吞噬惡靈,使得地界的陰氣漸次蓋過了陽氣。
軒轅黃帝等不了恢復元氣便要征討魔尊了,然而,他派出的雷公電母雨神火神統統敗在魔尊手下,最終軒轅黃帝還是派出了應龍對付。
軒轅雋離衣袂飄飄地立在雲湖上,他身上散發出罡氣來,甚是神駿英武。軒轅雋離毫無畏懼地臨立在魔尊對面,俊逸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連話也懶得說。
魔尊貪婪地上下打量着軒轅雋離的身姿,隨手抓起一團惡靈大口吞下,而後邪魅地說道:“本座若是用上你的真身,加上本座的威力,不過一個擡手就能劈開渾沌,還用得着元始天尊那廝用一萬八千年揮一萬八千斧才劈開這天地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軒轅雋離嫌惡地皺眉,但見他的背後疾速地展示出金色的龍翼出來,腳下的雲湖如漩渦旋轉,而他卻沉穩地立在漩渦中心紋絲不動。不過轉瞬,軒轅雋離的身影化成一道光影,龍翼已成鋒利的劍刃穿過了魔尊的身體。
魔尊發出得意的笑聲,消散的黑氣即刻又聚攏起來,嘲諷道:“這就是應龍戰神?哈哈,本座看也不過爾爾罷了。”軒轅雋離冷笑一聲,嘴角一挑,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嗎?”
話音剛落,一聲撼動天地的龍吟好似從九天傳來,但見天地間所有的雲氣皆聚攏在軒轅雋離身邊,一道刺目的金光從雲層中透出。魔尊神色一頓,眼眸裡終於浮現出一絲懼怕來,軒轅雋離九龍出天的威力實在是太可怕了,連他自己也傷了七成。
魔尊將身邊的惡靈聚攏起來,黑氣又擴散了十丈,搶在軒轅雋離動手前,吐出了萬丈血幕,放出了劇毒血氣。這劇毒血氣將軒轅黃帝的天兵毒死了大半,眼見就連戰神們也抵禦不住劇毒血氣的侵入時,雲層中的金光越發強烈,一聲龍吟再次呼嘯而出,天界中竟然出現了另一個空間,這個空間同原來的空間重疊起來,登時將劇毒血氣隔絕在新空間裡。
軒轅雋離臨立在雲湖上,他將魔尊吸入新空間中,而後封閉了時空界口。魔尊被吸入天外天內,他不敢再輕敵,粗喘了一口氣說道:“好厲害的天外天,本座倒真是小瞧你了。”軒轅雋離並未接話,他躍入雲層中,彈指間已然幻化出他那威猛巍然的真身出來。
天外天內,軒轅雋離的金光和魔尊的黑氣纏鬥一團,幾百回合打鬥中,魔尊眼見自己就要吞噬掉軒轅雋離了。突然,一股不受控制的靈力撕扯着他的身體,彈指間,他便落了下風。軒轅雋離趁魔尊應接不暇地時候,以身化劍,飛身刺向魔尊。
魔尊心下駭然,體內的這股不受控制的靈力又衝撞而出,他登時有了主意,棄了女魃的軀體化爲一股黑氣。
女魃那清麗的美貌映入軒轅雋離眼簾裡,那笑方纔輕揚便僵住,最終他還是親手瞭解了她。軒轅雋離大驚,鮮血染紅他的白衣,女魃重新綻放出笑靨,身體卻疾速地從雲頭上掉落下去。她輕啓朱脣無聲地說道:“雋離,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軒轅雋離的心一痛,他想起來,他全部都想起來了。她對自己說:“你醒來的時候還會不會記得我?對了,你從未把我放在心裡,談何記得?”她還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給他聽,那歌聲是天籟。是的,原來他每次感覺到背後的溫暖竟是她在守候着他。難道,他心裡的空缺就是因爲她?
軒轅雋離攬緊了女魃的纖腰,一個力道將她攬緊懷中,一滴淚落在了女魃臉上,他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女魃輕笑,她無力地搖搖頭,以脣而語道:“不關你的事。天地這麼寂寞,我好想陪在你的身邊。好想唱歌給你聽,好想嫁給你。”
女魃的眼睛慢慢閉上,而後身體逐漸輕盈起來,隨即化成無數晶瑩的星點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