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她睜大一雙絕望的眼睛, 觀看她生活的寂寞。她像沉了船的水手一樣,在霧濛濛的天邊,遙遙尋找白帆的蹤影。
——摘自《包法利夫人》
魔法部安排的葬禮第三天早上在距離霍格沃茨不遠的一處僻靜地方舉行, 而這期間小天狼星臉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泥土潮溼地散發着一股屬於這個季節的英國特有的氣味, 白色的石頭上什麼也沒有雕刻, 不知道是因爲魔法部的官員沒有商討出一個能夠通過半數以上票數的墓誌銘還是其他原因, 一口狹窄但是裝飾精美的棺材被放置在四五英尺深的坑裡, 葬禮舉辦得很浩大,鳳凰社幾乎所有成員都到齊了,除了那些在昨天的戰役中受重傷還躺在聖芒戈的幾個除外, 一些聽聞消息的巫師也匆忙趕來,幾百人圍在一塊狹窄的地方。
狩獵場看守海格哭得最厲害, 他看上去比小天狼星還要傷心, 巨大的身體隨着抽噎不斷聳動顫抖着, 讓人覺得他似乎隨時都會因爲哭泣而突然倒下去。
小天狼星站在距離那口棺材最近的地方,他算得上哈利在世的關係最親近你的人,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素面長袍,在胸前口袋裡別了一朵白色的花,而小天狼星的臉色簡直比花瓣的顏色還要蒼白,他眼睛下青灰一片,事實上他已經有接近五十個小時沒有閤眼了, 斯內普站在他身邊, 精神好不到哪裡去, 盧修斯和德拉科也到場了, 但是他們站得比較遠, 畢竟盧修斯身份敏感,小天狼星也只是簡單的和他點了點頭。
鄧布利多在致辭, 但是格蘭芬多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在整個葬禮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忍受不了這一切率先離開。
城堡一如從前的偉岸,陰影投射到一大片已經變綠的操場上,一些不明所以的學生在觀望,也有一些知道了些事情,在哭泣,但是這些悲傷永遠比不及小天狼星的十分之一,即便是斯內普,大約也難以體會那種蝕骨的悲慼。
青灰色的墓穴,一如那個未曾長大的孩子一樣青澀得讓人心尖疼得震顫,小天狼星不敢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那個地方,同魔藥大師一起。
下午時分,鄧布利多重新回到霍格沃茨,兩個巫師已經在校長辦公室靜候多時,他們沉默了半晌,最終斯內普打破了僵局。
他從長條沙發上站起來,一邊往鄧布利多的方向走一邊從胸口掏出一個空間袋,他小心翼翼地解開繩子,兩根手指拈着一角,將裡面的東西抖了出來……破舊的毛了邊的黑色日記本、鐫刻着赫奇帕奇紋飾的雙耳金盃、象徵斯萊特林的掛墜,鑲嵌着復活石的戒指,以及一個亞麻色的布口袋。
鄧布利多猜疑地看了這些東西一眼,然後湛藍色的目光落到斯內普身上。
“如你所猜測的,這些都是魂器。”斯內普低聲說,然後指着那個布口袋,“除了這個。”
“這是我所知的唯一能夠消除魂片,也保留這些珍貴古董的魔法陣。”魔藥大師掏出另外一沓羊皮紙,那是他們曾經精心研究的所有成果,“口袋裡是製作繪製法陣墨水的花粉,來自德國的饋贈。”
“西弗勒斯……”
“我累了,阿不思。”斯內普半閉着眼睛,他微微側頭看了眼精神萎靡的小天狼星,“我們都不再適合待在這裡,我充分相信以你的智商完全能夠理解我的意思。”
“我以爲你會選擇留在霍格沃茨,伏地魔還沒有被消滅,距離結束的日子有多久還不是定數。”
“不會太久了,最後的魂器就在這裡。”魔藥大師連諷刺的句子都沒精力去組織,“在有求必應室裡,拉文克勞的冠冕,這是我們所能做到的極限。”
“……”老人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年輕人,他曾經看着這個當年瘦小不堪的孩子是怎麼在霍格沃茨掙扎地長大,然後陷入迷途,接着經歷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走到今天,他曾經在他最初走錯路的時候嘗試引導他,他曾經在他最初懇求他的時候嘗試控制他,他曾經利用過他單純的不夾雜利慾的愛情來壯大自己的勢力,他曾經懷疑過他和一個格蘭芬多男巫之間的感情……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終於要走了。
“阿不思。”
老人閉上眼睛,他交握着手,細長的手絞在一起,半月眼睛滑到鼻尖上:“小天狼星不喜歡繁雜。”
Wωω ●Tтkan ●CO
魔藥大師微微揚起眉毛。
兩天後的馬爾福莊園,鉑金一家在莊園門口,小天狼星和斯內普沉默地站在四五英尺外的地方,被深深烙下馬爾福印記的馬車停在一邊,四匹夜騏躁動地刨着土,時不時扇動着巨大的翅膀,揚起一片灰塵。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西弗勒斯,你知道我不會阻止你。”盧修斯並未從幾天前的戰鬥中完全恢復過來,並不是身體上的恢復,而是精神上壓力,這種看不到摸不着的疼痛往往能造成更大是傷害。
“我們並不是不再回到英國,我以爲你理解。”
“也許。”盧修斯的眼神落到一直沉默不語,看着夜騏的小天狼星,斯內普對於英國,特別是霍格沃茨當然保存着一種揮之不去的眷戀,但是對於小天狼星而言,這個國家已經徹頭徹尾地淪爲傷心地。
白孔雀在還沒來得及修整的草坪上緩慢地踱着步子,仍舊散發着高傲的氣息,馬爾福莊園的主樓修繕工作剛剛開始,一大片破碎的琉璃瓦和石塊無不訴說着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什麼。
斯內普不再多說什麼,他蹲下身子,和德拉科差不多高,男孩緊繃着臉,很顯然他明白自己的教父很快就要離開自己了。
“你是個馬爾福,德拉科。”斯內普的語氣堪稱溫柔,如果在平時,這一定會嚇到尚且年幼的德拉科,“你需要學會不要依靠你父親,你的教父,我知道你現在的小胸膛裡面已經埋藏着變強的野心,這條路很孤獨,因爲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幫到你。”
男孩看上去仍舊迷惑。
“你總會明白的。”魔藥大師將男孩攬進懷裡,短暫地擁抱了兩秒鐘後迅速地站起來。
馬爾福一家情緒都有些激動,納西莎已經哭了起來,德拉科抿着嘴脣眼睛通紅着,盧修斯的右手緊緊握着蛇頭杖關節都泛出青色。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