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少數人不管路標和圖示, 前往無人去過的地方。他們離開現有的道路,探索無人經歷的領域。他們希望匹馬單槍,哪怕自己痠痛受傷, 他們爲衆人開闢新途, 那些人卻對他們說:不!
——摘自《未曾有人做過的事》
紅黨在對角巷掀起的風波在幾分鐘之內傳到了魔法部, 古靈閣的妖精們也慌亂的告訴傲羅被掠走的是來自德國的萊斯特蘭奇家族遺蹤, 斯克林傑作爲知道扣留金庫鑰匙內幕的司長差點在古靈閣的大廳氣的跳腳, 有人混進了傲羅辦公室並且偷走了鑰匙!該死的,可這件事情不能外傳!什麼萊斯特蘭奇遺蹤,萊斯特蘭奇家根本就只有現在在英國的這一條血脈, 兩個正統繼承人現在都在阿茲卡班!那麼那些紅黨掠走的人是誰……爲什麼兩個逃脫牢獄之災的食死徒會在現場!
魔法部亂作一團,對角巷沒有出現死亡事件, 只有幾個踩踏傷和普通的黑魔法傷情, 紅黨似乎只是爲了抓走那個身份不明的巫師, 報社記者在一個小時後聯名要求魔法部出具最近的入境資料,但是交通司根本沒辦法在正常的飛路網或者門鑰匙中找到任何瑕疵。
斯內普把金盃交給盧修斯, 然後各回各家,實際上,魔藥大師的傷情比起盧修斯要嚴重的多,溶解劑儘管已經在假加隆上消耗了一大半,但那剩餘的稀釋的藥劑腐蝕性也不是蓋的, 它們可是出自歐洲近幾十年最偉大的魔藥大師之手啊。
回到霍格沃茨, 斯內普把地窖的大門鎖死, 封閉了校內的飛路網, 只留下一條聖誕假期後連通的到達格里莫廣場12號的路線, 但他知道,不會有人過來。
黑色的袍子下羊毛衫和襯衣血跡斑斑, 忽略咒的效力消失了,斯內普更加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況,他脫下沉重的袍子,一瘸一拐地走進浴室,鏡子反映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左眼血漬剛剛乾涸,讓他的半張臉都黑乎乎的,另外一半被灼傷渲染得通紅一片……一直扣到下巴的襯衣被解開,脖子上那個明顯的咬傷還留着兩半月牙狀的白色疤痕。
斯內普在浴缸裡蓄了半缸水,把能夠勾兌的治癒藥劑都一股腦地倒了進去,他連褲子都沒力氣脫整個人跌了進去——!!!太疼了!!!
渾身上下幾十處割裂傷,數不清的燙傷水泡,更何況是白鮮這樣刺激劇烈的藥劑,斯內普簡直能想象盧修斯那個怕疼怕的要死的傢伙現在是什麼狀態。
他抖着痠痛的胳膊從浴缸旁邊專門加制的酒架上拿了一隻杯子,倒了小半杯威士忌,他的手不聽使喚,握着那個小小的玻璃瓶心裡害怕會一不小心倒掉一半……魔藥大師第一次在度量上感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的威士忌,斯內普喝得很難受,也很無奈,他當然知道酒精會延緩傷口癒合,但他沒辦法那樣直白地吞下鹹澀的硃紅色液體,那種鐵鏽的味道會腐蝕他的食道,灼傷他的胃,流進血液,激痛心臟……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腦子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樣晃盪着,身體上的疼痛很模糊,像是隔着一層薄紙描紅一樣透着夢境一樣的不真實感。他看到了臥室裡馬爾福送給他的掛燈,那是個名貴的意大利手工品,一盞燈比他在霍格沃茨半年的工資還要昂貴……然後是牀單和鴨絨枕頭,它們應該是軟軟的,可是感覺卻遲緩地沒有傳來。
斯內普?
有人叫他?不,這不是真的,沒人能進來的。
西弗勒斯……又是一聲……
他覺得自己腦子裡堆滿了漿糊,是的,要麼就是糖漿,他閉着眼睛,覺得這樣就能聽不見那個聲音了,可那是誰?
悉悉索索的聲音,還有蹬掉靴子的聲音,但這個靴子是自己的還是那個傢伙的……但斯內普沒有力氣去思考了,他放任自己漿糊一樣的腦子在糖漿裡泡澡,膩歪得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牀上。
有什麼東西溼乎乎地堵住了他的嘴,有點鹹……這傢伙知道他現在要補充鹽分?滑滑膩膩的,靈活地逼迫他打開緊扣着的下頷骨骼關節……這大概是個……吻?魔藥大師後知後覺地想着……怎麼可能!他突然在精神上發笑……布萊克那傢伙根本就不在英國,可是自己爲什麼認爲那隻蠢狗會吻自己。
斯內普還是逼迫自己睜開迷離的眼睛,視線所及模糊一片,只看得到一雙藍色的眼睛……這是不是真的,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他掙扎不出那個泥潭,身體和精神脫了節,只能看到一個影子,還有那折磨人的感覺……火熱的,癡迷的,如膠似漆的……細密的啃噬折磨着他敏感疼痛的皮膚……
“小天狼星……”他聽到自己破碎的聲音透過顱骨從體內傳播到耳膜,震顫得他的腦神經彷彿一個一個都崩斷了——然後他徹底昏過去了——
徹底的黑暗。
斯內普醒過來的時候,其實距離他昏過去只有一個小時,他躺在牀上,是的,牀上。他不是自己從浴缸走到這裡的,他確信一個小時前他連爬出來的力氣都沒有,左眼的視力還沒有恢復,兩隻眼睛的巨大視差讓他頭重腳輕,那杯該死的威士忌令他的後腦鈍鈍地疼着……他環視周圍,靴子整齊的擺放在牀頭,不是今天早上毀掉的那雙,有人來過!
早該發現的,誰把他從浴缸搬出來的!斯內普從柔軟的牀墊上彈起來,把並未傷愈的腳塞進靴子裡,這個房間整齊的過分了點,他身上竟然還蓋着被子……那個該死的混蛋格蘭芬多!
斯內普氣息不穩地把自己從臥室挪到辦公室,點燃了壁爐,扔進一把飛路粉:“格里莫廣場12號!”
他的聲音攜帶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顫抖。
他跌出壁爐,腳下不穩地倒在乾淨的地毯上,他記得,布萊克自從恢復魔力之後就熱愛在他晚上閱讀的時候變成一隻大狗趴在這張地毯上打呼嚕。
魔藥大師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穿着睡袍在大冬天裡奔到一個清冷的宅子來發呆,他環顧着沒有動靜的客廳,連克利切都不在,斯內普沒法管住自己的腿跌跌撞撞地爬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在那個盧修斯不止一次恥笑過的狹小的臥室裡,他們在一起睡了幾乎整個聖誕假期……
可是現在……這裡沒有人。
玻璃窗子還是朦朧地帶着一層冰霧,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一半綠色一半金色的牀單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斯內普怔了幾秒鐘……這裡的回憶太多了,多得他沒辦法只用頭腦中一個小角落來承裝這些喜怒哀樂。
他坐在牀上,金色的一半,雙腳開始疼了,刺痛,像是在酒精燈上燒過的針一下一下扎進來一樣,讓他的心臟都伴隨着那個不快不慢的節奏在抽搐,手指握緊,平整的牀單莫名的多出十幾道摺痕,這個房間沒有燈,只有一隻火把……斯內普沒有點燃,昏暗的倫敦在它寒冷的二月給這個狹窄的臥室播撒着晦暗的光線。
呆坐了半天,斯內普揉了揉額頭,隨手抽開牀頭櫃的抽屜……空的?怎麼可能……
意識到了什麼,斯內普衝到另外一邊,抽開抽屜……空的……
衣櫃下面的暗格……空的。
第二列鬆動的一塊地板下面……空的!
斯內普在臥室來回走動了幾圈,很不斯萊特林地在頭髮上揉了幾下:“小天狼星布萊克!”
魔藥大師發狠地吼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滿室的寂靜——
------------------
斯內普就這麼狼狽地出現在馬爾福莊園,穿着甚至連腰帶都沒有繫好的睡衣,帶着渾身傷痕坐在華麗的大廳華麗的沙發上。盧修斯顯得正常的多,除了臉色蒼白之外,絲毫看不出受傷。
“他把那些羊皮紙和資料全部拿走了!”斯內普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他的喉嚨在疼痛,撕扯般的疼,“該死的他回來過!除了我們三個現在還有誰能進那裡!”
“西弗勒斯……”
“他去冒險了,我想那隻蠢狗肯定覺得自己很偉大吧!拿着幾張羊皮紙和書就以爲自己能找到那種植物!混蛋!”
“任何人都沒有他的消息……說明小天狼星現在很安全。”
“現在任何人也都沒有亞爾曼的消息!你能說他安全嗎?”斯內普尖刻地質問。
盧修斯一時說不上話來,他看着情緒激動的好友,不知道能用什麼樣的語句來平復他現在的心情。
“他連福靈劑都釀不清楚,去尋找那種連我都不知道的墨水原料?那傢伙真的有斯萊特林學院的家族血統嗎?”
盧修斯選擇靜默了,其實他現在很想給斯內普一個昏昏倒地,什麼叫做連福靈劑都釀不出來……我也釀不出來好嗎……難道我不是正宗的馬爾福家族長?你知道你現在這叫什麼嗎,算了,我也不點明,你西弗勒斯斯內普什麼時候爲了誰這樣發飆過……
斯內普在馬爾福家大廳裡足足斥罵了半個鐘頭,然後在納西莎不容忽視的強勢下被極力要求到二樓的房間去休息,斯內普此刻才真正的清醒過來,他意識到了什麼,有關他和布萊克之間,那種朦朧的,一直沒有被直白的拿到表面上的東西,但他內心深處仍舊在糾結着,他辦公室裡那幅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的畫呢,他從前的承諾和選擇呢?他不可能對此置之不理,這不公平,對莉莉對他自己甚至……對布萊克都不公平。
鉑金貴族家中採光最好的房間,沒有太陽的日子其實哪裡都一樣,斯內普花了很久才讓自己遁入睡眠,他沒有夢到那雙眼睛,但是梅林知道他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