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請不要再怪罪生命之中總有不斷的流星, 就算大化借你硃砂玉御筆,你終究不會辜負悲沉的宿命,擊倒的人寧願刎頸, 不屑偷生。
——摘自《四月裂帛》
格林德沃在馬爾福莊園下榻, 似乎這個莊園永遠也逃脫不了成爲魔王的歇腳旅社的命運, 不過即便是魔王, 也只有那件採光最差的房間住, 但在陰暗的看不見什麼太陽的二月份,這個差別可以忽視。
聖徒們仍舊不肯踏入主樓,他們在莊園裡的草坪上席地而臥, 晚上有兩個人輪流守夜,估計在德國的這幾十年他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斯內普徹夜難眠, 他的房間裡一半的空間都堆着魔藥材料, 書架對面的牆邊是一個10英尺長的魔藥製作臺, 瓶瓶罐罐按照大小整齊地排列着,攪拌棒、水晶瓶以及許多在霍格沃茨上課的學生們這輩子都不會用到的處理工具在這個大桌子上擺放出一種井井有序的感覺, 梅林知道這上面可能有上百件東西。
可是魔藥大師現在沒法再坩堝裡尋找平靜,他在揣摩格林德沃的意思,那幾句專門跟他的說的話,雖然他不知道爲什麼老魔王會對他顯現出些許的偏愛,他暫且認爲是因爲他的話沒盧修斯那麼多。
小天狼星布萊克, 小天狼星布萊克……
案臺上的羊皮紙被羽毛筆深刻的幾筆戳破, 斯內普惱怒地扔開那隻筆, 沾着墨水的手把寫滿名字的羊皮紙揉成一團……他瘋了, 真的瘋了……
推開房間的門, 斯內普直接敲上對面的那一扇,幾秒鐘後, 大門自己打開,房間裡亮堂堂的,格林德沃也沒有睡覺,老魔王正在看一本相冊,看樣子很多年前的,因爲照片還是黑白兩色。
“比我想象中的晚了一個小時。”格林德沃合上相冊,擡頭看着斯內普,“你的忍耐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出色。”
斯內普有種被耍了還不能罵人的感覺:“那麼,格林德沃先生一定很清楚我想來幹什麼。”
“和那個傻小子有關。”格林德沃捋了捋馬爾福家產的絲綢睡衣,似乎很喜歡這個料子。
他說不出否定的話來:“布萊克在哪。”
“誰知道。”格林德沃用一種調笑的語氣說。
“我認爲您看得出我和他之間的……”
“當然,見你們的第一面我就看出來了,和血緣魔力之類的法術沾邊,很少有巫師現在研習這方面。”老魔王的語氣是讚歎的,“但它並非不可抗爭,布萊克對你的約束力及其有限,也許只是一些難受和拉扯的感覺。”
“不……比那嚴重的多。”斯內普逼迫自己實話實說,因爲直覺告訴他,贏取格林德沃一定程度上的信任的方式就是你對他說實話。
老魔王沒有提問,他在等待。
“Feeling。”斯內普艱難地開口。(feeling有感情的意思)
格林德沃的眉毛挑高了:“似乎大部分的斯萊特林都是在這個方面碰到困難。”
斯內普有種被調侃的尷尬,此刻他忽然沒有了面對一個魔王的壓迫感,他學着格林德沃的樣子挑眉毛:“如果您生在英國也不可能旁落其他學院。”
格林德沃堪稱大度地笑了起來,似乎絲毫不介懷:“並且我們的現狀還如此相似。”
“什麼意思。”斯內普胸口揪了起來。
“他在塔納爾。”
“……”
“我是他的介紹人。”格林德沃接着說。
斯內普已經不知道怎麼開口了,他怔怔地盯着那個上了年紀的巫師:“爲什麼……”爲什麼你能這麼平靜地開口,彷彿把那隻蠢狗送進紅黨是一件理所當然而且對大家都好的事情一樣!好像紅黨和聖徒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不存在一樣!好像你覺得我在聽到這些之後會跪下來吻你的靴子感謝你一樣!爲什麼!
格林德沃眼神黯了下來:“總是在有些東西失去之後纔開始明白。”
這句話說得是斯內普還是他自己……誰知道呢。
“他是個英國人——他不可能加入那個黨羽!”
“一個人陷入絕望,你又怎麼知道他會如何選擇。”格林德沃嘲弄般地說,“不過,除了在感情上的遲鈍和瞻前顧後,你是個潛力巨大的巫師,西弗勒斯。”
魔藥大師的心思完全不在這最後一句話上面,加入紅黨?和聖徒對立。不。是和整個巫師界對立,雖然格蘭芬多的腦容量一向不大,但這種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基本常識難道就不在布萊克的考慮範圍內?!
“理智一些,西弗勒斯。”格林德沃站起來,他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樣扎進斯內普心裡,“誰都有責備他的理由,除了你。”
除了他……除了他?
他說了什麼?那隻不過是一句當時發自肺腑的話而已,他只是珍視莉莉在他心中存在的價值,他只是難以接受那種強烈的能夠灼傷他心臟的感情……
可是現在……他們兩個誰沒有陷得太深呢?
斯內普後來回了房間,格林德沃沒再說什麼,只是從茶几上又拿起了那本相冊,薄薄的一本,大概只有幾十張的樣子,老魔王又從頭開始翻。
第二天早上,斯內普黑着眼眶走下樓梯,納西莎剛剛從廚房端出早餐的碟子,她立刻發現斯內普還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袍子,整晚沒睡?
魔藥大師帶着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落座在西餐桌上,嚇得剛剛下來的鉑金小孩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格林德沃和盧修斯一同出現,這個組合顯得有些不搭調,畢竟昨天的一席談話讓這個莊園的主人很丟顏面。
一頓飯氣氛冷硬得像冰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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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德沃在馬爾福莊園已經住了三天,也是這三天,兩個斯萊特林意識到紅黨和聖徒之間的關係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樣,他們也許只瞭解到冰山一角,格林德沃頻繁地和紅黨書信來往。爲什麼他們會知道?因爲紅黨囂張得連羊皮紙都是血紅色的,那個嗜血的顏色太過明顯。
老魔王沒有和他們合作的心思,他似乎把莊園當做德國西北部的西納小鎮一樣處理着任何他希望處理的事情,霸佔着馬爾福家的書房,毫無顧忌地閱覽鉑金貴族的傢俬藏書,然而面對這樣無奈的現狀,盧修斯什麼也不能說,他有那個立場,可他沒那個資格,也沒那個膽量。
終於,在第四天的下午,斯內普極度消沉了四天之後,盧修斯極度鬱悶了四天之後,納西莎極度擔憂了四天之後,德拉科極度驚恐了四天之後。格林德沃作出了一個令四個巫師瞬間驚愕的決定。
那天,格林德沃優雅地坐在椅子上,翻閱着一本難得他沒看過的書,慢悠悠地說道:“西弗勒斯,幫我約一約鄧布利多,我要見他一面。”
!
什麼?見誰?
不僅是突然被點到名的斯內普,就連在一邊艱難地揹着書的德拉科都側過臉來。
這傢伙在說什麼……所有人都這麼想。
“好。”斯內普答應道,心裡激烈地翻涌着,這算什麼?一個越獄不久的黑巫師約見送他進監獄的舊情人?
答案是:格林德沃作出的決定沒必要去思考,照辦就好了。
斯內普在幾分鐘之後寫了一封寄到霍格沃茨的信件,就像老魔王曾經寄到馬爾福莊園的信件一樣只有一個時間,他選擇了金雕,那隻一看就知道來自哪裡的鳥,他手邊還有一堆信,一堆寫好了卻一直沒有寄出去的信,那些羊皮紙估計要腐爛在這裡,那個人什麼也看不到。
鄧布利多在一天後他早上來到莊園,聖徒自然認識他,沒給他什麼好臉色,格林德沃大喇喇地坐在客廳裡,彷彿這麼直白地告訴鄧布利多他越獄了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兩個年歲接近的老人,鄧布利多卻明顯的蒼老的多,格林德沃的頭髮還是淡金色的,校長早已滿頭白絲。
“我以爲你不會來。”格林德沃開口。
鄧布利多沒有說話,他少有地繃着臉。
“在裡面或者在外面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爲什麼出來。”
“我以爲你知道的,我們之間這麼多年的默契。”格林德沃微微眯着眼睛,“巫師世道不太平,我不想死在監獄裡。”
“找我幹什麼。”鄧布利多的表情和語氣都是僵硬的。
“聊聊天。”
斯內普和盧修斯在校長來了之後就去了二樓,如果他們聽到這樣的對話,一定會感慨自己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那天,兩個處在黑白巫師巔峰的人談了什麼,無從查知,但是那天之後,斯內普再也沒有看到過那本格林德沃經常翻閱的相冊,再沒有聽到格林德沃主動提及阿不思鄧布利多這個名字,但是老魔王的嘴角總是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是在嘲笑英國的混亂,還是他自己。
紅黨的消息也很快傳來,幾個巫師的注意力從這個插曲中被拉扯開,後來斯內普還會回想起那一天,鄧布利多離開馬爾福莊園的背影,和往常似乎有些不同,但又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