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他們已經打起來, 對擲着長矛。我站着掩護他,一支長矛劃過我的手臂。疤痕一直留到今天。那是我唯一一次爲他受傷。
摘自《波斯少年》
晚一些的時候,兩個人都睏倦地昏睡過去, 兩顆腦袋湊在那道縫隙的兩側, 隔着井字的鋼筋, 髮絲糾纏着, 但畢竟碰不到彼此, 他們睡得都不算安穩,疼痛讓格蘭芬多在睡夢中都哼唧了一個晚上。
清晨很早的時候,斯內普醒過來, 他此刻十分痛恨的人正站在他囚室前面,手裡拿着一張嶄新的羊皮紙:“我猜你答應。”
魔藥大師沒有回答, 他從鐵欄杆的間隙伸出手, 抽出那張紙來, 儘管失傳的配方總能讓他振奮,但是此刻有些略微的不同, 他這是在做一件窮兇極惡的事情,這會搭進去多少人命斯內普都難以計算,如果按照某個巫師的統計,復原一個遠古配方需要至少兩百次實驗,那麼他就至少會造成一百個巫師死在不完善的魔藥上。
盯着這張抄錄下來的配方, 斯內普剋制着手臂的顫抖。
“這隻有一半。”他說。
“果然是個聰明人。”費恩不知從哪裡掏出另一張羊皮紙, “這上面殘缺最後的幾個步驟。”
斯內普接過羊皮紙, 臉色暗了下來:“這是個詛咒。”
“噓!”費恩把食指壓在嘴脣上, “不管是詛咒還是別的什麼, 它們都是‘curse’,難道你和小天狼星的不是?只要能夠達到我的目的, 是或不是真的不重要。”
“你這是要害死他!”斯內普緊緊撰着手上的兩張紙。
“沒人比我更愛他了,西弗勒斯。”費恩貼在鐵欄杆上,“沒有人。”
“你真是個——”
“你想說什麼?變態?西弗勒斯,你太不瞭解我了,我從小就不正常,你以爲收養我的那兩個麻瓜怎麼死的?誰沒有一點過去?”費恩的聲音帶着顫抖的瘋狂,“天才都有點不愉快的回憶的,難道你不是?”
“我高攀不起,”斯內普退開兩步,心裡泛着寒氣和噁心,“我需要一個製作臺,足夠的空間、材料、光線還有魔杖。”
“當然,沒問題,你可以住到上面去,我們給你準備了一個不錯的房間。”
“除非小天狼星也搬上去。”
“你認爲可能嗎?”
“那就勞煩你把東西都搬下來。”斯內普退回角落裡,腳上的鏈子咔塔咔塔響了幾秒鐘安靜下來。
“我喜歡你的認真,西弗勒斯。”費恩笑着,笑得開懷而且刺眼,“我開始有點知道爲什麼小天狼星愛上你了。”
斯內普沒有理會他的胡言亂語,他把心思儘量埋進配方里,但是費恩的話還是難以抵抗地傳進耳朵。
“誰能拒絕一個對感情重視起來就無論如何不會放下去的男人呢?”
當天,一堆器皿就被運到了地牢斯內普的囚室,把原本就狹小的空間佔用得差不多了,斯內普費力地挪了好一會兒櫃子才把那個僅剩的和小天狼星溝通的縫隙騰出來,小天狼星狀態不好,似乎整個早上都是暈乎乎的,很多時候斯內普的問話他都沒有出聲。
斯內普被允許擁有一個仿製品魔杖,只能運用非常基礎的咒語,太大的魔力注入會讓這種脆弱的給小孩子啓蒙的木頭整個的炸裂,但是如果只是調節火焰的大小,那麼綽綽有餘。
挨着一邊牆壁的格子櫃裡放滿了各種原料,魔藥大師檢查了一遍就發現不對頭來,他的怒火幾乎能夠具線化的時候,給他們送午餐的紅黨捎了一句話來。
“費恩說,你表現的好的話,他會把布萊克需要的魔藥的原料中缺失的幾樣送來,如果不好,你知道。”
斯內普簡直想立刻掀了桌子!他的那些心思費恩都清楚,他想給小天狼星釀製藥劑,費恩偏生就不給他那些普通卻必須的原料!
配方,配方,配方!去你媽的配方!!
一個是害亞爾曼,一個是拖延小天狼星的治療!費恩!你真是給我一個死局!
斯內普架起坩堝,把製作臺的圓孔中凹陷下去的魔法燃料點燃,把一小罐水蛭汁倒進預熱的坩堝中,他不需要稱量,他的眼睛和雙手比儀器更加準確。水蘭花的莖切成四分之一英寸一截,不能有細微的差別,選取莖中段的不嫩不老的部分……
這個配方太古怪,和斯內普之前接觸過的古老配方都不同,魔藥注重調和,也就是說每一種原料和另外一種配合在一起所起到的作用是有規律的,比如酸性的水蛭汁通常配合鹼性的龍舌草一起使用,這樣能中和酸鹼性,雖然兩種藥劑本身的效果可能會降低甚至變化,但是藥性傷害會減小,魔藥雖然能治療,不過是藥三分毒,這一點亙古不變。可是在這個配方里,斯內普臉龍舌草的影子都沒有找到,而水蘭花和水蛭汁都是強酸性的原料……這完全背離了他對原料搭配的認知,要知道,成爲魔藥大師的基本能力之一就是熟知原料搭配的規律,只有這樣纔可能改善配方、還原配方甚至是製造配方。
一個小時後,斯內普放棄了研究那個他搞不懂遠離的羊皮紙,他從高高的櫃子裡尋找出一些植物根莖,用搗藥罐搗出汁來,小心翼翼地灌進兩個水晶瓶裡,做完這些,他蹲在那個孔隙前輕聲叫道:“小天狼星?”
對面的人挪動了一下,身下的雜草和爛被褥發出聲響。
“拿過去,塗在傷口上,不出意外會很痛,但我現在找不出更好的東西。”斯內普手心裡握着水晶瓶,把胳膊從罅隙裡伸過去,幾十秒後,一個有點涼的手觸到了他,卻沒有拿走它們。
斯內普被緊緊的拽着,緊緊的,微涼的手覆蓋在他的手腕上,輕輕地摩挲着,像是盲人用指腹識別鈔額那樣小心翼翼,小天狼星的手掌粗糲了許多,似乎是結痂的傷口在作祟,他虛弱地說不出話來,或者是口渴讓他嗓子冒煙,格蘭芬多隻是這麼觸摸着他,輕輕的,細細的,捨不得放開……
斯內普受不了了,他無聲地顫抖着,整個人都井字鋼筋的這頭抖動着,他是在哭嗎,這些止不住地東西是眼淚嗎?空閒的那隻手摳在粗糙堅硬的岩石上,似乎想把這厚厚的牆給摳出一個洞來!
“費恩!費恩!!”他吼叫着,失控地怒吼,整個地牢迴盪着他扯破喉嚨的聲音。
斯內普的魔藥沒有任何進展,羊皮紙上存在的步驟完了之後整個坩堝就像煮着一鍋漿糊一樣噁心,他覺得費恩就像在愚弄他一樣給了他一分完全不懂魔藥的傢伙隨手寫的配方,但他也知道,那傢伙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小天狼星已經在他隔壁被關押了三天,整整三天他都沒有得到任何他需要的原料,單純地依靠草藥汁做簡單的消毒和醫療,效果可想而知,斯內普越來越擔心,越來越亂,每隔一個小時他就要到縫隙那兒去聽聽小天狼星的動靜,魔法的羈絆讓他能在足夠近的距離裡聽到對方的心跳聲,也只有那樣他才能安心,可是見不到他就彷彿隔靴搔癢,能有什麼用?
三天真的太長,似乎連費恩都覺得這麼做着實有點殘忍,闊別幾天之後,那個性情古怪的年輕人再次出現了,而現在的斯內普已經沒有氣力去和他爭辯什麼。
“讓他過來。”
“這不符合我的規矩,西弗勒斯。”
“讓他過來。”
“連頭緒都沒有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
“讓他,過來!”斯內普往前走了一步,紅着眼睛,“否則你別想讓我給你做任何實驗,整個北歐大陸你找不到第二個能夠幫你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的魔藥大師,我沒有你以爲的那麼懼怕死亡,費恩。”
年輕人往後退了一小步,揪着自己的一小撮頭髮繞了幾圈:“一個星期,我只給你一個星期,要是我再看不到任何進展,一個小時一根指頭,怎麼樣?”
“我不接受……”斯內普覺得自己的聲音快要崩潰了!
“那是可真是遺憾,那麼兩根,扎克,把小天狼星弄到這邊來。”
沒有任何餘地。
費恩未做停留,他直接離開了,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斯內普扒在鐵欄杆上瞅着,那個叫做扎克的男人就是每天給他們送餐飲的,他幾乎是把小天狼星抗在肩膀上弄過來的,格蘭芬多看上去很疼,那天紅黨十之八九對他用了酷刑,他被扔進來,斯內普立刻接住了他。
“讓費恩立刻送原料來。”斯內普對扎克說道。
那個波蘭男人瞅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小天狼星的狀態沒有他想象中的糟糕,但是也稱不上好,傷口沒有經過很好的處理,斯內普擔心會感染破傷風,不過還好,小天狼星沒有發熱,傷口癒合度還算不錯,感染的可能性不大。
十分鐘後,他需要的東西都被送來了,那個叫做扎克的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他放了兩套乾淨的衣服在地牢的鐵欄杆外面,還有一些醫用紗布。
格蘭芬多的臉腫着,一點也不好看,可是斯內普難以剋制地吻了上去,對方的嘴脣乾裂着,粗糙得稱不上舒服,但他必須這麼做,他不能停止自己渴望和他在一起的衝動,離開太難,分別太痛苦,他不能看不到他,不能感受不到他,就算只隔着一面不到一英尺厚的牆也不行!
斯內普拖着小天狼星的後腦勺,深深地吸着那個柔軟的舌頭,在一週以前斯萊特林覺得不可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一直到小天狼星發出嗚咽聲斯內普才頓然醒悟地挪開,格蘭芬多的胳膊給他別到了尖利的岩石凸起上。
“呵呵……咳”小天狼星咧着嘴笑,笑到一半卻猛的咳起來,但是笑容仍舊掛在嘴邊,收不回來,斯內普冰冷的一張臉也柔和下來,他伸手揩掉小天狼星鼻子上的一塊石灰粉末,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