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前還不敢確定,那麼現在基本已經是事實,父親的事情絕對不是她想象中那麼簡單,只是景丞丞到底是想掌控她還是單純的想關着父親?
又是爲什麼?
從律師事務所回來紀茶之的心情比當時知道父親被抓的時候更迷惘。
誰說春天好時光?
你擡頭看看,京城的春天依舊是滿目陰霾。
紀茶之這幾天明顯感覺到景丞丞在躲她,電話不接,到懶園和會所也都堵不到人,給蔣尋打電話吧,也是百般推諉,還說暫時她的事情由他全權負責。
她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質問,但壓根兒找不到人,愈發覺得景丞丞心裡有鬼,於是連上課都成了雞肋,每天變着法兒的請假讓陸天維帶着她到處去找人,結果一來二往的,她就成了同學們口中的那個被有錢男人包養的小三,而且還兼顧門口的“飲料瓶”生意。
差點沒把她給氣死!
這種事情吧,解釋等於掩飾,你還真沒辦法洗白自己,可偏偏還有那麼個“好心”的非要替她去洗白,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標準的外圍!
哦,就是那天在校門口跟她打招呼說話的。
這下可不就更坐實了……
紀茶之每每想到這事兒就頭疼,嗚呼哀哉倒黴催的!
“紀茶之,有人找,土豪哦!”
路過的同學敲了敲宿舍門,意味深長的衝她眨眼,紀茶之以爲又是陸天維,耷拉着腦袋朝樓底下走去。
心想着待會兒可得好好說說他,不是讓他別再到宿舍樓來等她了嗎?
“小茶!”
李茵站在一輛威風凜凜的勞斯萊斯旁,也不知道是不是妝容的緣故,臉上溫和得像個母親,語氣裡帶着一種陌生的試探的小心翼翼。
紀茶之一見是她,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小茶,媽媽今天來只是想跟你坐下好好聊聊,一起吃頓飯,沒有別的意思。”李茵追上去,想要拽住她,又怕愈發惹怒了她,只能擎着手可憐兮兮的跟在她身後。
多諷刺。
從前視她如瘟疫,如今巴巴兒的跑來討好。
景丞丞的功勞。
她忽然頓住腳步,扭過頭像是不認識似的看着李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進去的時候有人曾告訴過你,讓你別再來纏着我?是出來得太快,記憶不夠深刻?”
後者的臉色明顯變得不太好看,笑全都僵在那兒,看上去像是臉皮子上糊了一層白紙。
“小茶,你別這樣,媽媽從前那樣也是身不由己,媽媽如果不這樣做,拿什麼給你換一個好的未來?”
“如果你不想毀了你的豪門大夢,記住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老死不相往來!
李茵大概沒想到她會這麼決絕,被抹了面子更是憋了一肚子火,但一想到今天到這兒來的目的,還是忍了下來,儘可能低姿態道:“以前不跟你聯繫,是因爲自己也沒站穩腳跟,怕連累了你,現在不一樣了,我很快就會嫁到齊家,有能力給你更好的生活,所以小茶,跟媽媽走吧,媽媽一定會加倍對你好,彌補這些年虧欠你的。”
這番話,若是擱在幾年前,紀茶之恐怕一定會聽得潸然淚下,然後毫不猶豫的跟她走。
但是現在,她除了覺得好笑就剩下可悲。
她單手拖着下巴,一直盯着李茵看,直到看到後者心裡發毛,這才緩緩道:“我想知道父親的情況,如果你覺得你能做到,那麼就說出你今天來的目的,如果不能,你的車在那兒。”
她指着那輛鋥亮的勞斯萊斯。
“小茶,你真的誤會我了。”李茵做出一臉受傷的表情,從包裡摸出一張喜帖遞到她面前,“我只是希望能在婚禮上看到我的女兒,你放心,你爸爸的事情我一定會想辦法去打聽。”
紀茶之點點頭,接了喜帖正欲走,卻又聽見李茵在她身後道:“如果可以的話,帶上你男朋友吧。”
原來在這兒等着她。
“知道了。”
她難得好說話,李茵自然欣喜不已,又從包裡掏出一沓子捆着腰條紙的紅票子來,“這個拿着花,以後缺錢就跟媽媽說。”
“好啊。”紀茶之掂了掂那刀錢,笑得無害,“算我借你的,以後我燒還給你。”
差點沒把人給氣昏厥!
紀茶之拿着喜帖站窗口發呆。
婚禮一週後舉行,但是依着眼下的情況景丞丞根本不可能出現,她有些犯愁,因爲李茵走的時候還說了,婚禮當天再告訴她關於父親的情況。
“也不知道哪個混球每天晚上在大門口抽一堆煙,香菸屁眼都有一簸箕,你們記得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窗關關好,萬一是個什麼心術不正的人,也好防一防。”
宿管阿姨像個復讀機似的憤憤唸叨着從一間間寢室門口走過去。
她猛地一怔!
“阿姨,每天晚上都有嗎?”
“是啊,我每天早上起來都得掃一堆菸頭,真是討人嫌……你說你,這麼多錢就這樣放桌上,掉了怎麼辦?”
宿管指着桌上拿一萬塊錢說得起勁,紀茶之攥了手機便往門外跑,“我晚上不回來了!”
這會兒正是臨熄燈的時候,樓底下小樹林裡還有不少卿卿我我捨不得分開的小情侶,她找了個隱蔽地兒,藏在了黑暗中。
夜漸深,附近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原本熱鬧的小樹林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夜風拂過樹葉偶爾發出來陣陣悉索聲。
紀茶之仔細回憶了不久前在這兒看到景丞丞的時間,心裡莫名起了些緊張,不滿中竟隱約還夾雜了些許期盼,像是……
像是在等遲來的心上人!
呸!
討厭他還來不及!
她暗掐了自己一把,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又在暗夜中靜靜的等了起來。
約莫又過了一個小時的樣子,那輛熟悉的黃牌車終於緩緩出現在月色下……
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目光一直緊緊的盯着駕駛座上那個男人。
景丞丞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單手撐着窗玻璃,自停下車後就一直扭頭看向宿舍樓。
紀茶之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二樓最裡頭的那間,可不就是她的寢室!
一面避而不見,一面卻天天晚上到這裡來對着她的寢室抽菸,到底是爲什麼?
她給他發了個短信,問他在哪兒。
她看到景丞丞拿起手機又放了回去,過了好一會又拿了起來,沒多久她便收到一條短信。
紀茶之也沒點開看,幾乎就在手機無聲亮起的瞬間,她一下子衝到那輛邁巴赫車前,“景丞丞,你幹嘛躲着我!”
車裡的男人明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快速倒車,她甚至還沒來邁開步子去追,車子已經消失在路盡頭。
紀茶之這心裡一下子就空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
不久前這個男人還千好萬好的說要做她爸爸,這會兒是什麼意思?避她如瘟疫?玩過之後覺得她的身體不夠吸引他,所以不要了?
那她父親怎麼辦?
腦子裡頓時涌現無數種念頭,各種不安揣測將裡面攪和得像是一鍋糊了的粥,木訥的趿着拖鞋沿着那輛車消失的位置慢慢走去。
被靜音的手機一直在她手心兒忽明忽暗,也慢慢消失在路的盡頭……
敲門聲輕響。
綾絹扇微微搖了搖,比方纔多了些許氣力,面前的倆唱曲兒的立馬噤聲退到一旁。
“三少,安排的人一直跟着,小小姐現在剛上計程車。”
“嗯。”
蔣尋見景丞丞仍舊一動不動的躺那兒,多少有些着急,“您爲什麼不堅持最初的想法,或許小小姐會慢慢習慣您對她的好,有些事情慾速則不達,雖說時間不多,兩個月也足夠了。”
“甭說兩個月,花上一輩子她也是捂不熱的。”這丫頭沒心的,玉哪兒來的心呢?只能仗着身子裡的那點子惦記做往後的打算了。
十一個半月,三百五十天。
榻上的人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一邊侍弄起花草來。
蔣尋罕見的覺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有些孤清。
難得寵兒也有落寞的時候,到底是入了心了。
“早先若不是陸家少爺跟那兒摻和兒,你和小小姐起碼得有小十天不見面了,可惜又得重來,這回得虧您走得快,要是反覆折騰,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去?”這藥進了身子了,兩人越是連續不見面便越容易起念想,由身到心……
要不說陸家這小子討人嫌,當時如果不是他把紀茶之弄出懶園,三少又何必親自回來一趟。
“由着她吧,只要她高興就好,不過一年工夫,很快的。記得找人照看好。”
蔣尋點着頭沒說話,就聽着景丞丞一個人在那兒低語,“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跟着我,就算什麼都遂了她的願,逮到機會還是要走的,更何況又出了那樣的事兒。”
“您應該對自己有自信,您可是三少……”
景丞丞笑得有些無奈,“在她面前哪兒還有什麼自信。”
這個世界上,總有這麼一個人是你仰視都嫌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