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騙我,那種沒有把握的事,我,沒有辦法什麼也不做,傻瓜一樣地等下去。”阮明輝沉默半晌,終於再度開口。
眼神,在有些不自信的悲傷裡,含夾絲絲殘酷狡猾,那是與雷光完全不同的,屬於人類的一雙眼睛。
威脅,真是一種非常老套,但又非常有效的手段。
那捲刻錄有莫非寶被**的帶子,成爲貴公子逼胡小天跟我說分手的最好理由。
“破壞了遊戲規則的人,要受罰。”我漠然道,“阮少明白罷?”
“什麼樣的懲罰都無所謂,只要你在我身邊。”他低低道,撫過我臉頰的手掌,摟緊我腰肢的臂腕,溫熱有力。
我輕攬住他低垂的頸,捉起他手腕,順着那細密的掌心紋路,慢慢吻下去,他吃了一驚,忽然止不住微笑道:
“非寶,這便是你的懲罰麼?比我想象中還要厲害。”
“別說話。”我拿吻來堵住他的嘴脣,異樣地柔軟。
不管心地柔軟或是堅硬,人類嘴脣的觸感卻是毫無二致地,柔軟至極。
阮明輝的呼吸,忽然變得粗重起來。
他似乎沒有想到,表情看起來有些冰冷漠然的莫非寶,會有超出普通體溫的熱情親吻。
身子,不由自主地,沉重倒下來,倒在長長的沙發椅上,他狠狠地抱住我,眸色如水發亮,蒼白臉容忽轉兩抹奇怪緋紅。
“雷光,你還在麼?”腦內驟然起伏的一組電波,在彼此肉體交纏的擁抱中,小心尋找着雷光蹤影。
沒有任何迴應,無論火花如何輕綻鋒芒,它仍是陷於深深的沉睡中,安靜得,彷彿從未存在過。
我暫且放下心來,手指曼燃起一朵微藍火焰,慢慢刺入阮明輝指尖敏銳神經。
愛你,愛你。。。。。。
愛你是要佔有你麼?成爲一個霸佔幸福的壞蛋?
愛你是要祝福你麼?甘當一個獨自傷心的傻瓜?
兩難的選擇題,矛盾的糾結,人性,原來在無邊黑暗中,也蘊藏着某種美麗光芒。
第一次, 我放棄了一慣助人爲惡的念頭,用力引發阮明輝刻
意封存的短暫精神波段,緩緩將它推醒跳起。
他吃力地皺緊了眉頭,眼睫輕顫着試圖抗拒,火燒般的灼痛感:“不要,,不要,,不要跟我搶,,非寶是我的,,是我的。。。”
很頑強,相當地頑強。
這是從未有過的特別經驗,身爲茫茫天宇內,所向無敵的一組電波,名字被稱爲蔓的我,竟然遇到了可以抵制,甚至反擊我精神力量的人類。
“不能給你,,絕對,不能給你。。”阮明輝低叫如泣,轉瞬神情痛苦地跪坐起身,雙手用力捧起腦袋,瘋狂搖動不停:
“我說了!!不能給你,,真的不能給你,,媽媽走了,非寶不能走!!我喜歡非寶!!我喜歡的,只能屬於我,,,屬於我一個人。。。”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自私。”我輕輕嘆息,抱住阮明輝,輕拍他緊張的背部,“莫非寶是一個人,不是阮明輝的玩具,阮明輝真正想要的,也不是一個玩具對罷?”
“啊!!!!”他發狂大叫,用力推開我,眼珠通紅,驟然間竟生滿了血絲:
“別逼我!!別逼我!!”
他反應很激烈,被他推開剎那,我的胸口忽然一陣銳痛,痛得好象裂開般,呼呼地噴出焦焰。
不妙!該死的雷光,它好象醒了。
這是它一慣的招式,狠戾果決,充滿力量與速度。
蔓,,你還不走?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失去意識之前,我隆隆的雙耳中,清楚聽到了雷光劇烈震動的呼喝,帶着微微的,潮溼的血腥氣,涌滿我四肢百骸。
本來要發掘出人性的閃光點,好叫貴公子自己交出原帶,迴歸莫非寶一個清白人生,免除惡夢驚人,結果,卻害得她平白丟掉性命,看來,是我太高估了自己。
“你當真不走麼?”雷光叫人驚訝的柔軟嘆息,伴着我已經發不出聲音的沉默嘆息,一起輕輕地下墜,黑暗地下沉,如水滴入海,瞬間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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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佇立於某國蔚藍海岸線東邊的西斯科朗國際大學。
花木成蔭的寬敞校園內,一條供人休息的長廊旁邊,一塊綠草如茵的坪地上,正安靜地睡臥一名臉上覆着頂棒球帽遮擋陽光的青年學生。
他身邊零零落落坐着數名年輕男女,三三兩兩,興致高昂地說着話,其中有個褐發披肩的白人女孩,過個兩三分鐘,總會喚他,開口問一些電腦程式方面的專業問題,但他總是不理不睬,始終維持着相同的姿勢,似乎已經睡着,又似乎完全沒有入睡。
“大家好,可以參加你們的討論會麼?”坪地外圍的走廊裡,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名二十出頭的陌生女孩兒,面容清冷,鼻俏脣紅,眼瞳色澤淡若琉璃,長長的頭髮梳成馬尾,垂落腰間。
一襲冰藍色的絲質長裙,很長很長,長到掩住腳背,整個人看起來,就象是從森林裡走出來的神秘精靈,臂彎裡斜挽一隻容量非常大的藤條編織籃。
長相漂亮又大方的女孩兒,男生們向來很歡迎,當下驚愕之餘,忍不住齊聲歡呼,表示同意。
只有那面容端莊的褐發女孩兒,臉色有一點發暗。
坐下來以後,一個鼻頭長有雀斑的金髮男孩,忍不住第一個開口,問對方名字。
“莫非寶,莫是莫別離的莫,非是是非太多的非,寶是寶貝你好的寶。”
女孩兒鄭重回答,一字一句,既慢且輕。
“是誰?誰敢叫莫非寶?”周圍的呼吸忽然靜止,臉上的帽子,忽然掉落,露出一張白玉般俊美臉容,手腳蜷縮成團睡臥的青年,有些吃力地,睜開了雙眸。
深藏於濃密絨絨的鴉翅羽睫內,是一雙漆黑陰冷的漂亮貓眼。
他死死地盯住這不速之客,多麼熟悉的名字,可是,這面孔,爲何這樣地陌生?
女孩兒輕輕笑起來,永遠微涼不燙的神態,激盪起青年不平靜的憤怒眼波:
“誰準你叫莫非寶的?”
認得我麼?能夠認出來,我還是我麼?
這一刻女孩兒,也就是我,再度重生的莫非寶,凝視胡小天緋紅髮怒的俊美臉孔,認真答道:
“除了莫非寶的爸爸,還有胡小天。”
“莫非寶!!莫非寶!!!!”他終於肯站起來,向我艱難走進。
我屏住呼吸,等待他靠近。
雷光幫我改了一點點容貌,也許不止一點點。
他從不肯遊樂,卻與我下了賭注,不管我變成什麼模樣,只要胡小天能夠認出我,就算我嬴。
“你拿的什麼?”他深沉幽靜的眼睛,在籃子裡發出的淡淡香氣裡下移,一隻調皮的舌頭,開始不自覺地舔過優美脣角。
永遠,永遠,改不了饞嘴的毛病麼?
“要看看麼?還是要嚐嚐?”我輕輕掀開純白的餐巾布,向他仔細展示盒子裡盛放的香草曲奇餅。
他的鼻頭,開始微微地顫動,眸子裡卻不自禁地閃過莫名羞窘,遲疑片刻,胡小天終於向我跨前了半步,足夠攬我入懷的距離:
“莫非寶,你真是莫非寶,對不對?”
肩膀,漸次壓下逼人摔倒的重量,還有那潮熱的溼意。
真古怪,居然會有淚水打溼了我的肩膀,不知何時,他居然已經靠在我的肩膀上,失聲哭泣。
“謝謝你,小天,堅持了我們的承諾。”當全世界的人都以爲莫非寶死去的時候,他仍是依照我最後的願望,考進這所大學,令我非常開心。
這一時刻,我用力抱緊胡小天火燙的肉體,忍不住溫暖地微笑。
非常好,感覺說不出地好。
我贏了。
我嬴了我的賭注,還有我的愛人,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會成爲一輩子,,也說不定。
(致我親愛的讀者們,這便是寶狐最後的結局,有很多的東西,我已經無力說得更清楚明白,因爲我想它成爲一個開放式的結尾,方便在我很多很多年以後,或者是明天的明天,還能夠有一份奇妙心情,寫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