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擄走的重華,並沒有驚慌失措。
在這種時候,越是冷靜,越是有逃生的機會。
更何況,眼前的人也算是熟人。
拉木爾略帶尷尬地坐在重華對面,馬車慢慢地走着,絲毫沒有緊張的樣子。
兩人誰也沒說話,車內的氣氛就這樣沉靜着。
能在洛琛應龍和顧誠人這種組合的眼皮子底下將人擄走。這個拉木爾肯定不會是如同看上去這樣呆萌。
重華靠在車壁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別人她沒辦法確定,可應龍發現了她不見了是一定會出來找的。更何況還有慶麟這個外掛在,找到她應該不會費什麼力氣。
於是格外的配合,該吃吃該喝喝睡的比誰都踏實也絲毫沒有逃跑的跡象。
幾天下來,拉木爾有點慌神了。
從未見過這樣淡然的女子,被人擄走,驚慌失措是常識,冷靜下來想盡辦法逃跑也是常規。可重華甚至沒有偷偷留下任何記號。
難道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在古代趕路有一點不好,就是時間太長。
已經習慣了高鐵飛機的人,是很難接受這種一直晃悠的移動方式。
不但如此,還很枯燥。
重華睡了兩三天,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往常這個時候,慶麟應該私下跟她說話纔對。可這幾天下來,除了寂靜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難道是接觸不良?
抱着僥倖的心理。重華還算是冷靜沉着。可又過了幾天,重華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因爲走的是官道,拉木爾又是有正規路引的。就算是有盤查的崗哨也毫無壓力直接通過。
距離國境線還剩下兩個月的路程。
重華開始考慮,說不定慶麟他們根本就無法聯繫上她了。
這種想法是附帶着恐懼的。那種未知的恐懼。
心裡明知道會有人來救她,自然是不擔心的。可現在,竟然出現了極有可能沒人來救她的情況。這就不得不考慮如何自救的問題。
重華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開口問拉木爾:“你要將我帶到什麼地方去?”
拉木爾愣了一下,他以爲重華會一直僵持到回國,沒想到竟然主動開口問。心頭微微一鬆,能說話就好。就不至於太尷尬。
“我將你的事轉達給了母皇。母皇想見你。”拉木爾誠懇地說道。
重華眼神微沉:“想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邀請,爲什麼要偷偷將我擄走呢?”
拉木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爲你之前都不肯跟我走……”
所以你就把我綁走?少年你要不要真的這麼單細胞啊喂?
重華看着拉木爾,用自己僅僅知道的一丁點通過人類面部表情判斷言辭真假的技巧,看得出。拉木爾確實是在照辦別人的吩咐。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只是因爲長的像。這位女王沒必要如此興師動衆地召見她吧?
雖然她自己不同意,可如今她頭上也不是平民的身份。
好歹是一國前太子妃,哪兒能說搬走就搬走。更別提若是她點一下頭。就可以直接走外交手段了。
天色不早,拉木爾吩咐人準備安營紮寨。
這幾日走在平原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能住帳篷。重華倒是可以睡在車上,拉木爾卻不能跟她擠在一起。
因爲要護送女眷,拉木爾還特意安排了兩個丫鬟伺候重華。
這兩個丫鬟長相清秀,平日工作的時候只帶着耳朵不帶着嘴。想要從她們嘴裡問出東西來比登月都難。重華光是看她們倆看她的眼神,就知道這倆妞兒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也不同她們多說什麼,穿衣吃飯都讓她們伺候着。
兩個丫鬟最開始倒是略有些詫異重華的適應能力。可專業的培訓讓她們除了恭敬地對待重華,其他時候連注視都不曾有。總是低垂着眼眉,看上去乖巧安靜。
重華靠在軟墊上,心裡回想着方纔拉木爾說的話。
他的態度之所以沒有破綻,也極有可能是因爲他娘估計只是給了他這麼一個指令。多了,他也不知道。
拉木爾是蘭陵女帝唯一的兒子,估計平時的教育也是格外嚴格。對帝王的命令只有服從沒有質疑,這大概就是蘭陵的家教。
可當初拉木爾是追着裘翡翠到商國來的,怎麼女王大人倒是不管管兒子這一點呢?
重華微微睜開眼,看着跪坐在車門口的兩個丫鬟。
“幾日了,我還不曾知道你們叫什麼。”
兩個丫鬟齊齊行禮:“婢子朵蘭(蘭雅)。”
重華微微點頭:“我叫重華。”
兩個丫鬟壓低了頭,等着下文。可等了半晌,重華就沒再繼續說下一句。
難道只是介紹一下名字這麼簡單?兩個丫鬟低着頭在下面交換了一下眼神。態度越發恭敬起來。
還有半個月就要到國境線,重華從最開始的驚訝到恐懼到疑惑到破罐子破摔。
當你無法去更改眼前的情況,甚至努力一下的機會都沒有時。暫時任命也未嘗不可。並非真的就妥協了,而是放長線釣大魚。
重華在心裡這樣安慰着自己。
可慶麟沒辦法這樣安慰自己。
懷錶兔子徹底無法運行,即使重新更新了數據甚至是換了五六個主板。人家只顯示一條:我需要休息。
這時候人工智能的傲嬌之處就顯現出來了。
慶麟咬牙切齒卻拿她沒辦法。畢竟當初設計了這個性格的人是他,能不造反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應龍端着咖啡杯站在後面看了一個小時。伸手掏槍就在主機上開了五六個洞。
慶麟瞪大了眼睛看着應龍悠閒地飄出了監控室。半晌才吐出一口濁氣,默默地整理資料再一次研發新的人工AI。
正所謂不聽話就換一個。這個道理在組織裡是鐵則。
從小到組織裡學習的殺手誰都經歷過這樣一堂課。有多少小孩子就因爲反抗而當場被擊斃的。殺雞給猴看對於心智尚未健全的孩子來說,最有效果。
接連幾日應龍渾身的氣壓都低過了水平線。大家都理解他,各忙各的誰也不去招惹他。
可偏偏應龍臉上還掛着笑容,更加恐怖。顧誠人回了米國,那邊還有事需要他去辦,更何況那邊也開學了。
左及川也接到了通知,研究學會邀請他去米國參加一場學術講座。猶豫了再三,左及川還是決定一個人去比較穩妥。
家裡這些人現在都在全力追查那個彷彿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托馬斯是個神馬來路。渠道多一點,結果就多一點。
吃完飯的時候左及川告訴左媽媽這幾天又要出門。左媽媽猶豫了一下。讓應龍跟着左及川一起去。
左及川滿頭都是黑線。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應龍跟着去有可能掀了米國的屋頂。左媽媽滿臉痛心疾首地勸說左及川帶着應龍出去散散心。左及川看着應龍掛在嘴角的笑容,開始懷疑說不定應龍坐飛機坐到一半不開森就劫持飛機掉頭回國。
可自家老媽要求了,做兒子的除了聽話還能怎樣。
應龍看了左及川兩三秒,笑着點頭同意了。
“正好。我也想去見見亞歷山大。好久沒見到他了。”應龍笑着喝了口咖啡。
冷汗順着左及川的額角就流了下來。應該不會是世界大戰的前兆吧。
臨走之前左爸爸抽了個空將最新研製出來的一種藥物交給了應龍。
左及川偷瞄了一下。沒能成功。應龍倒是欣然接受了。說這是之前兩個人研究出來的新型特效藥。
坐在飛機上,左及川心裡就像有貓在撓一樣,倒不是對藥物多好奇。而是好奇究竟是什麼人能夠控制夢境將應龍他們排斥在外。
“這個我也很好奇,所以如果我見到這個人,我是一定要解剖他的腦子。誰也不能攔着我。”應龍笑盈盈地說道。
左及川默了個:“重華到底是被誰擄走了你有方向麼?”
應龍看了他一眼,抿嘴笑了笑:“我的推斷是蘭陵的人。畢竟之前他們太子可是親口說重華長得像他媽。說不定這乖兒子回頭就跟自己親媽彙報了,親媽就好奇想要見一面。”
左及川想了想:“雖然有點草率……不過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啊。”
古代人,思維模式根本不是現代人可以理解的。有時候明明就是件小事,非要鬧得人盡皆知纔好。
“可是,想見就直接發邀請函咯。何必要擄走。”左及川有些想不通。
應龍低着頭看着手裡的藥物臨牀試驗報告,淡淡地說道:“除非,蘭陵那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山洞的邊緣,艾瑞克仔細地檢查過了裡面的任何一個角落。別說是人了,就是野兔都一隻沒有。穿越這種事對於外國人來說幾乎等於天方夜譚。
雖然他自己本身就是神話一般的傳說,可卻仍然無法相信人穿過山洞就能夠穿越的。
咔嚓,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艾瑞克低下頭去看,卻發現自己踩在一枚彈殼上。
這枚彈殼略微有些變形,可仍然看得出是最近幾日才留下的。
擰了擰眉,艾瑞克看着眼前的山洞。他似乎捲進了什麼奇怪的事件裡。
手機突然響起,艾瑞克低頭一看,來顯上赫然是顧誠人在米國的號碼。
“你回來了?”艾瑞克有些驚訝,他以爲顧誠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當然要回來啊,學校開學了。我還是個學生呢。”顧誠人無奈地嘟囔着,聽上去應該是用肩膀夾着手機貼在耳朵上:“你那邊怎麼樣?有什麼進度麼?”
艾瑞克看着那枚彈殼:“找到了一點遺留品。”
顧誠人拿下手機:“帶回來,我來想辦法。”
只要有人觸碰過那樣東西,存在東西表面上的記憶就都有辦法讀出來。
艾瑞克是吸血鬼沒錯,可卻沒有這項技能。只能將彈殼收好,帶回來送到顧誠人的手裡。
左及川和應龍到了米國之後就被研究院的人接到酒店休息。流程表也第一時間送到左及川的手裡。
左及川脫了西裝扔在貴妃椅上,靠在沙發墊子上細細地閱讀第二天的會議流程。
突然,一個字眼引起了他的注意。
“托馬斯格蘭教授?”左及川詫異地看着那個名字。
老外重名的人簡直數不勝數,可長相一樣的,卻是少之又少了吧?
參會人員都是要放照片上去的。整個資料會做成一個小冊子。後面空白的部分要填入當天研討會的會議記錄。日後留作研究資料。
“怎麼了?”應龍開了兩罐啤酒,問道。
“這個托馬斯跟咱們在夢境裡抓到的老外長得太像了。”別說一模一樣,80%的長相就很難得了。
應龍喝了一口啤酒:“確實應該教育一下這些老外不要管別人家的閒事。”
說着從左及川手裡拿過會議流程表,看了下去。
“這個,是你那個相好的吧?”應龍指着一個短髮的女子說道。
雖然短髮,雖然帶着大框的眼鏡。可左及川還是認出了這個人。
穆靜然,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並且是用這樣巧合的方式。左及川陰沉着臉:“我突然覺得,這個研討會說不定是鴻門宴。”
有托馬斯,有穆靜然。誰知道左及川去了會不會被扣下做研究?沒人可以保證。
應龍仰着頭將一罐啤酒都喝光,拍了拍左及川的頭頂:“去吧,還有我在,怕什麼。”
左及川哭笑不得,他怕個球啊。不過是不耐煩跟老外解釋傳統封建迷信活動罷了。
這就跟耶穌到底是人還是神一樣。從遠古時代口頭相傳,別說到了現代有偏差,就是傳了三個人就指不定變成什麼鳥樣了。
“如果他們仍舊一心想要研究異界重生,我們又不能殺人滅口。”在夢境中待的久了,左及川那簡單粗暴的性子又開始浮出水面。
應龍又起了一罐啤酒,低頭看着會議流程:“有什麼不能的。不留下證據就行了唄。”
左及川詫異地看着應龍,就這麼把草菅人命掛在嘴邊,這樣會不會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啊?
應龍卻滿不在乎,畢竟他們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