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有點晚,第二天陰天。
重華早就醒了,可卻十分享受被窩裡翻滾的感覺。
大貓窩在牀上推都推不下去,重華笑盈盈地低着頭看着捲成一團的毛絨絨。
稿費下午應該就會到,眼看着就要換季了,差不多該上街買兩件衣服和鞋子。
一股香味飄了進來。
重華猛地睜開眼睛。
家裡只有她一個人,父母沒有公寓的鑰匙。
一把掀開被子,撿起地毯上的襯衫套上,重華光着腳跑出了臥室。
只見落地窗外略微有些壓抑的陰天,餐桌上擺着剛剛做好的早餐。桌邊坐着昨晚剛見過的男人,一隻手端着咖啡杯,認真地看着報紙。
見重華滿臉驚恐地站在門口,應龍笑了笑:“早,昨晚睡那麼晚,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如果現在有一萬頭羊駝從重華身邊跑過,怕是也不會讓她震驚。
見了個鬼的,這個男人是怎麼進來的?!不對,這個男人怎麼會在這兒?!不對!這個男人爲什麼在這兒啊?
一瞬間太多的問號闖進重華的腦子,一下子大腦就飽和了。重華瞪大了眼睛看着應龍彷彿在自己家一樣閒適地看着報紙喝着咖啡,有那麼零點零一秒甚至懷疑這裡不是自己家。
重華看着應龍,問題太多,反而不知道先問哪一句。
應龍卻彷彿沒看到重華的窘迫,擡手將一個牛皮紙袋扔到桌上。
“想問什麼都在裡面。”
重華張了張嘴。還是默默地走到桌邊,拿過袋子拆開。裡面是厚厚的一摞子文件,最上面的幾張很顯然的是DNA鑑定書。
擡眼看了應龍一眼,重華滿腦子都在刷屏:千萬不是她想的那樣……
翻了三頁直接看結果。
“匹配度64%……誰跟誰?”重華迷茫地看向應龍。
應龍在重華拆開袋子的時候便笑眯眯地託着腮看着重華,見重華問過來,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重華,又指了指自己。
重華:……
天崩地裂……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
緩緩地放下鑑定書,重華強迫自己吞嚥了一口,冷冷地說道:“可以造假。”
應龍笑眯眯的:“有什麼好處?”
有什麼好處?對啊。造這種假有什麼好處呢?重華皺了皺眉:“我可以給我父母打個電話麼?”
應龍笑了笑。展開報紙低頭繼續看:“打唄,反正是養父母。”
重華拿手機的手一頓,養父母?
“川他們查到你有雙胞胎姐姐的時候醫院的出生證明我無意中看到了,很多漏洞。”應龍仍然沒有擡頭。
重華死死地捏着手機。號碼就在桌面上。只要點了就可以接通父母的電話。就可以問清。可不知爲何,她卻沒有按下去的勇氣。
應龍給人一種他說的話就是真理的感覺,那種篤定感。一般人沒有。哪怕他說的是假話,也很難讓人懷疑他。
應龍眼角瞄到重華的動搖,笑了笑:“多個哥哥而已,你賺了。”
重華捏着手機,渾身忍不住顫抖。她一點都不想平白無故多個哥哥。
將杯子裡的咖啡喝光,應龍起身將西裝穿上,走過重華身邊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
“以後要在一起生活,我在附近找了個工作,電話號存到你手機裡了,晚上想吃什麼給我打電話。”說罷,就拿着公文包走出了房門。
房門關上的一瞬間,重華隨着門響瞬間驚醒。
強忍着按住自己顫抖的手撥通了電話。
“你好。”那邊傳來左及川略帶惺忪的聲音。
“左學長……”重華的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甚至帶上了哭聲。
左及川正在咖啡機前面倒咖啡,聽見重華的聲音不對,嚇了一跳:“怎麼?又夢到洛琛他們了?”
重華扶着桌邊坐下:“應龍怎麼會是我哥哥!”
左及川默默地低頭看了一眼,確實是重華的手機號:“你剛纔是不是說……應龍是你哥?”
重華忍不住深呼吸着,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他早上出現在我家,給我看了一份DNA鑑定書。”
左及川眨了眨眼:“五分鐘之後我給你回電話,你稍等我一下。”
掛斷電話,左及川緩緩地轉過身,看着身後都目光灼灼等着他說出重華再一次夢見夢境的結論來。
“是不是又做夢了?”白虎忍不住問道。
左及川沉默了一下:“我去找我爸。”
青龍等人一愣,重華做夢你去找你爸幹什麼?
左及川不顧衆人的疑問,轉身跑出了監控室。
臥了個大槽的,史上最大的新聞也就這樣了吧。小說裡的情節都特麼是騙人的纔對啊。怎麼可能真的撿個殺手就是親哥啊喂!
左爸爸的實驗室沒鎖門,左及川幾乎是用翻鬥卡車的氣勢撞開了門。
“親爹是不是你給應龍和重華做了親子鑑定?”
左爸爸看了一眼親兒子,淡然地轉過臉去繼續看顯微鏡:“是我做的,怎麼了?”
左及川瞠目結舌:“真是親兄妹啊?”
左爸爸不耐煩地將一份報告書扔在桌面上:“忙着呢,自己看。”
左及川默默地自己走過去拿起報告書,親爹做研究的時候說他六親不認都算是委婉的。
之前他們確實調查過重華有雙胞胎姐姐的事,可那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醫院開具的出生證明。畢竟照片更加吸引人注意力一些。夢中的凌月荷和現實中死於火災的重華姐姐長得那麼像,誰都會多關注一下這種莫名的巧合。
出生報告上寫的出生時間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兩個孩子是同時出生的。
就算是雙胞胎,也要分一前一後。可重華,是同時。
“就從這麼點極有可能是筆誤的線索上想到是親生兄妹?爹你不覺得你們腦洞太大了麼?”左及川放下報告,滿臉的無語。
左爸爸淡淡地轉過臉來:“他早就知道重華是他親妹妹,要不然你覺得應龍能隨便接受慶麟的請求過來幫忙?你當他很閒麼?”
確實,能請來應龍某種意義上講就跟農村婚禮請腐國女王過來證婚差不多。當初他們也都很驚訝應龍竟然會跑來跟他們摻和。沒想到竟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還是接受不了。”左及川默默地眼神飄遠。這種棒子國電視劇的情節,接受起來真心費勁。
左爸爸纔不管兒子能不能接受,瞟了他一眼:“重華給你打電話了?”
左及川點點頭:“小丫頭都嚇傻了。”
能不嚇傻麼。冷不丁冒出來一個人說是你親哥,還不小心是個殺手出身的,嚇傻都是輕的。
左爸爸沉吟了一下。轉頭繼續看顯微鏡:“你安慰安慰人家。”
左及川一口血堵在胸口。強忍着嚥下去了。
慶麟突然跑了過來:“少爺,洛琛那邊有變動。”
左及川一愣,將報告隨手拿起跟着慶麟奔着監控室跑去。
本來重華回了這邊,夢境中的事就跟他們完全沒有關係了纔對。可左爸爸卻提出作爲一個學術性的研究。要求繼續跟進。
左及川反正最近也沒什麼事。就幫忙跟着。而且他也很好奇夢境中的世界有什麼繼續的發展。
屏幕上一位華服美人兒姿態優雅地坐在錦凳上。即使是面對着皇帝,也仍然高貴大氣。
左及川眯着眼看着那位華服美人。
“這就是你們說的變動?”
朱雀抿嘴一笑,用圓珠筆點了點屏幕:“等她轉過身。你再鄙視我們。”
左及川一挑眉,看來這個華服美人有貓膩啊。
果然,屏幕上皇帝似乎是賞了那位美人什麼,美人站起身來盈盈一禮便要離開。轉身的一瞬間,左及川手中的圓珠筆應聲而碎。
穆靜然。
尼瑪竟然是穆靜然!
“我都以爲她退出歷史舞臺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白虎嘖嘖了個,眼神卻飄向左及川。
左及川臉上一派淡然,手心裡的圓珠筆卻粉粉碎。
衆人默了個,看來還是不要言語上刺激他了。
青龍看了看左及川,換了個話題:“重華跟你說什麼了?是不是已經夢到眼前這個場景了?”
左及川微微鬆手,手中圓珠筆的殘骸掉落在桌上:“重華說應龍是她親哥。”
“噗……”慶麟一口咖啡全噴在玄武的襯衫上了。
“惡!小麒麟!”玄武一巴掌糊在慶麟後腦勺上,滿臉嫌棄地去換衣服了。
“咳咳,武哥對不起對不起。”慶麟一面咳嗽一面跟玄武賠不是。
左及川眉心緊皺着看着屏幕,拳頭漸漸捏了起來。
沒有重華作爲媒介,他們是根本沒辦法去那個世界。穆靜然是怎麼去的?八成跟史密斯家脫不了關係。
重華死了之後,洛琛就不知所蹤,皇帝似乎也沒有深究的打算。來小春全家下獄,木老等人連同十二位皇帝也從清暉園一夜消失。
一切似乎都成了定局。而且從視頻上看,似乎九皇子被冊立爲太子。穆靜然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但看情形應該是即將嫁給九皇子作太子妃。
事情似乎朝着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向發展了過去。
陸寧遠在重華回來之後也回了自己家,這些天過去了也沒什麼聯繫。左及川想了想,還是給陸寧遠打了個電話。
“我很久沒跟穆學姐有聯繫了。”陸寧遠讓秘書將下一個客戶延遲十五分鐘。
“你知道她跟史密斯家有什麼聯繫麼?”左及川眼睛彷彿釘子一樣盯着屏幕裡與那個世界絲毫沒有違和感如魚得水的穆靜然。
陸寧遠光是從聲音就聽得出左及川那冰冷的怒火,嘆了口氣:“你都查不到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呢。”
住在左家這些日子,陸寧遠算是顛覆了之前對左及川的概念。別的不說,光是青龍他們那幫人就足夠陸寧遠被滅口了。
幸虧他一直安安穩穩的,左爸爸纔出面跟青龍他們作保,讓他回到正常生活裡。
“重華……還好吧?”陸寧遠忍不住問道。
左及川瞟了屏幕一眼:“剛認了親,還在適應。”
掛了電話,左及川冷着臉看向青龍:“把史密斯家最近的動向查清楚。”
又轉過身去看着朱雀:“重華父母往上十代都查出來。我要完整的家譜。”
說罷轉身走出了監控室。
看着他冷冽的背影,慶麟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這算是在乎穆靜然還是在乎重華啊?”
青龍一皺眉,一個爆慄砸在弟弟頭上:“少廢話,這也是你能議論的?”
朱雀默默地起身,絲毫不打算阻攔這兩兄弟“相親相愛”,轉身出去辦事了。
花房裡,白澤正在整理重華的身體資料,聽見嘭的一聲就看見左及川踹了門走了進來。
“什麼都別說!”白澤還未等開口,左及川一句話就將他堵死。
白澤默了個,慢慢地轉過頭去繼續看着電腦屏幕。
左及川翻身躺在重華的牀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有沒有什麼辦法回到重華的夢境裡?”
白澤敲打鍵盤的手一頓,看了左及川一眼:“要不,你問問誠人?這個領域他比較熟。”
左及川看了白澤一眼,眼睛一亮,對啊,他可以問顧誠人啊!
翻身起來,拿出手機,也不管時差不時差,撥通了顧誠人的手機。
“喂……”響了好一會兒,那邊才懶懶地接通了電話。
左及川冷冽地說道:“我想回重華的夢境裡去,怎麼弄?”
“你有病啊!她都回來了,你們怎麼可能再進去。”顧誠人顯然對於左及川半夜吵醒他極其不爽。
左及川眼神暗了暗:“可是穆靜然她們就進去了,也不是通過重華啊。”
顧誠人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你們再回來之前不是就查到有其他人進入夢境了麼。說明什麼啊,說明不光是重華一個人夢到了那個地方。懂不懂?”
左及川皺了皺眉,他們確實考慮到這件事,可是那時候以爲逼宮就可以將隱藏在暗處的人逼出來,誰知道東方旭竟然這樣神來一筆,將他們的計劃都打亂了。
“還有,你跟重華說一聲,這幾日就別出門了。有血光之災。”顧誠人嘟囔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哎……你”左及川沒來得及喊,再打電話過去那邊已經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