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推着小車,一步步向着貴賓包廂走過來,邊走邊將一根類似於香菸的東西含進嘴裡,目光森然的搜尋着每一個包廂,嘴裡的叫賣聲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他在林笑棠的包廂外停下了腳步,裝作整理小推車上的香菸,卻將眼神悄悄的投向正在和尚振聲聊天的林笑棠,因爲天氣熱,包廂門上的小窗戶都是打開的。站在服務員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林笑棠的正臉。
服務員整理好了東西,站直了腰,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裝作點菸的樣子,卻將口中“香菸”的方向對準了正在說話的林笑棠。
服務員深吸一口氣,正要用力對着菸嘴口處全力吐出去,身後卻忽然一陣惡風襲來,他一驚,順勢向前一撲,順着“香菸嘴”疾噴而出的一道寒光隨即偏離了方向。
一人大喊:“有刺客!”
林笑棠之前已經聽見了門口的動靜,刺客噴出東西的那一剎那,林笑棠下意識的將頭一歪,只聽一聲輕微的聲響,林笑棠側頭一看,一根明晃晃的鋼針就插在沙發背上,離自己的頭部不過十公分的距離,他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刺客撲倒,身後趕來的一人緊接着便上前想要拿住他,但那個刺客着實靈活,一擊不中,隨手將小推車向身後一撥,自己卻快速的向另一邊的通道口跑去。此時郭追和一個手下,已經牢牢的守在了那裡,向着刺客緊逼過來。
刺客見勢不妙,一縱身從車窗鑽了出去,腳一蹬便爬上了車頂,郭追趕忙也跟了上去。
尚振聲也嚇得不輕,看到林笑棠想去拔那根鋼針,他趕忙阻攔,從懷裡掏出塊手絹,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鋼針拔了出來,尚振聲仔細觀察了一下,針頭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着藍汪汪的光芒,他看看林笑棠,“有毒!”
林笑棠也看了看,心跳這才慢慢平復下來,他忽然想起剛纔示警的喊聲,趕忙走出門外,發現門口站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林笑棠出來,關切的問:“林先生,沒事吧?”
林笑棠衝他感激地點點頭,“您是?”
中年人一笑,隨即看到包廂中的尚振聲,欲言又止。
尚振聲識趣的笑笑:“你們聊,我到外邊透透氣。”
中年人進入包廂後,這才低聲說道:“我是白起的朋友,奉命沿途護送林先生您去上海!”
林笑棠一愣,“白起的朋友?”隨即恍然大悟,趕忙握住中年人的手,“多謝兄臺的救命之恩!”
中年人擺擺手,“您是對我們幫助極大地朋友,我們是不會坐視朋友出事的!”
中年人自我介紹姓潘,奉命沿途保護林笑棠,開始也沒發覺刺客,只是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名被打暈的列車服務員,這次匆匆趕來。
潘姓中年人心有餘悸的說:“這次是林先生命大,藍鋼列車檢查極嚴,看來刺客是倉促間上車,沒有攜帶手槍等武器,否則……”。
“兄臺清楚刺客的身份嗎?”
潘姓中年人搖搖頭,“不過,我們會繼續調查的,林先生這邊也不妨查一查!”
說了兩句話,潘姓中年人便起身告辭,林笑棠再三邀請他與自己同路,他還是婉言謝絕了,“林先生請放心,此次我也是赴上海公幹,此後會長留上海,有什麼需要,林先生可以隨時找我!”
中年人留下一張名片,之後便告辭離開。
林笑棠看了看那張名片,“晉中書局,潘其豐”。
郭追一臉訕訕的回來,刺客已經趁機跳車,蹤跡全無。焦達此時也清醒過來,顧不上脖子後邊的創傷,便紅頭脹臉的跑到包廂向林笑棠請罪,林笑棠和尚振聲好一通解勸,纔將他安撫住。
之後的行程倒是平安無事,郭追和三名手下加了十二倍的小心,好在出發前,馬啓祥也和上海的大頭、沈胖子聯繫過,到達上海車站時,他們會帶人前來接應。
一路上,林笑棠和尚振聲倒有了談資,但直到上海,兩人還是無法確定刺客的真實背景到底是那一路的。
到達上海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半,由於天氣炎熱,車站的人也不是很多,尚振聲爲了保險起見,特意等車上的旅客差不多都走光了,這才和郭追等人保護着林笑棠下了車。
月臺上,沈胖子和大頭帶着十來個手下真等的心急,看到林笑棠等人出來,這才興高采烈的迎上來,看得出,這兩個傢伙最近的日子過得挺滋潤,一個個人模狗樣,就像是兩個暴發戶,頭髮打理的都站不住蒼蠅。
林笑棠一扭頭,潘其豐已經從身邊走了過去,走出十餘步後這才衝着林笑棠微微點點頭,林笑棠報以一笑,看着他消失在人羣中。
沈胖子等人開來的車就等在車站的大門前,一見面,就聽郭追說起車上遇襲的事情,這讓沈胖子和大頭等人立刻緊張起來,一邊招呼着手下四面佈防,一邊派人立刻通知車站附近的巡捕房加派人手沿途護送。
林笑棠不禁莞爾,“總不至於一天來暗殺我兩次吧?”
大頭趕忙捂上他的嘴,“呸、呸,少胡說八道,小心點總沒大錯!”
除了車站門,下了長長的出站步行梯就是車站的廣場,五輛嶄新的福特轎車就停在步行梯的出口,零星的幾個小販散佈在步行梯的四周,大隊的黃包車等候在通道的盡頭,不停的招攬着生意。
剛下到一半,兩個小販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爭執起來,聲調越來越高,似乎還有動手的趨勢。一時間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們的身上。
順着出站口走出一個身影,在出站的人羣中左躲右閃。悄然而迅速的靠近了林笑棠等人的身後。
焦達始終窩着一口氣,從當兵到如今,即使是和全副武裝的日本鬼子面對面肉搏時,也沒吃過今天這樣的虧,他的臉上一直火辣辣的,滿腹的好心情早已跑到九霄雲外,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警惕的注意着周圍的情況,他發誓不會再允許類似的事情發生。
身影是一個火車司機打扮的中年人,揹着挎包,藍色的帽子,帽檐壓得很低。離林笑棠等人還有四五米距離的時候,他突然發力,快速的從人羣中穿插出來,一把柯爾特手槍直接瞄準了林笑棠的背部。
就在他開槍的那一剎那,一個身影忽然擋在林笑棠的背後,“老闆,小心!”
隨着一聲槍響,焦達胸口中彈,重重的摔在臺階上。
林笑棠一個激靈,趕忙一側身,身邊的郭追和大頭等人趕忙將他護住,林笑棠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焦達,頓時心頭一緊。
郭追等人亂槍齊發,將身後的刺客打成了篩子。
此時,出站步行梯立刻亂成了一鍋粥,巡捕尖銳的哨子響起,可就是不見有人過來,旅客們亂作一團,紛紛跑下步行梯。
大頭和沈胖子等人不敢亂動,緊緊護衛着林笑棠退到步行梯靠牆的一側,舉着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四周的情況。
郭追的兩個手下趕忙將焦達也拖到一邊,幫他緊急止血。
步行梯下的黃包車隊中,衝出七八個車伕打扮的人來,舉槍向着林笑棠等人射擊,大頭和沈胖子的手下毫無防備,頃刻間被擊倒了三個。其餘的人趕緊還擊。
步行梯的頂端又衝出幾個車站工作人員打扮的人,也是一言不發,舉槍就打,雙方一時陷入混戰。
大頭和郭追緊緊護着林笑棠,大頭臉色有些發白了,“還是大意了,早知道多帶些兄弟過來了。”
郭追眼角餘光一掃,“老闆,這邊!”
步行梯靠牆的一側就是一個安全通道,門開了一條縫,郭追一腳踹開,大頭在後邊掩護,郭追拉着林笑棠就退進了安全通道。
這條走廊看來已經很久沒使用過,透出一股濃重的黴味,走廊裡的燈雖然亮着,但燈光昏暗,有些燈一明一暗。
郭追帶着林笑棠跑在前邊,大頭也帶着人保護着尚振生陸續推入走廊,留下沈胖子帶了一批人在外邊阻擊。大頭邊跑邊喊,“一直向前跑,應該是通向車站休息廳,休息廳的大門直通車站外!”
衆人一直跑了大概三分鐘,前邊赫然出現了一扇門,郭追讓林笑棠退後,自己打開門,先走出去,外邊的確是車站的休息廳,不少旅客聽見了傳來的槍聲,都聚在一起議論紛紛,還有幾個巡捕,躲在門邊探頭探腦。
郭追等人的出現,嚇了所有人一跳,尤其是他們的手中還拿着槍,整個休息廳頓時炸開了鍋。
郭追的大頭驅散着人羣,簇擁着林笑棠向着大門處跑過去。
此時,幾個原本縮頭縮腦的巡捕一反常態,快速的包圍過來,手中忽然多出幾把手槍,衝着衆人就開了槍。
隊伍中又倒下幾個人,就連大頭胳膊上也中了一槍。
但巡捕畢竟人少,很快就被衆人的火力所壓制住,衆人邊打邊向門外撤去。
休息廳門口長椅旁,蹲着一個女學生,雙手抱頭,似乎被嚇壞了。
林笑棠等人經過她身旁的時候,女學生突然暴起,衆人措不及防,林笑棠一時也有些發呆。
女學生的槍口衝着林笑棠的胸口連開兩槍,郭追怒吼一聲,飛身撲向她,兩人向後跌倒,扭打中,女學生的長髮落地,原來竟是個男人假扮的,帶的是個頭套。
一聲槍響,殺手這才軟軟的歪倒,脖子被郭追擊穿。
衆人回頭看去,不禁大吃一驚。林笑棠的身子搖搖欲墜,胸前的要害赫然多了兩個還在冒煙的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