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魚癸水棒,攪動一道道水行靈光,重重磨消着加身的劍氣,“嗡嗡……”
劍尖點在癸水棒之上,顫鳴聲將水行光幕盪出一圈圈漣漪,一道人影疏忽交錯,徐行目光冷肅地看着魏道人,頗覺棘手。
金丹道人其實並不好對付,上次茅山仙宗的孫修靜若非膽寒遁走,徐行想要仗劍斬之,也要多費手腳。
至於扶林宗道人精擅水火二行道法,眼前這位魏道人,一身水行道法精妙絕倫,在宗門內就向來以擅守聞名。
徐行一時拿不下魏道人,心中就有些失望,卻不知魏道人已然是驚異難言了。
“區區通法……”魏道人心生忌憚,飛魚癸水棒連連掃落徐行的法劍撩斬,只覺對方法力雄渾磅礴,沛莫能御。
虛空之上,光影交錯,劍光和水光纏繞斬殺,一時之間,卻是僵持不下。
此刻,慶陽縣衙之內,軍士神情警惕,捉刀戒備。
“大人,事急矣,速走!”一個渾身欲血的校尉,上氣不接下氣,衝進堂中稟告。
於斐面帶苦澀,搖頭道:“本官又能到哪裡去?身知慶陽一縣,當有守土之責,怎能棄城離去?”
“大人,殿下臨別有命,若事有不諧,當非戰之罪!請卑職務必帶走大人!”這時,身後一個錦衣黑袍侍衛,抱拳說着,自袖中取出一枚楚王的玉色令牌,呈給於斐。
於斐雖長於軍略,昔年更在楚王手下擔任參贊軍機,但其長於統籌輜重軍需,週轉軍務糧秣,來慶陽本就爲着接應北平、涿州二營大軍,眼下以孤軍守城半月殊爲不易,而且對方還有仙道勢力插手,道一句非戰之罪,並不爲過。
巡檢李紀額頭青筋直跳,冷喝道:“大人若早聽卑職之言,將城中士紳看押監管,何曾有今日之禍?”
於斐面色頹唐,雖知縱是聽了李紀之言,也難改這命運,但終歸也沒說,嘆道:“是本官無能,辜負了李巡檢和慶陽百姓!李巡檢若不棄,隨本官一同走吧。”
說完最後一句話,臉色羞慚,堂堂七品知縣,在當時已重文輕武的寧周,竟不敢和怒目不語的李紀對視。
“大人既走就是,某李紀生於慶陽,不願做他鄉之鬼!”李紀冷喝說着,霍然抽出腰刀,面色冷厲,環顧四下,高聲道:“願死戰者,隨某來!”
“願隨巡檢赴死!”一時間,縣衙內外,凡慶陽本地兵丁、衙役大多數麪皮潮紅,齊聲應諾,拔刀跟隨。
於斐看着李紀大步離去,身後跟着數十軍士,更是羞憤到無地自容,以袖袍掩住面容,仿若被抽空了一身力氣:“走吧。”
“大人……”錦衣侍衛連忙上前扶住,沉喝道,“護着大人從北城門殺出去。”
這些侍衛,皆是周廷揀選驍果之士,充任二十四衛,不乏將殺人武藝磨鍊到絕巔的人仙。
其時,天已大亮,慶陽縣城被倭人衝破,和城內殘餘敗兵衝殺一處,百姓也是四處逃亡,城內火光沖天,殺聲陣陣。
徐行這邊,一劍而出,劍光自下斜斜向上斬去,對面的扶林宗魏道人,心頭一跳,心驚膽顫地向一旁閃躲,“刺啦”一聲,腰間的虎鯊冰魄道衣,竟被劍光齊腰斬斷,感受着肌膚傳來的絲絲縷縷涼意,魏道人額頭汗如雨下,心中已然膽寒。
卻在這時,一架流光瑩瑩的雲梭,趁勢突破,自天空飛過,朝着慶陽而去。
魏道人正要飛身去追,面色變幻幾下,看着掌中已斷爲兩截的飛魚癸水棒,終究放下此念,“方纔,那小兒似乘着雲渺宮的雲梭?”
陡然想起此事,卻又有些幸災樂禍起來,“雲渺宮擅弄雲梭飛舟之類的奇技淫巧,偏偏弟子鬥戰之力稀鬆平常,這不是資敵麼?累貧道追之不上,可恨!”
徐行不知魏道人正在爲自己的怯戰找着藉口,此刻他乘着雲梭,法力運於眸子,搜索着洪府,“在那裡!”
雲梭化而一線,落在慶陽城內一處大宅中,這時,下人丫鬟四處倉皇而逃,徐行放出神識,探察整個洪府,皺眉道:“洪靈芸一家呢?”
攔住一個逃跑的洪府家丁,按住肩膀,問道:“我且問你,洪家人呢?”
“小姐和老爺夫人,城一破就走了。”家丁開始想要掙開,但沒掙動,就苦着臉哀求道:“這位公子,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讓我走吧,倭人就要打進來了……”
徐行無奈放開那家丁,疑惑道:“走了?”
似看出徐行面熟,那家丁跑了一段,猛然想起徐行身份,回頭喊道:“徐二郎,老爺他們好像跟着縣衙的人走了……”
“縣衙?”徐行喃喃說着,御風而起,打算先前往縣衙,此刻因着青羊宮的兩位陰神道人拼死反擊,上空的禁空法陣早已衝擊得七零八落,可自由通行。
徐行立身高空,目光所及,一隊倭人殺散了官兵,就獰笑着衝向一處民宅,燒殺搶掠,不問婦孺老幼。
“刺!”徐行初時還不忍看,打算匆匆飛過去,繼續尋訪洪靈芸一家,但後來實在忍不得,飛身而下,一劍過處,數不盡的慘叫聲中,倭人殘肢和斷臂齊飛。
“洪靈芸一家是人,難道這些人就不是?既我遇上,有一分力,當盡一分事。”徐行神情默然,既存此念,法劍灌注法力,粲白劍光掃蕩,但遇倭人,劍光揮動,血肉橫飛,而後朝南城門一隊官兵和倭寇接戰處殺去,那裡正聚集着大羣拖兒帶女的逃亡百姓,擁搡而不得出。
“鐺!”李紀此刻髮髻散亂,身被數創,已然渾身浴血,右臂也因中箭不能提刀,此刻僅以左臂揮刀格擋,身邊原有的百餘兵丁衙役,大半已經戰死,僅剩二三十人。
“巡檢,逃吧!”一個臉上帶傷的黑麪軍士眼眶含淚,嘶啞道:“燕義、張順……他們都死了!”
“你自去逃命罷,李某不怪你!”李紀喘着粗氣,提着已有豁口的橫刀,大步上前,殺向倭人,一時間竟連斬二人。
“巴嘎,你們一起上,殺了他!”出雲國一個餅臉將領目光兇狠,怒罵道。
四個穿着軍曹服飾的倭人,應諾一聲,手執倭刀,齊齊上前朝李紀斬出刀光。
“鐺……”
李紀向上一迎,格下兩柄,可仍有兩道刀光反斬而上,砍在肋骨和腿下,頓時“撲哧”入肉聲響起,李紀單腿跪地,對面倭人獰笑着,掌中倭刀同時奮力攪動,李紀剛毅的面容因爲疼痛扭曲着,濃眉之下,渙散目光隱約穿過崇山峻嶺,依稀望向南方,用力嘶吼道:“陛下,紀已效死……”
倭刀抽出,在十餘大周官兵的驚呼聲中,赫然氣絕身亡。
見身旁軍士默然,甚至目有敬色,餅臉將領冷笑一聲:“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將其頭顱割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