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雁尾山
太乙宮,殿內氣氛壓抑低沉,符陽劍宗宗主顧十方頭髮灰白,臉色鐵青,沉聲道:“誰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陸師弟的命牌爲何會碎?”
然而滿殿在坐的幾位元神真君,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能夠站出來迴應。
青冥子年紀較長,蒼老的面容帶着悲慼,道:“掌教師兄,陸師弟去崑崙山求取三光神水,既然出了變故,不如老道去問問。”
正在這時,青虛子凝眉說道:“師兄不必前去了,據在雍州遊歷的殿中弟子說,數天前長安發生了一件奇怪之事,一位上界金仙垂降一縷意志,震碎雍州鼎,驚退數位天仙,至於陸師弟,也不知怎麼惹惱了這位金仙,罹遭不測。”
“金仙?垂降意志?”顧十方面現驚容,其他幾位真君也是悚然而驚,這方世界雖只小千,但九州仙宗上溯淵源,或多或少和上界大能道統有着牽連,有着相對較爲完整的傳承,不是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
“那位金仙意志,爲何偏偏針對陸師弟?”顧十方只覺禍不單行,心中涌動起絲絲絕望,“祖師,難道天要亡我符陽?”
否則,這種倒黴事情爲何唯獨被陸佑沉逢上?
青虛子嘆了一口氣道:“非是針對,東海龍君的屬下,還有昆虛的一位陽神真君都被波及,據說那金仙是一位女仙,說幾人目光不恭,出手懲戒,以儆效尤……當時元武帝君還在,幾位天仙都是齊齊束手,不發一言。”
“這……”顧十方已不知說什麼纔好,這種事情,找誰說理去?
“上界金仙爲何垂降一縷意志?”青冥子疑惑,自言自語道:“此界對於這等大能,如同瓦礫沙石,不文一名,青虛師弟剛剛說雍州鼎還碎了?莫非那雍州鼎內有什麼名堂?難道之前的青州鼎崩碎,就是這位金仙的手筆?”
顧十方心灰意冷,說道:“到底有有什麼原委,現在已不重要,我符陽……”
正說着,感應到靈境外虛空的波動,面色倏變,霍然站起,劍眸冷爍,沉喝道:“東海龍君,你還敢來?”
幾位真君正驚疑不定着,突聽一把儒雅隨和的聲音遙遙傳來,迴盪在太乙宮,“顧兄,本君前來,正是爲解你道傷困厄,顧兄難道要拒我一番好意嗎?”
靈光現出一條通道,身穿明黃色華服、腰繫玉帶的東海龍君,微微笑着,落在太乙宮前,單手拿着摺扇,迎着顧十方銳利的目光,昂藏而入。
“道友請坐。”顧十方揮袖之間,左邊首位憑空現出一張梨木椅子,哪怕受傷,也顯着不俗的隔虛攝物的能力,同時也無聲示威。
不要以爲我顧十方傷的不能動彈了。
“不必。”東海龍君看着大約四十出頭,額頭奇古,光潔如玉,頜下蓄着灰白的鬍鬚,笑容儒雅隨和,氣韻神似某深夜給無知少女講金剛經的,輕搖白玉吊墜的摺扇,笑道:“瑤池聖後府的三光神水被人奪去,陸道友無功而返,本君知顧道友傷勢危急,特帶三光神水助道友療傷。”
顧十方冷冷撇了一眼摺扇上現出高有尺許(漢尺)的青色玉壺,沉聲道:“道友到底什麼意思?”
“這三光神水並未有任何異物,顧道友無需憂慮。”見顧十方面如青霜,目光閃爍之間,微微眯了眯眼,東海龍君斂去臉上笑意,將盛滿三光神水的玉壺輕輕一推,正色道:“道友先收下此物,再說。”
顧十方看了一眼懸浮在半空中的三光神水,皺了皺眉,探手握在掌中,天仙神念感知之下,果如東海龍君所言,不含絲毫異氣,臉上冷色稍稍和緩一些,“道友可將來意道明瞭。”
東海龍君見顧十方收下,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大周國師已聯繫神霄掌教想要伏殺於他,真當他一點沒有察覺?
扶林道人和雲渺夫人已被濟水斗劍嚇破了膽,讓其對抗威壓海內的大周國師和聲名赫赫的神霄掌教,無異於癡人說夢。
東海龍君道:“本君知顧道友對陸道友遭劫還心有疑問,當時本君就在現場,倒可以將一些細情告知。”
顧十方聞言,凝神而視,道:“願聞其詳。”
東海龍君道:“當時,我等爭奪雍州鼎,本君即將功成之際,不想金仙意志垂降,崩碎鼎身,施展巽風神通……”
“巽風?”顧十方面色微變,道:“這是什麼?”
東海龍君頓聲道:“顧道友有所不知,本君也是回去查閱我龍族血脈秘典得知,據上古族中一位喚應龍的前輩,在隻言片語中,提及一位大神通者演天地八卦,得天地風雷、山澤水火八種神通,其中描繪巽風如刀,墨煙湮滅……在本君看來,那金仙垂降的意志,就是施展的此種神通。”
顧十方面現思索,自言自語道:“八門神通,或是和九州之鼎有關,莫非鼎中有傳承?可這鼎,你我皆知,是劉基匹夫和薛向小兒以首陽之銅鑄造而來,如果有什麼傳承,這二人爲何沒有動作?”
“天地演化,玄妙莫測,誰也說不清。”東海龍君目光灼灼,聲音清泠如珠落玉罄,“九鼎新鑄,連通法都鎮壓不力,可三百年時移世易,勾連一州人道氣運、山河地脈,就是你我敢輕忽嗎?”
天仙自是不會畏懼山河鼎的贗品,但也沒有必要貿然惡了人道。
“如此,倒可一試。”顧十方沉默半晌,說道。
原來對於龍君所謂的龍氣秘法祭鼎不以爲然,連龍族都被灰灰,況所謂秘術?
不過,鼎中真有了傳承,若能取來,以天仙修爲御使,或能匹敵真仙也未可知,畢竟連上界金仙,都要垂降意志謀取。
“道友,既上界金仙打上了這主意,你我再……”言及此處,顧十方猛然反應過來,道:“上界金仙垂降意志也不是隨隨便便。”
當年純陽祖師可是神念分身遊歷此界,隨手傳下道統,還不是礙於天意,不能久留?符陽曆代掌門禱告求取飛昇符召,通通不予迴應。
東海龍君笑了笑,沒有告訴血脈傳承中的秘聞……這是地仙界某位大神通者定下的道律,大能無事不可隨意下界。
其實,道理很平常,你大羅元靈投影諸天,我金仙意志降凡小千,如此人爲干擾,不講道法自然,天道還衍化不衍化?
東海龍君附和道:“不錯,那上界金仙崩青州鼎時潛形隱跡還可,而雍州鼎,雖最後做了一場功德……肯定離去了。”
“敖道友,那金仙模樣你可否影繪出來?”顧十方寒聲問道,或有一日,他要替陸師弟討回公道。
東海龍君搖了搖頭,儒雅的面容上現出一絲癡迷,喃喃語道:“本君只是有幸記得,卻無法以任何法術留存其人影像,只能說這位大能風姿清絕,爲本君生平僅見。”
顧十方聞言,一時默然。
許是無圖,沒有太多說服力?
東海龍君也不辯解,自嘲一笑,想他東海龍君青年時也曾閱女無數,這些年爲着龍族奔走,自詡清心寡慾,見到那女仙,都有死灰復燃之感。
“敖道友,你足智多謀,接下來有什麼謀算?”顧十方問道。
東海龍君淡淡一笑,並未開口,而是神念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