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易潔對陸雲深印象很少,因爲他們雖然是表兄妹,但陸雲深四歲就去了武聖山莊,他們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幾回面,而且都是那種逢年過節全家聚會的大場合。每一次這樣的聚會,安易潔的心思基本上都用在了和陸雲容、陸雲柔、陸雲珍爭奪最美麗、最淑女甚至最嬌寵的名次上,對男孩子的關注真的不多。
但她每次驚鴻一瞥間,都會注意到陸雲深,因爲陸雲深實在是太帥了。就算他再沉默寡言,但所有人的第一眼還是會看向他。
而這一次陸雲深回來,初次在老夫人屋子裡看到他時,安易潔更是怦然心動。那挺拔頎長的身材、俊朗至極的容顏,還有他那種疏離的神情,甚至見禮招呼時那淡淡地掃過自己的目光,都讓安易潔忍不住一次次回想。可惜那天他們根本就沒有說上二句話。
今天也是。
安易潔想到這裡,心裡更是一陣委屈。今天自己氣昏了頭,還以爲是安一欣暗算了思泉,但後來被思泉私下裡提醒,自己也稍稍回想,就明白了是雲深表哥暗中出手。
當然,雲深表哥不可能是爲了那個死丫鬟,他是爲了他的小師弟的面子纔出的手。安易潔心裡想着,卻還是覺得一陣委屈,不由得眼圈一紅。
雲深表哥可不知道自己這麼維護他。
她向母親告狀訴苦,一口一句沈玉的小丫鬟。爲了不提到雲深表哥,她甚至都沒有提自己讓思泉和那個小丫鬟比武,而是對母親說了謊,說那個小丫鬟碰倒了茶杯不肯受罰還推了她。她擔心說出雲深表哥來,母親會覺得雲深表哥欺負了自己,會訓斥雲深表哥甚至責罰他。
安易潔倒是不怕母親責罰雲深表哥,她擔心的是雲深表哥受了責罰之後,會記恨到她身上。
安一欣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是已經可以分辨出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裡面是不是含着特別的注意和欣賞。
而這二次見面,雲深表哥就沒有偷偷看過她一眼。
安易潔事後回想,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也知道她今天的表現實在是暴躁了一些,雖然這全怪那個害得她出醜的小丫鬟,但安易潔很希望雲深表哥趕緊忘掉這件事,她也不想雲深表哥記恨她。
所以雖然安易潔也明白,以老夫人屋子裡那些丫鬟嬤嬤對母親的逢迎,即使她今天下午時就叮囑過她們不要多嘴,但只要母親多問幾句,就一定能知道當時所有的情形。但她相信,母親既不會懷疑她說謊,又爲了她的臉面,不會去向那些丫鬟嬤嬤打聽。
雖然如果什麼都不告訴母親,直接隱瞞這件事會更簡單一些,可是安易潔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那個推了自己一跤的小丫鬟必須受罰。
雖然在陸府礙着沈玉的面子,老夫人沒有堅持,但是隻要把那個小丫鬟帶回自己家,自己就可以想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了。
安易潔想到這裡,臉上綻開笑容,她依在母親的懷裡,開始暗暗盤算起來。
陸榮錦撫摸着女兒的秀髮,心中突然念頭一閃,吳山鎮就在武聖山莊下面,沈玉的小丫鬟,不會是在吳山鎮找的吧?
想到吳山鎮,陸榮錦的眼中立刻露出厭惡,想到了怯懦蠢笨的李氏,還有李氏那個相貌普通,身材平板的女兒來。她眉頭輕蹙,那個小姑娘叫安一欣。
陸榮錦張了張口,想問一下沈玉的小丫鬟叫什麼,心念一動,卻又咽了回去。
自己給了李氏母女二百多兩銀子,也警告過她們老老實實地呆在吳山鎮,小丫頭膽子再大也不可能跑到京城來。
更何況沈玉可是武聖的兒子,李氏的女兒一臉的單薄相,一看就不是有富貴命的人,怎麼可能成爲沈玉的丫鬟。
陸榮錦想到這裡,輕蔑地笑了笑,自己居然突然想到那個丫頭可能成爲沈玉的丫鬟,實在是太擡舉她了。
陸雲深輕輕撫摸着女兒的秀髮,她還小,但也要開始學習治家之道了。二哥出殯在即,這就是極好的學習機會。其實治家之道最重要的不過三項:人情往來權衡利益、處理事情明辨秋毫、對待下人恩威並施。以女兒的聰明權衡明辨都不是難事,但這三項中無論哪一項忌諱的都是明辨權衡之下,卻控制不住自己,偏要依着自己的喜怒行事。
陸榮錦想到這裡,不由得微笑起來,女兒在自己的嬌寵之下,平時性格確實有些嬌縱,但今天居然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沒有逼着外祖母強行處罰沈玉的丫鬟,看來真的是長大了。不過其實她就是再嬌縱些也沒有關係。以她的身份地位,以她的相貌才情,就算是嬌縱,一樣可以想嫁誰就嫁誰。陸榮錦笑着想。
就讓她隨心所欲地去懲罰那個小丫鬟,出出氣好了。陸榮錦心裡想着,伸手招過另一個嬤嬤來,“你送小姐回去吧。”她笑着說。
看着安易潔行禮離開,陸榮錦的目光又落在了兒子身上,在原本滿滿的疼愛中努力做出一絲嚴厲來,兒子讀書用功,就是性格輕浮了一些。兒子可不比女兒,爲了他的前程,就算是嬌縱也要管束得嚴格一些。
安一欣送完藥回到臥虎軒,正要去做宵夜,卻被秋月攔住,神經兮兮地告訴她老實回屋呆着,不要再出來。
安一欣不明所以,回到東廂房,看到沈玉坐在外屋自己的炕上,正在看書。“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沈玉看到安一欣,立刻說道。
呃……回來得早還不對了?
見安一欣發愣,沈玉才解釋起來,“秋月一直派小丫鬟守在老夫人那邊,看到安小姐吃過晚飯纔回去。她估計路程,要是安小姐今晚就向她媽告狀,估計這會宰相夫人就應該派人過來找你麻煩了。”
安一欣一聽,頓時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你是說老夫人那邊一下午都沒來找我的麻煩……”
“那是我的面子。”沈玉笑,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聽到院門外傳來說話聲。“秋月姑娘開門,我是四小姐身邊的李嬤嬤。”
“現在麻煩來了。”沈玉笑着說,一口就吹滅了燈。“秋月說她能對付,咱們就看看她的本事好了。”沈玉說着話,已經趴在窗邊向外看去。
臥虎軒的院門前和院子裡都掛着白紗燈籠,此刻屋子裡暗,外面亮,安一欣趴在沈玉旁邊,看到秋月打開了院門,笑着和李嬤嬤寒喧着,卻沒有請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