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營裡噓聲一片嘆聲一片歡呼一片的喧囂裡,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林夫人沒閒着,開始着手萬民表的簽字儀式。
斌兒睡得踏實,大概是跟着母親的關係,心裡安穩。
安排了奶孃守着孩子,林蔥兒帶春花和幾個軍卒一同去邊城各學堂和女學,將軍夫人的名銜還是很好用的,又聽說是給萬歲爺上的“萬民表”,先生們沒有不踊躍幫忙的。
接下來就全都熟悉了流程,大家分開行動,捧着紅印泥去大街小巷宣傳並摁手印,活動搞得如火如荼,一時之間,邊城整個兒都熱鬧了起來。
這也算再次給醫院做了一下宣傳,王太醫的來歷也被神話了,從京城太醫院空降的,代表着萬歲爺的仁慈博愛、雨露均沾,咱們邊城也被萬歲爺惦記着呢。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別忘了寂寞的山谷裡野百合也有春天……”,這是林蔥兒寫給萬歲爺的感謝信裡增添的一句歌詞,希望萬歲爺展顏一笑,一笑泯恩仇,答應放王太醫一條生路。
其實,因爲目前還屬於毛筆寫字的範疇,萬歲與皇后與十八公主,還真是沒有接到過這樣厚重並洋洋灑灑信口開河如極密切的好友般口吻的書信,篇幅之長,用詞之靈活多變,口語形式,統統令他們覺得新鮮。
不過,那些還是後話,當前,林夫人親自走進邊城的大街小巷,號召百姓全部參與進來“萬民表”的摁手印活動的時候,一個披頭散髮臉帶血痂腳步趔趄衣衫不整的婦人,跑了出來,方向很明確,奔向傳說中的將軍夫人。
“夫人……救命!夫人……救命!”連聲音都是沙啞的。
最可怕的還在後面,一個男人在身後緊追,腦袋上還掛着菜葉子米糊糊之類的食物殘渣,嘴裡也在忙不迭的喊:“快堵住她,瘋了,這婆娘瘋了!”
跑出來個瘋婆子?那還得了?
軍卒們立刻把林夫人圍攏起來,不過,林夫人可不是嬌滴滴的養在深閨的小姐出身,雖然現在做了母親,但是,一聽見要起紛爭的動靜,還是熱血沸騰青春年少的勁頭氾濫。
“把那個男人攔住!”夫人下令。
是的,沒聽錯,不是攔着瘋婆子,而是攔着看起來比較正常的男人。
夫人不按常理出牌是正常,軍卒們也早習慣了,果真分出兩個人擋住了一臉倉惶氣喘吁吁的男人,給瘋婆子留出空隙撲了上來,跪倒在地。
也不算是跪倒,前半個身子都匍匐在地上了。
那婦人面如菜色,擡起一隻手伸向林蔥兒,散亂的花白髮絲掩映下,臉上的血痂更加觸目驚心。
還不僅僅是臉上,她的伸出的一隻手上,衣袖往後縮,手臂上也有明顯的新鮮的疤痕,露着根本沒被處理過的傷口,紅腫青淤。
林蔥兒的臉色瞬間陰鬱下來,春花不在身邊,她自己上前攙扶,彎腰問道:“誰打的你?”
軍卒們聽出了這句話後面隱藏的憤怒,再看見被攔住的男子拼命掙扎要上前阻攔,直接動手摁住了胳膊,厲聲喝斥:“別出聲!”
另一邊,終於找到救世主一般的婦人,瘋婆子,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仰頭,對林蔥兒說“救我,夫人,救我!救我的孩子。”
到底怎麼回事兒?卻沒有人再回答這個問題了,因爲,終於找到了救世主的婦人,“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昏迷了過去。
林蔥兒不能放任這件事情不管。
請郎中,是一回事兒,把這個婦人擡回她自己家中,追問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是另一回事兒。
很明顯,第二件事有些棘手,剛纔被按住肩膀的男人,很不服氣的樣子,一迭聲地對擡婦人的軍卒說“不用管他,我自己拖她回去就行,她是個瘋婆子,身上的傷都是自己摔的,自己撓的。”
即便是個瘋子,對自己也下不了如此的狠手吧?林蔥兒可真是不相信。
看起來男人是真心不想邀請大家到他的家裡去,但是這由不得他。
周圍的鄰居好像是司空見慣了似的。在一旁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敢大聲說什麼的。
那就暫時不過問他們,直接走到家裡去親眼看一看就是了,聽這婦人說家裡還有孩子需要救命,那麼孩子們到哪裡去了呢?
邊城小巷,居住的面積不是很大,一個小院兒,隨意散放着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髒污遍地的樣子。
三間小屋,其中一間是個木柵欄的屋門,非常簡陋,而且現在是四敞大開的,可以推想得到,剛纔這位婦人就是從那裡面跑出來的,爲什麼這家人,要用細密粗實的木柵欄來做房屋的門呢?就好像是一個囚籠一樣。
並且,從四敞大開的木柵欄的門裡,還傳出微弱的呼救聲“娘,救我,娘,別丟下我。”
看起來,屋裡面有故事。
忍受着滿鼻孔的污濁之氣,林夫人掂起裙襬往裡走,男人擺着兩隻手拼命地拒絕,還想在柵欄前擋着,又被軍卒扯到了一邊兒。
昏迷的婦人也被擡了進來,屋裡的空氣更加污濁,這還是開了柵欄門一段時間的結果。
果真像個牢房,木柵欄裡面還有門板,平時應該也是上着鎖的,鑰匙還掛在門板上。
低矮黑暗的房間,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倒是不少的柴草,堆放了多半間屋子。
柴草堆裡,一個瘦小的姑娘縮着,手腳都被縛住了,行動不得。
剛纔就是她在呼救,聲音癩貓子似的,這一會兒看到有陌生人進入,全身抖如篩糠。
“販賣人口?捉了那漢子收監!”林夫人火冒三丈,剛看清楚屋內的情況就下了命令。
“冤枉啊夫人,這是小人自己家的婆娘跟丫頭,親生的……”。
男人着了急,急赤白臉的解釋着。
自家的丫頭,親生的,卻要繩捆索綁着養,自己的婆娘,被打成昏迷不醒……
得了失心瘋了吧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