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千落再能幹,莊母再看不上‘不掙錢’的千城覆,莊母的本心也不可能希望女兒和女婿離婚的。
若不是昨天發生了霍訪冬的事兒,莊母跟着鬧心卻無處發泄,她也不至於一大早就找千城覆來,最後因爲他們都不聽她的話而生氣。
這會兒她在屋裡聽着,千城覆負氣離開,莊千落不但不勸,反而說着更加激怒他的話,立刻就呆不住了。
趕緊轉動輪椅打開門出來,急忙對莊千落說道:“你這丫頭,爲什麼好好的事兒,就不能好好說呢?你看你把女婿都氣走了!趕緊把他找回來!”
莊千落暗暗吃驚,沒想到千城覆算得這樣準!
明明之前莊母還那樣生氣,居然就真的在千城覆轉身的時候,莊母是第一個出來勸自己的。
這或許就是母愛,即便再生氣,她也不是真心想對兒女不利!
莊千落又何嘗不想,趕緊將這猶如噩夢一般的事情瞭解呢?
可是背後的黑手還沒揪出來,事情就不是真正的解決,她也只能咬牙挺住,哼道:“我纔不要!這個家沒有他更好!反正他什麼也幫不上忙!”
說完轉身就走,可見她也是生莊母氣的。
莊母一個人坐在房前,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又將事情的一幕幕反思思考起來。
一個人的房間,空蕩蕩的幾乎比全世界都大。
莊千落咬着脣角坐在屋子裡,儘量讓自己集中精神,想着下一步到底要怎麼做。
千城覆走了!
按照約定,連帶把所有的影衛一起都帶走了,莊家裡外空蕩蕩的,似乎除了受傷起不了的奴僕外,就再也沒有人的呼吸聲一般。
一直掌燈熬到半夜,莊千落突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應聲之後,米嫂端着宵夜走了進來。
“小姐,我看你還沒睡,就將夜宵給你送來一份。”說着說着,米嫂就將夜宵放到桌上,然後就要告辭離開。
莊千落伸了一下手,示意她停下來,問道:“其他人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上工?就你一個人家裡家外的忙,也是夠辛苦的了!”
米嫂轉過身,認真的看着面無表情的莊千落,淡然一笑,回答:“小姐懲罰下人也是對的!無規矩不成方圓,更何況已經鬧出事來了呢?只是男人倒是好說,皮糙肉厚的無所謂。倒是女孩子,幾十板子下去,且得養一陣子呢!”
莊千落似乎是聽得漫不經心,隔了幾秒纔回答:“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啊!只是現在家裡家外的,就是不安生!好在人口越來越少,活計也就不多了!這一段你先忙着,月底我給你加月錢!”
米嫂聞言笑了,卻是恭敬的回答:“如此是這樣,那我還要多謝小姐了!如果小姐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這就下去給老婦人送夜宵。”
莊千落點點頭,米嫂就當真離開了!
全無一點可疑的跡象!
難道是她猜錯了?
可是如今莊家,除了米嫂一個能動的下人外,並沒有其他人啊!
第二天早晨,莊千落就起身去了霍府。
吃閉門羹是肯定的!
好在得到了消息,說是霍訪冬已經度過危險期,只是昏迷不醒的在休養。
霍訪冬的事兒沒辦成,莊千落卻要轉身去府衙。
這一次去不爲告狀,也不爲辦事,純粹是爲了接明明早應該回家,卻到現在還沒回去的杜霽景。
霍訪冬的事兒發生的前一天,杜霽景做爲新晉舉人,收到鎮守的邀請,去往府衙赴宴,以及文人之間的什麼詩會。
原定前天晚上就應該回來,卻是一直拖到今天早晨,才由府衙送了信。
說是杜霽景不勝酒力,醉倒在府衙一直休息到現在。
若不是家裡亂成一鍋粥,莊千落也不會到今天早晨纔想起來,杜霽景還沒回來。
所以她纔會收拾妥當來金竹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接杜霽景。
熟悉的府衙路,熟悉的衙役,就連兩旁林立的建築,都是那般眼熟。
但是在看到杜霽景的那一刻,莊千落立時就不淡定了。
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緊張的望着被子裡還打呼嚕睡着的人,一邊搖晃他的肩膀,一邊大聲喊道:“霽景!霽景!”
杜霽景迷迷糊糊的睜眼,對焦了好半天,纔算看清楚莊千落,嗓音沙啞的好像被馬車碾過,只說了一個字:“姐……”
然後就消聲了!
“你們到底給他喝了多少酒啊?”莊千落轉過身,直接就對一羣衙役大吼。
衙役被莊千落嚇了一跳,可是無論是如今莊千落的身份,還是杜霽景的身份,都由不得他們怠慢,只得乖乖的回答:“莊姑娘,三天前宴會上,衆位學子都是極其盡興的。唯獨只有杜公子,只喝了三杯酒。”
然後就醉倒不醒人事了!
莊千落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們,趕緊轉過頭去看杜霽景。
杜霽景發白的臉色瞬間微微泛紅,說不出話只好輕輕頷首。
誰想到,杜霽景這邊還沒說話呢!
另一旁自莊千落進屋之前,就守在旁邊的一個,文弱氣質十足的男子走上前,深深給莊千落施了一禮。
“小姐,奴才一直在少爺的身邊伺候着。還是由奴才來說,前天發生了什麼事兒吧!”那男子眉清目秀,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的模樣,看上去倒是知書達理,就是氣勢若了一些,女化了一些。
這麼有特點的下人,莊千落怎麼就不記得家裡有這麼一個人呢?
眉心忍不住蹙起,莊千落反問:“你是誰啊?口口聲聲喚我小姐,我怎麼不認識你?”
男子聞言面上一囧,突然撩袍跪倒地面上,直接向莊千落磕了三個頭,也就等於是對杜霽景磕了三個頭,這才溫聲回答:“小姐,少爺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吶!前天在街上,奴才父子被惡霸欺負,險些被打死!若不是少爺及時出手,奴才父子就……之後少爺好心,看奴才有點底子,就收奴才做了書童。請小姐放心!以後奴才一定會盡心竭力,好好侍奉少爺的。”
說着說着,從溫聲變成了哽咽,煽情的連衙役都跟着眼圈有些泛紅。
莊千落滿心都是事兒,哪裡有時間聽這些無聊的話?
不過就是救個人,看他可憐又收到身邊,反正如今的莊家也不差一個人吃飯,收就收吧!
“那你告訴我,前天少爺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麼到現在臉上的酒氣還沒退下去?”莊千落現在只擔心杜霽景的身體,至於其他的事兒都無所謂!
男子點點頭,卻是先自我介紹起來:“小姐,奴才叫白河!前天跟着少爺伺候着,事情正如幾位衙役大哥說的一樣。少爺昨天就在最開始的時候,喝了三杯各位老爺的酒,然後就不勝酒力靠在椅子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就連其他老爺和各位公子去遊園作詩,少爺都沒去成。”
一個陌生人,不可能他說什麼,莊千落就信什麼。
視線轉到杜霽景的身上,杜霽景臉色紅紅的點點頭,一臉愧疚的模樣,也就證實白河沒有撒謊。
如果是這樣,那莊千落便沒有其他要說的了。
於是趕緊收拾東西,就帶着杜霽景和白河上了馬車。
經過兩天兩夜的熟睡,杜霽景的酒已經醒了大半,只是酒後的喉嚨沙啞和頭疼還在,便不說話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莊千落惦記着家裡的事兒,不希望即將要去京城的杜霽景分心,自然也就更沒話跟他說。
倒是書童白河機靈,見她們姐弟倆不說話,就一個勁兒的自己找事兒做。
一會兒給杜霽景倒杯吹溫的茶水喝,一會兒給莊千落削一個水果吃,總之又乖巧又聽話的勁兒,就連才見面沒多久的莊千落,都對他甚是滿意。
有這麼一個貼心的書童,莊千落似乎也可以放心,杜霽景到京城的飲食起居了!
到了莊家下了馬車,莊千落就直接帶着杜霽景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後就開始聊起來,還有三天即將遠行的事兒。
因爲杜霽景不方便說話,就是莊千落說他寫,白河在一旁磨墨。
一切商量完,臨出門之前,莊千落忍不住叮囑道:“清風書院規矩大,在京城除了國子監,那也是數一數二的書院了!你到那邊,凡事都要好好做,積極備考,千萬不可鬆懈,明白了嗎?”
杜霽景乖巧的點點頭,一張微微稚嫩的臉上,帶着一抹堅決。
莊千落這才放心下來,繼續說出更重要的:“你身子不舒服,就多在屋裡休養一下,我把其他奴僕撤下去,免得打擾你休息。至於娘和你哥嫂那裡,你暫時也別去了!娘和佑祥身體都弱,別被你這臭小子給弄病了。”
杜霽景繼續不疑有他的點頭,對於莊千落這個姐姐,是百分之一百信任的,更是想不到,才短短三天,家裡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其實莊千落這樣的謊言,也沒有多高明。
就算最近兩天,杜霽景不出門不知道,可是他要走的那天,家人必須來送,到時候看不見千城覆,和一臉黯然失魂的杜風良,只怕到時候也瞞不了了。
可是對於現在的莊千落來說,能消停一陣兒是一陣兒,如今是她是真的無力,再多安撫安排一個人。
剛出杜霽景的院子,莊千落就碰到到處找她的東宮珏。
“你怎麼在這裡啊?快走!跟我去廠裡看看。”東宮珏滿臉焦急的模樣,一點都不作假,可見廠裡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兒。
莊千落絲毫不敢怠慢,趕緊跟着他轉身就走,邊走邊問:“出什麼事兒了?”
“夏從靈跑到廠裡來了!盧大虎見到她,突然就精神失控!追着她滿廠子裡的跑,不僅把現成品的紙張都毀了,就連原料都打亂。此時其他工人正抓着他呢!我看他不對勁,又找不到千城覆,也只能請張大夫過去給他看看,你也趕緊去看看吧!”
東宮珏向來以溫潤如玉的外表示人,然而如今他語氣裡着急的態度,卻與平時大相勁庭,可見他確實非常擔心盧大虎!
追着夏從靈滿廠子的跑?
這怎麼可能呢?
就像盧大虎沒失憶,他也是愛慕夏從靈的啊!
又不是殺父仇人,需要追殺嗎?
莊千落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可是一進到向被炮彈炸過的廠子之後,她終於明白,爲何東宮珏那麼心急了!
平日看着盧大虎憨厚老實,卻沒想到發起狂來這麼驚人啊!
到處亂七八糟的東西,估計最近一週的產值都被毀爲零了。
還沒等她開口說話,突然一個和盧大虎七分像的少年跑了過來,見到莊千落哭哭啼啼的說道:“莊姐,你快去看看我大哥吧!他受傷了!”
來人正是盧二虎。
莊千落摸了摸他的頭頂,無言的安慰着他,然後繞過他繼續向前走,卻是直接對上滿臉通紅,這麼半天過去,仍舊在喘氣的夏從靈。
面對夏從靈,這一次的莊千落突然就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乾脆直接偏轉身子,就在想繞過她的時候,夏從靈卻突然開口:“莊姐,我不是來搗亂的。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看我?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呆在廠子裡?”莊千落的聲線冷到了極致,似乎就連和她多說一個字,都會讓她覺得噁心一般。
夏從靈被莊千落的態度,弄得滿臉通紅似火燒,尷尬的咬了咬脣角,小聲對即將走遠的莊千落解釋:“莊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當初和我爹說的那個人,就是盧大虎。他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不知道啊!”
莊千落聞言頓下腳步,卻是沒有回頭,冰冷的反問:“那你知道什麼?知道逸輕狂好?那你就繼續去做他的新寵,何必來這裡刺激已經很可憐的人?夏從靈,收起你那副假裝無辜的嘴臉!這裡沒有人願意看到,更沒有人歡迎你的到來。你給我走!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和大虎的面前!”
夏從靈聞言眼淚瞬間涌了起來,居然就在衆目睽睽之中,突然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哭哭啼啼的對莊千落說道:“莊姐,我知道我搶了你的男人,讓你心裡不痛快!但是我和逸公子,真的是真心相愛的!我求你,原諒我的情不自禁!咱們,應該還是好姐妹啊!”
夏從靈的這番話,說的是委屈極了!
那段重情重義的言辭,那張委曲求全的表情,明明是自己在道歉,卻是在所有人面前,將莊千落推到心胸狹隘自私卑鄙的陷阱裡。
莊千落藏在袖子裡的雙拳緊緊握起,足足穩住在原地有一分鐘之後。
可是那之後,莊千落卻突然暴走起來,猛地轉身幾步就躍到夏從靈的面前。
包括夏從靈本人在內,誰都沒想到,莊千落沒有反駁,而是直接就那麼竄到夏從靈的面前。
嚇得夏從靈差點本能的就逃跑,奈何莊千落的手速極快,一把就抓住她的衣襟,雙眸死死的鎖着她的眼睛,就連因爲氣憤而變強的呼吸,都猶如烙鐵一般噴在她的臉上。
“夏從靈,我真是瞎了眼睛,纔會和你做姐妹!從前我怎麼沒看出來,原來你爽朗正直的外表下,居然藏了這麼一顆齷蹉不要臉的心腸?怎麼?感覺到被逸輕狂玩了?現在後悔了嗎?”
“可是從始到終,玩你的人都是逸輕狂,你有必要到我面前演這副戲嗎?難不成你覺得,只要我衝過去,把逸輕狂一頓胖揍,他就會對我死心,然後看上你?夏從靈,你真是蠢的可以!”
“你說你不知道盧大虎喜歡你?如果你不知道,你怎麼會那麼準確的‘巧遇’盧大虎?我記得,造紙廠現在最少有兩千人!這麼多人,你誰都碰不上,偏偏可以刺激到已經忘記你的他?還讓他發狂追着你滿廠子的跑?”
“要我來說一說,你來這裡是幹什麼的嗎?第一項,就是你想惹怒我,然後再去刺激逸輕狂,好讓逸輕狂有個對比,覺得你比我更溫婉可人,是做媳婦的料兒!”
“第二項任務,應該就是你在哪裡聽說,我手頭上馬上有一批要送往進城的貨吧?如今你惹得大虎滿廠子的跑,好幾天的貨都報廢了!到時候我不能如期交貨,奚術塵就可以趁虛而入了!我說的,可有錯?”
莊千落字字句句都是逼問,篤定的語氣哪裡有一點不確定的意思?
對比兩世爲人,已經快成人精的莊千落,夏從靈還是太嫩了一些。
被莊千落一通搶白之後,她的臉色立時被嚇得煞白,哪裡還能接上一句話?
莊千落鬆開夏從靈衣襟的時候,更是直接一個用力,一拳頭就打在她的胸口,直接將她整個人都推倒過去,之後才站了起來,嫌棄的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自己想自甘墮落,我不會再攔着你。但是夏從靈,你最好給我記住!相比那個紈絝的逸家公子,我是你更惹不起的人物,如果你還有一點理智,最好不要再來招惹我,也別想再利用大虎。否則的話,我不介意直接給金竹鎮多添一個失蹤人口,丟到山裡喂狼去!”
說罷,莊千落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噁心,之後轉身就走。
夏從靈期期艾艾的從地上爬起來,迎着無數人鄙視的視線,咬着下脣無聲的啜泣。
走到今天,她自然也是不甘的!
如果這個世上沒有莊千落,逸輕狂的心,是不是就可以裝下她?
既然陰險的計謀做不成,那她何不如直接來?反正千城覆也不在她的身邊!
“莊姐!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所有人都以爲,夏從靈必定會離開,卻沒想到,她突然間一聲大吼,然後就爬起來直直朝莊千落跑去。
那明顯是要抱住莊千落後腰,低聲祈求的模樣,讓很多人都搖頭,很鄙夷的看着反轉如此之快的夏從靈。
但是還有很少數的人,因爲角度問題,也可以看清楚一閃而過的寒光,竟然就出現在夏從靈的右袖口裡。
莊千落猜透了夏從靈的心思,對她自然是不屑一顧的,對於此時夏從靈的道歉,她自然也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她根本就沒停下來的意思,哪裡可能知道,夏從靈已經對她起了殺心?
聽完夏從靈的話之後,莊千落纔剛剛正常速度走上兩步,就突然聽到東宮珏急忙喊了一聲什麼,然而她還沒分析出來,就覺得自己被誰一推,踉蹌的向前跑了幾步,勉強停下身子的同時,卻聽到衆人的驚呼聲。
“東宮!”莊千落聞聲回頭,自己卻是嚇得傻了。
只見東宮珏捂着自己的右下腹,上面插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刀子,順着刀子流下的血,幾秒鐘就已經把他紫色的衣服染紅。
夏從靈第一次殺人,看到血流出來的那一霎那,已經嚇得傻掉了,就那麼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倒地的東宮珏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東宮!”第二次叫聲的時候,莊千落就已經衝到了東宮珏的面前,可是望着渾身是血的東宮珏,她根本無從下手。
“趕緊把張大夫叫出來!快去!”莊千落一聲大吼,擡頭看衆人的時候,雙眼都已經紅了,嚇得所有人一個哆嗦,立時集體都往裡邊跑,到了門口的時候,因爲太慌亂,還卡在門口了。
“千落,我沒事兒!你別慌!”東宮珏躺倒在地,臉色蒼白如紙,卻是努力放平氣息,先安撫莊千落的情緒。
“這麼多血,怎麼會沒事兒?東宮,你怎麼那麼傻啊?幹嘛要爲我擋刀?你是個男人,推開夏從靈不就完事了嗎?”明明很感人的場面,莊千落就是說不出感動人的話。
不是她人品有問題,實在是因爲這樣以命換命的方法,讓她根本接受不了!
無論是她自己還是東宮珏,性命都是一樣重要的!
如果今天註定要死一個人,莊千落寧願是自己,也不願意看到東宮珏代替自己。
更何況,她也沒說錯!
夏從靈那麼一個柔弱的女子,又不會武功,哪裡需要東宮珏用身軀替她擋?
明明可以誰都不受傷,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東宮珏聰明能幹,怎麼就會想不透?
聽到莊千落的話,東宮珏溫潤如玉的俊顏,勉強抿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有些抱歉的回答:“是我一時衝動!如果還有下次,我一定不會傻到,跑過來爲你擋刀!你這女人,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完全糊弄不了啊!”
莊千落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沒個正經的?覺得有人殺我一次還不夠?你還想有第二次?你就不能盼我點好的嗎?”
東宮珏輕輕搖搖頭,語調似乎漫不經心,卻是像祈福一樣,對她說道:“怎麼可能?我願你平安幸福都來不及!”
這是張大夫跑了過來,就開始給東宮珏急救。
東宮珏雖然流血很多,可是因爲身高問題,以及夏從靈對莊千落是下了殺心,原本想插在莊千落心口的刀,就插在了東宮珏的右小腹上。
再加上夏從靈本身沒什麼力氣,所以只是劃開了東宮珏小腹很大一條傷口,並沒有真的刺進去。
但是即便如此,莊千落也是不可能放過夏從靈的。
一直到張大夫給東宮珏包紮完傷口,夏從靈都保持着那麼一個姿勢,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也就連一點意外都沒有,被莊千落命人給逮了起來。
莊千落眯眼死死的盯着夏從靈,厲聲說道:“夏從靈,你這惡毒的歹婦,連殺人的勾當都敢做,當真是留你不得了!二虎,你現在就騎馬去鎮裡,讓鎮守派人來抓這個殺人犯!”
盧二虎點點頭,轉身就要往外跑。
誰知裡面那個,早不來晚不來的盧大虎,卻突然從一堆人裡衝出來,噗通一下就跪倒在莊千落的面前。
“莊姐,求你放了從靈吧!我知道,她傷了東宮大哥不對!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哪裡能去蹲大牢?求你!讓我替她贖罪吧!大牢我去蹲!賠命的事兒,我去死!”說完,一個個頭如不要錢一般,就咚咚的磕在泥地上。
莊千落恨鐵不成鋼的看着這樣的盧大虎,真是恨不得把他綁起來,然後一棒子敲在他的腦袋上,讓他再忘記一次這個不是東西的夏從靈。
面對盧大虎的不爭氣,看不下去的人自然不止莊千落,衆人紛紛議論,可是議論之詞卻是一面倒的,都覺得盧大虎這人犯賤,夏從靈如何如何不值得他這樣做。
“夠了!都別吵了!趕緊把盧大虎給我弄下去,關到小黑屋子裡!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放他出來,都給我看好了!”莊千落一聲大喊,嚇得衆人立時閉嘴。
然後就有人上來,想要去抓盧大虎,依命令將他帶下去。
原本一直嚇傻的夏從靈,就在盧大虎磕頭的時候,才突然醒悟過來。
她也不是傻子,一時衝動之後理智迴歸,她自然知道殺人之罪有多大。
這會兒見唯一一個能救自己的人,就要被人壓下去,立時就撲了過去。
衆目睽睽之下,夏從靈就耍賴的攀着盧大虎的脖子,和他一直跪在地上,像發誓一般對盧大虎說道:“盧大哥!你救救我!只要你讓莊姐放過我,我就是你的了!我保證,日後一定和你好好過日子!我什麼都不要,就要你了!”
見過不要臉的,卻從來沒見過,如夏從靈一般不要臉的。
莊千落真是給她打敗了,明明爲東宮珏的事兒,氣得她都想殺人,這會兒卻是忍不住笑了,恨得直磨牙。
盧大虎爲了她茶不思飯不想,甚至連特定性失憶都犯了,然後又瘋瘋癲癲的把廠子都破壞掉,又願意爲她頂罪坐牢,甚至連砍頭都不怕,可見夏從靈在盧大虎的心裡,到底是有多重要。
如今期盼的佳人就在懷裡,口口聲聲說要和他在一起,想來盧大虎肯定是反抗不了,一定會牽着她的手,一走了之吧?
可是讓莊千落沒想到的是,盧大虎居然沒這麼做。
聽完夏從靈的話,盧大虎突然如燙手山芋一樣,一把將毫無防備的夏從靈給推開,明明眼底的愛戀依舊,卻是認真的對她勸道:“夏姑娘,你醒醒吧!我盧大虎只有一條命,就算再想也只能爲你賠上這一次。以後的日子,我希望你好自爲之,不要再一時衝動,做出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兒了!善惡到頭終有報!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不要再殺人了!”
夏從靈被推倒在地,傻愣愣的看着盧大虎,淚水瞬間涌過眼眶,哭得稀里嘩啦。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一再的反轉,弄得夏從靈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這會兒她不僅就地不雅的躺倒,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雙手握成拳頭,不停的捶打着地面,耍無賴似的哭着嚷道:“盧大虎!你就是這麼愛我的嗎?如今看到莊千落這樣欺負我,你不僅不幫我,還說什麼只能頂替我一次?如果沒有她,我會犯下這麼多錯誤嗎?如今我爹不要我了!逸公子不要我了!你要我怎麼辦?怎麼辦?”
盧大虎到底是對夏從靈一見鍾情,情根深種無法自拔的,這會兒就算怨怪夏從靈起歹念殺人,也還是不忍她此時的悲慘處境。
雙手緊緊握拳,盧大虎將腦袋撇過去不看她,緊緊咬着雙脣的力道,直接在脣瓣兒上留下一排深深的齒痕。
夏老爹有多疼愛孩子,莊千落是非常清楚的,若說逸輕狂不要夏從靈,那是她早就想到的。
有些納悶的望着夏從靈,莊千落若不是滿肚子心事,一定願意問問她爲什麼。
只是此時,越早處理夏從靈越好,免得浪費她的時間,也弄得盧大虎更加捨不得。
“自作自受!我早都告訴過你,是你自己非要不聽!自己釀下苦果,你自己去嘗就夠了!二虎,你們帶人把她趕出去,從今以後,不許她再踏進廠子範圍之內一步!”莊千落做了最後的決定,直接揮袖讓人弄她出去。
幾個人抓住夏從靈,夏從靈卻突然暴走起來,不停的掙扎同時,嘴裡也沒閒着。
“盧大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就這樣看着,你自己的女人被人抓走嗎?我不是都說了嗎?只要你現在救了我,我一定好好和你在一起,好好和你過日子!只要你開口,我就不走了!今晚就跟你洞房!”
盧大虎依舊不看她,閉着眼睛就當沒聽見。
莊千落卻是氣得要死,直接指着夏從靈的鼻子,喊道:“你夠了吧?就你這種被人玩剩下的破鞋,你當我們大虎是垃圾站嗎?還能收容你?我告訴你夏從靈,如果你還要點臉,以後就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的話,我讓人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打死爲止!”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補充道:“你最好燒香拜佛,祈求東宮沒事兒!否則的話,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派人把你抓回來。然後一刀刀的剁成肉醬,給東宮報仇!”
說到東宮珏的時候,盧大虎又要轉身給夏從靈求情,然而一聽不是送官查辦,而是嚇唬夏從靈,他也就放心了!便是狠下心腸,沒有再說什麼。
在盧大虎聽來,縱然莊千落罵夏從靈的話,有些過激了!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莊千落說的話,正是他的心聲。
就算夏從靈被逸輕狂騙了,盧大虎可以不計較她不是清白之身,可是當夏從靈用刀刺向東宮珏的時候,善良的盧大虎就已經不能接受這樣心腸狠毒的女人了!
其實他和夏從靈本來也沒接觸過多少次,總共加起來才見過三面而已!
不過都是他單相思,不過都是他傻罷了!
如今一切都過去了!
他做爲一個男人,還是要重新站起來,好好活下去的。
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其實這句話,一直都是人生最好的格言!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
一個愛你的人,願意包容你的一切,卻不代表,你做出他底線範圍之外的事兒,他也不計較!
每個人都有一顆心,如果真的被傷透了,那就是真的無法回頭了!
愛,不會沒有原因,更不會沒有終結。
奉勸所有即將面臨愛情,和已經在愛的人,且愛且珍惜!
莫不可恃寵而驕,最後傷人傷己!
夏從靈被人丟出了廠子,莊千落纔有時間去看盧大虎,見他似乎平靜了許多,語調不掩擔心的問道:“大虎,你怎麼樣了?”
盧大虎搖搖頭,從地上站起來,明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疤,也就展現在莊千落的眼前。
盧大虎微微搖頭,似是終究在一場不該做的夢中醒來,憨厚的笑容依舊,卻是難得神清氣爽的回答:“發泄出去,好多了!莊姐,你別擔心了!還是趕緊去看看東宮大哥吧!”
莊千落點點頭,轉身就往東宮珏的房間走去。
東宮珏的房間裡,張大夫剛剛給他包紮好傷口,只着白色裡衣的東宮珏,憔悴的躺在牀、上,見到她來,溫潤的眉目輕輕皺了皺,如雙玉碰撞優雅的聲音,小聲問道:“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爲,大虎一定會纏着你,不鬧到晚上,你都不會放夏從靈走呢?”
東宮珏比鏡子還要厲害,看人心那是一看一個準,最起碼莊千落的道行,還不足以在他的面前作假。
所以,本來就沒想說假話的莊千落,自然也不會說謊,直接回答:“我若是不放夏從靈,盧大虎必定還要和她糾纏不清!所以就算是看在盧大虎的面子,我也不會真的把夏從靈怎麼着了!”
東宮珏微微勾了勾脣角,輕聲嘆道:“正是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你善良夠義氣的性子,纔會那麼輕易就算計到你。你啊!趕緊改改這脾氣吧!否則日後,有的虧吃!”
莊千落無所謂的聳聳肩膀,不着調的回答:“我就這麼一個優點了!如果聽你的話改了,那以後還有人喜歡我嗎?”
“你不是都有一個千城覆了嗎?還需要誰喜歡你啊?”東宮珏嗤之以鼻,輕哼出聲。
見他們倆似乎越說越不着調,張大夫有些看不下去了,單手握拳放到脣角請咳一下,順利吸引他倆的視線,這纔對莊千落說道:“東宮公子的傷勢並不嚴重!除了一道較深的皮肉傷之外,內臟只傷到一點,養個把月應該就會痊癒。這是藥方,你趕緊讓人去給他熬藥吧!”
莊千落點點頭,接過藥方。
張大夫卻是擰眉繼續對她說道:“除了東宮公子,盧小哥的病情卻是較爲嚴重的。此次受的刺激不輕!日後一定要好好養着,切不可再刺激他,以防精神崩潰,徹底變成神經病。”
屋子裡除了莊千落就只有東宮珏,張大夫也就實話實說了!
雖然說張大夫的醫術和醫德都不怎麼樣,可是他這次說的話,莊千落卻是相信的。
只因爲從前世她就聽說過,很多人受了嚴重的刺激後,都會變成神經病的案例!
鄭重的點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她就目送張大夫離開。
一個頭現在有十個大了!
莊千落拉過椅子到東宮珏的牀前,然後一屁股狠狠坐上去算髮泄,抿脣不語的同時,明顯的煩惱和鬱悶就多寫在了臉上。
霍訪冬的事兒,甚至整個莊家的事兒,東宮珏都是知道的。
如今見到她這個表情,東宮珏自然知道她的煩惱到底在哪裡。
但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東宮珏就算知道,也不清楚能對她說點什麼。
二人皆是沉默不語,良久之後,還是由莊千落先開了口。
“東宮,廠子裡的事兒,我會盯着。你好好休息,別操心別的了!”翻來覆去想過之後,莊千落還是決定什麼都不對東宮珏說。
東宮珏應該爲她做的,不應該爲她做的,都做過太多太多了!
她莊千落不是個柔弱的溫室花朵,不需要處處用別人庇佑!
所以,該扛下的,她都會扛下!
爲自己,爲千城覆,爲這個家,爲整個廠子裡,那些信任她,跟隨她的兩千多名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