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風對莊千落的稱呼都已經改了,這意味着什麼,誰心裡都有數。
但是即便如此,莊千落心底的怨氣,仍舊還是很盛的。
她擡頭瞥了一眼虛弱的程清風,淡漠的回答:“既然已經是陌路人,也就談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了。但是有件事,我還是希望告訴你,也免得你還耿耿於懷。”
“什麼事?”程清風此刻的心在滴血,卻仍舊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莊千落身上,似乎是最後一次看到她一般,定定的注視着她,要把她的所有都烙印在心底。
“當年你落到豐收河,我丟過去的木板,根本不是爲了救你。而是因爲我娘不依着我,沒有進城我一個人生氣跑到河邊,丟木板發泄的。”
“而我當時確實是看見了你,只是看你在水裡浮浮沉沉,覺得更加心煩,這纔拿木板想把你砸下去,順帶發泄一下。這下你明白了吧!我根本不是想救你!”
莊千落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極輕,每一個字卻都像錘子一般,用力砸在程清昕的心口上。
那些讓他惦念,讓他顧及,讓他回憶的往事。
原來都只不過是原身的一個惡作劇,雖然那個時候原身還小,可能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的行爲,會害死一條人命。
可是說起來,也是惡劣到了極點,只怕沒有人會原諒她的。
這樣當衆說出來,只會讓她原本就不好的名聲,更添一條罪狀。但是這些,已經都不是莊千落所需要顧慮的了。
她現在只想,再也不要和程清風這個掃把星扯上一點關係。
此刻所有從山洞裡出來的人,都用一雙怒氣衝衝,恨不得掐死這個壞心眼的女人的眼光看着她,唯獨只有身爲當事人的程清風,目光卻突然從生無可戀變成清明。
“謝謝。”淡漠如秋風的兩個字,輕飄飄的從程清風的嘴裡說出來。
之後,他就讓程清霽扶着自己離開,再也沒有去看莊千落一眼。
沒人知道,程清風在這個時候,還要對莊千落道什麼謝。
其實這個時候的莊千落也是不明白的,直到兩個月之後,程清風辦了婚事,她纔算明白過來。
當時漫天如鵝毛純白的飄雪,他帶着迎親的隊伍,經過莊千落家門口。
莊千落無意識的轉頭看去,卻見程清風滿臉喜慶的笑容,目不斜視的騎在披着紅綢的驢子上。
那一刻,莊千落就明白了。
誤會解開,她和程清風的孽緣也算是了了,他是真的放下了!
從今以後,過上屬於他的,雖然普通卻幸福的生活。
若是問未來的莊千落,你是否後悔過,沒有早點和程清風解開誤會。
莊千落的回答肯定是,她並不後悔。
因爲如果沒有程清風,就不會給了程清昕欺負她的機會,她便不會怒極下了狠手。
如果不是有了第一次,在今後慢慢成長的路上,遇到諸多危險的時候,她便不能自保,也就無法成就了她艱辛的皇后之路。
※※※
莊千落跟着村民們回到村子裡,到家簡單的交代一下事情,便倒頭就睡。
這一覺,她足足睡了四天才醒來。
張大夫來回在莊家跑了兩天,都沒能給高燒不退的莊千落降溫,一直到第三天千城覆回來了,纔算是把她的燒給退了。
這四天裡,莊千落夢到的都是如何親手摳了程清昕的眼睛,之後就是滿眼的鋪天蓋地的血和腦漿,一遍又一遍摧殘她的心靈。
從最開始的恐懼,到中間的逼不得已,一直到最後,莊千落總算能坦然的面對。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這個給她戰勝夢魘勇氣的男人。
“你醒了?還覺得哪裡不舒服?”千城覆邊說邊伸手攤到她的額頭,看着她因爲長期高燒而退了一層皮,有些紅腫的小臉,在心底裡嘆氣。
莊千落只覺得嗓子都在冒煙,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輕輕的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大礙。
另一邊,莊母見莊千落醒來確實是沒事了,便忍不住數落道:“早就讓你多吃點肉,就是不聽話,老是讓給別人吃。你看看你,一羣去山裡尋人的人,回來個個活蹦亂跳的,唯有你一個高燒三天睡了四天。”
“雖說就你一個女子身體弱吧!卻也不該差成這樣啊!唉!我還指望你早點抱孫子呢!看來是要指到黃瓜地裡去了!”
莊千落不能說話,只能朝棚頂翻了個白眼。
她哪裡是身體素質差?
根本就是又驚又怕,給嚇着了好不好?
千城覆自然是明白她的,這會兒聽莊母埋怨,轉頭看向莊母,用冷淡卻堅定的語氣道: “您就別操心了!我一定會讓千落身體好起來的。至於孫子的事兒……也不成問題。您還是好好養着自己的身體,到時候纔有體力,看着兒孫繞膝共享天倫啊!”
莊母一聽這話樂了,雙眼都眯成了月牙型,用力點頭如搗蒜,笑道:“我就愛聽姑爺說話,不像這丫頭不靠譜,每次不是忽悠我,就是不許我說!”
“你說說啊!我是她娘,我不給她操心,誰給她操心啊?這婚姻大事都已經定了,夫妻倆不好好過日子,生一堆孩子讓老人帶,還算夫妻嗎?”
“得!今個兒就由我做主,這丫頭以後別想睡在正屋了,你現在就抱她去西廂。小兩口擱一塊好好培養感情,最好兩三個月以後,就讓我看見她肚子大,早點讓我抱上孫子,我就算死都瞑目了!”
這當真是欺負現在的莊千落不能開口說話啊!
莊母居然越說越來勁,直接把她送到‘虎口’去了!
千城覆其實也沒想到,自己一番安慰莊母,順帶敲打敲打莊千落,讓她明白彼此關係的話,居然還惹來莊母這麼一個決定。
雖然,他是很歡迎莊千落到自己那屋去,可是想想她現在的身體,他只能繼續安慰莊母:“搬屋子的問題,暫時還是別了。千落急火攻心,身子又着了寒氣,沒有火炕頂着,只怕晚上又要發燒。還是等她好了,再讓她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