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不喜歡,另當別論。我只想問你,到底想不想知道關於他的秘密!”忍着噁心的感覺,莊千落蹙眉認真的反問。
無名擡起枯槁的手,摸了摸自己如梯田一般的老臉,琢磨一下之後,回答:“我知道,你就是不想死,想拖延時間罷了!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怪你。反正,無論你想什麼辦法,你今天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既然必死無疑,那我大可隨了你臨死前的心願。”
“不過呢!講秘密這種事,一定要足夠神秘有吸引力才行。所以,規則是我先說,如果你的秘密還沒我知道的有趣,那你就別耽誤我的時間了!早早上路去吧!”
無名看莊千落的眼神,那絕對就是看死人一般的。
所以,無論莊千落想玩什麼花樣,他都可以奉陪一下。
聽了無名的要求,莊千落抿了抿脣角,捂着像裂開一樣疼痛的胸口,輕輕頷首一下。
誰先說又怎麼樣?
反正她根本不知道奚術塵的秘密,倒不如讓這個殭屍先說,或許她還能借機忽悠點什麼。
無名見她同意,臉上立刻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樂顛顛的坐到她的對面,居然用那一雙怎麼看怎麼恐怖的眼睛,泛着點點愛、慕的星光望着自己的手指,溫和的笑道:“我喜歡師弟。”
“嗯。”莊千落等了半天,不見無名繼續說話,便隨便應了一聲。
沒想到無名之後便沒有話了,而是擡起頭對莊千落一臉認真的說:“該你了!”
啊?
這樣就完了?
這就是無名所說的秘密?
可是就算莊千落才認識無名不到十分鐘,這個他嘴裡所謂的秘密,也早已經被她看透了。
這哪裡算是什麼秘密?
說是公開到無人願意知道的垃圾信息,應該也不爲過吧?
莊千落捂着胸口錯愕的看着無名,嘴巴動了幾次,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也或許就是莊千落這幅無語的樣子,激怒了無名。
他一改突然的溫和,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兇狠異常的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感覺我配不上師弟嗎?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就算師弟喜歡你,你就可以用這種眼神鄙視我嗎?莊千落,我告訴你,我要是想殺你,眨眼的工夫你就沒命了!你憑什麼瞧不起我?”
無名的怒火,莊千落看得再清楚不過。
只怕她一個不小心應對,那肯定就是立刻去見閻王的下場了。
莊千落暗暗攥起拳頭,努力讓力氣凝聚,這才能開口說話,只是聲音太小,太微弱罷了!
“你誤會了!從始到終,我都沒有鄙視過你,更沒有瞧不起你過。既然你知道我是誰,就應該知道,我已經嫁人了!而且,我很愛我的丈夫,也從來沒有一刻喜歡過奚術塵的。所以,我怎會鄙視你?怎會瞧不起你呢?”
“相反的,我倒是很羨慕你追求愛情的勇氣。愛情,不一定非要異性相吸,也不是年齡美醜能夠決定的。你對奚術塵的愛,讓我覺得……呃!覺得很感動。如果我還能活着,未來若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不遺餘力幫助你,撮合你和奚術塵的好事的!”
這麼噁心委屈的話,都讓莊千落說出來了,應該算是很感人了吧?
奈何,無名就是不感動,只是微微收斂了怒氣罷了!
“哼!女人就沒一個好東西,總是喜歡用花言巧語騙取男人的感情。你以爲,人人都會爲你那副虛僞的嘴臉動容嗎?莊千落,你少忽悠我!我的秘密已經說了,你趕緊把你的秘密說出來。然後,我好送你上路!”
還說什麼如果不是奚術塵喜歡莊千落,他就會收莊千落做自己的女人。
這一切的藉口,都改變不了無名是個同性、戀的事實!
所以,他對莊千落沒個好態度,甚至相反態度惡劣,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在他的心裡,莊千落儼然算是情敵。
如果不是看在生命被人威脅,莊千落哪裡可能總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可是到了這會兒,她沒有別的選擇。
Wωω.t tkan.¢○
爲了活命,她只能和喜怒無常的無名在這裡耗着。
她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情況,可是看着她和無名糾纏了這麼長時間,仍舊沒有影衛進來救她的現實,她也知道除了自救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總之,不管有沒有用,她都要繼續忽悠着無名,等待逃跑的機會。
暗暗在心底給自己打氣,莊千落捂着胸口弱弱的望着無名,輕聲回答:“我說就是了。不過故事有些長,你坐下來聽吧!”
“囉嗦!”嘴上罵着莊千落,無名卻還是聽話的坐回她的對面。
“除了我和奚術塵以外,其他人應該不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情形吧?”沒想到,莊千落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居然就是反問無名。
無名瞥了她一眼,哼道:“誰稀罕知道?”
莊千落抿了抿脣角,實在擠不出笑容,只好繼續道:“如果你知道此事和你有關係,那你就不會說這句話了。”
“和我有關係?”無名愣了愣,很是詫異。
“當然啊!去年夏天,我去仙客酒家推銷油炸水蜻蜓,因爲金竹鎮一直都沒有這種東西,掌櫃的不敢做主,這才帶我去見了奚術塵。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美的就像從月宮下來的仙子,而他手裡正在撫摸着的東西,就是他的翠玉綠笛。”
如果不是看到了無名的紅蕭,莊千落也不會想到這麼忽悠人的說法。不過事實到底是怎麼回事,其實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救了她的小命,就算讓她學龍叫都無所謂。
果然,在無名聽到奚術塵的綠笛時,精明的眼睛瞬間有那麼一時的失神,並沒有接話似乎在想什麼。
莊千落一見他失神,就知道延時有門,趕緊繼續忽悠道:“當時的我和現在的你,表情是一模一樣的。其實任誰看到那樣一個美的雌雄莫辨的人,都會心生愛憐。好在,我家裡有個更出色的男人,所以我纔沒有被他迷去三魂七竅。”
“第一次見面,奚術塵給我的印象,就是心底曾有一個深深在乎的人。當時他的表情,撫摸綠笛時輕柔的動作,真的是太呵護,太珍惜,太思念了!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他是真的在想,和綠笛有關係的人!只是那個時候的我,不知道他在想誰罷了!”
“有了理智,我自然也就可以分析出來。那副美好如畫卷的景色之內,到底藏着怎樣淡淡的哀傷。因爲第一次見面,所以我並不知道奚術塵在想什麼,只是看到了他異色的瞳仁,很本能的問他,是不是有病……”
不在是不是說到了無名的心坎裡,原本還一直沉默的無名,突然打斷他的話道:“自然是有病啊!別說師弟,就連我,都有病。只不過,人要是想得到,那就必須付出。都不過是命!我變成這樣是命,他的瞳色變成冰藍色也是命!可是爲了大業,犧牲這點又算得了什麼?”
無名情到深處的一段話,當真驚得莊千落暗暗一凜。
大業?
憑着奚術塵奸細的身份,那麼無名口中他們的大業,必定是吞併晗海國啊!
心裡雖然吃驚,莊千落卻不敢打擾無名的平靜,輕聲無比溫柔仿若心語一般的繼續輕聲道:“你說這話實在是太對了!其實人生在世,就算瀟灑尊容如皇帝老兒,也都是在付出和妥協之中過活的。做人難!做男人難!做個有責任,有事業心的男人,更難啊!”
這番話,差點沒把兇狠毒辣的無名給感動哭了。
也不知道是莊千落說得太好了,還是因爲想到了深愛的奚術塵,無名撇着嘴角動了動,語調都帶了哽咽之色,回答:“唉!可不是嘛!說起來,我和他都多少年沒見了?不是不想見,是真的不敢見啊!其實我什麼都不怕,最不害怕的就是死。可是如今變成了這個鬼樣子,我最怕的卻是見他啊!就算知道從小相依爲命的他,會偶爾想起我來。我也只能忍着思念,在暗中守護着他。”
莊千落偷眼看着無名悲從中來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問:“你是因爲練功,所以變成這樣的嗎?”
奚術塵美的那般不真實,無名做爲他的師兄,怎麼也不可能差成這樣子,其實就算無名不回答,莊千落也可以猜出個七七八八。
“可不是嘛!但是我一點都不後悔!即便再也不敢見他,我也是不後悔的!因爲我這樣做,都是爲了他好,也是爲了成全他的大業。做爲柔然國的庶出王子,他有他的無可奈何。如果連我都不幫他,他還能怎樣繼續下去?”
無名情到深處的一番表白,卻讓莊千落驚得目瞪口呆。
我勒個去!
她剛纔聽到了什麼?
無名不僅承認了奚術塵的身份,居然還告訴她,奚術塵是柔然國的庶出王子?
難怪啊!
奚術塵要背井離鄉一個人來晗海國生活,難怪死心塌地爲柔然國做事,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揹負着家族的使命!
可是驚訝歸驚訝,莊千落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愣神多想。
無名暴怒起來,她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繼續安撫他的情緒,纔是目前的上上策。
“庶出王子嗎?那命運一定很坎坷吧?”莊千落假裝同情的輕聲問。
無名用力點點頭,眼眸中皆是對奚術塵的疼惜。
“怎會不坎坷呢?柔然國的女子身份本就低微,就算是正經貴族出身的女人都是如此。更何況師弟的母親,還是瓦薩族的奴隸?一個打掃草原拾糞的奴隸,當時懷了陛下的孩子也無人知曉。”
“師弟是出生在羊圈裡的……他母親在生下他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死於產後大出血,若不是師傅發現了他,只怕他當時就與他母親一樣夭折了!”
“師傅將他救活後,將他帶到三歲大。後來在一次意外中,師弟身上的胎記暴漏,這才使得所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被陛下強行接回宮中去。我們都以爲他苦盡甘來,未來的日子會好過些。可是卻沒有想到,轉瞬之後陛下就又將這個便宜兒子給忘了個乾淨。”
“奴隸之子,又無任何的依靠,在勾心鬥角的皇宮裡生活,只是想也知道到底有多不容易,即便師弟從來沒對我們說過幼時的艱辛,我們也能想到的。後來,在師弟七歲那年,他因爲殺了一個后妃被陛下下令砍頭。而他爲什麼殺死後妃,到現在也沒人知道原因。”
“後來,又是師傅將師弟救下來的。是他在陛下面前保證,憑藉師弟的聰明和樣貌,潛入晗海國不會有問題,這才得以保住師弟的性命。一個只有七歲大的孩子,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已經夠艱辛了!可他身上卻還要揹負着收集情報的任務。這麼多年,到底受過多少罪,只怕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只是想想……就讓我覺得心疼啊!”
無名的話,一句比一句震撼力更大。
以至於原本對奚術塵恨之入骨的莊千落,都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一個生下來就差點死掉的孩子,一個三歲就被困在深宮之中,凡事都要爲自己綢繆的孩子。
一個只有七歲,就被逼無奈殺人的孩子。一個差點送上斷頭臺,又被親生父親逼迫,去往異國他鄉爲國家謀取福利的孩子。
奚術塵的命,真的是太苦了!
或許就是因爲幼年時的艱辛,才讓他養成了如今這種陰狠手辣的性格。
聽完無名的話,莊千落似乎就能理解,爲何奚術塵會如此陰沉不定,爲何又會咄咄逼人不懂放手。
因爲在他的觀念裡,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那麼他必定要付出無盡的努力。
不試過,那就永遠註定失去。
所以,無論用什麼辦法,他都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這就是他過去二十年裡,最最深入骨髓裡的領悟。
可是無論奚術塵怎樣命苦,現在都輪不到莊千落可憐他。
莊千落撐着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努力保持着清醒,繼續忽悠無名道:“既然柔然國皇帝對奚術塵這個孩子如此不好,爲了一個他眼中下賤的女人就要殺親子,那麼奚術塵不是應該很恨他的嗎?爲何還要不遺餘力的蒐集情報,幫助柔然國呢?”
莊千落的話才說完,無名就給了她一個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的眼神,不屑的哼道:
“在國家利益面前,還有什麼是不能放下的?就算師弟再不想,他也是柔然國的人,而且他還流着皇室的血!保家衛國,是男人不可推卸的責任!”
說得無比大義凜然,與剛纔疼惜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莊千落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他纔好。
無名說完之後頓了頓,似乎也覺得這個理由不能服衆,才補充道:“或許是愛,也或許是恨吧!如果他想要過得好,讓所有虐待過他的人都屈服,那麼師弟唯一要做的事兒,就是一登大統之位,這才能將所有人踩在腳下。”
又愛又恨!
這四個字用來形容奚術塵對柔然國的感情,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無名如此瞭解奚術塵的事兒,那份用心她看了也有些感動。
轉了轉慧黠的眸子,莊千落輕聲勸道:“正如我剛纔說的,奚術塵應該也是想念你的。否則,他不會時刻讓綠笛不離身,也就更加不會時常撫摸綠笛出神了!”
“而從剛纔你所言,我也看得出來,你是真心真意愛着他的。既然如此,你爲何不主動一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呢?你不說,奚術塵就永遠都不會知道,你也喜歡他的。”
原本是一番好話,誰知道,無名聽了卻是突然暴走起來。
他蹭地一下從地上跳起來,彎起手指成爪,狠聲道:“我以爲你是個死人,不會泄漏這些秘密,我纔會把憋在心裡這麼久的話傾吐出來。誰知道,你居然是個不識相的。那麼我馬上就送你上路,免得你自作聰明!”
說完,暴走的無名就直接向莊千落襲來。
那暴怒的掌風,帶着無盡的殺之而後快的怒氣,嚇得根本無力逃脫的莊千落,也只能縮起脖子閉上眼睛等死。
可是就算死,莊千落也不甘心把話說到一半。
“我知道你爲什麼不敢見他!那是因爲你害怕他嫌棄你,你害怕他看見你這幅鬼樣子。可是,我有辦法治癒你!”莊千落閉着眼睛喊出這段話,就在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她真真的感覺到,無名那大爪子距離她的頭頂心也就只有一釐米的距離。
不過好在,無名的狠招總算是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無名皺眉冷聲的問。
“我說,我有辦法讓你恢復英俊相貌。別問我爲什麼知道,因爲就算聽你的聲音,我也知道你是個年輕的男子。剛纔你也說了,是因爲練功纔會變成這樣。所以,我說我有辦法,讓你恢復正常。甚至,可以讓奚術塵恢復正常!”
只有最後一句話,纔是最打動無名的。
無名和奚術塵所練的輕功雖然世間無敵,可是身體樣貌要承受的東西,卻也是一般人都無法承受的。
譬如說他現在的鬼樣子,還有奚術塵異樣的眸色。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可他卻不希望奚術塵再受人非議,甚至是當作妖類去看。
“你不會是在騙我的吧?莊千落,我告訴你。如果你敢騙我,那我就不是給你個痛快的結果了。我有無數種法子,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最好給我記住了!”無名警告完,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暗暗喘了一口氣,莊千落扶着越來越昏沉的額頭,虛弱的回答:“我騙誰也不敢騙你啊!是吧!黑無常大人!”
“哼!”無名冷冷一哼,根本不想再和她廢話。
事到如今,莊千落別無選擇,只好硬着頭皮試探着說:“聽說練輕功的人,除了要刻苦練習腿腳跑路外。還需要常年服食一些輕身健體的藥,我想你們現在的改變,應該和你們服食的那些藥物有關係。”
“廢話!這種事,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想找到解藥,卻是不可能的事兒!”無名很鄙視的瞪了她一眼,眼中的警告很明顯。
如果莊千落再說這種廢話,他不介意馬上送她去死!
莊千落白了他一眼,倒是有些底氣的回答:“既然知道,還不把那種藥拿給我看看?連病因都不知道,我怎麼給你們解毒啊?”
“你會解毒?我怎麼不知道?”無名來之前,就對莊千落進行過了解。
莊千落到底有幾斤幾兩重,他也是知道的。
雖然這女人滿腦子都是點子,也創造出了很多別人連想都想不到的東西。
可是若說她會解毒,那就是糊弄鬼,鬼都不相信的話。
但無名卻沒再提要殺她的事兒,而是等着她繼續解釋。
可見無名確實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就算明知道很可能會上當,仍舊選擇試一試。
莊千落白了他一眼,嘟噥道:“我沒造紙之前,這世上也不會有人相信,我居然能做出這種東西來啊!所以,你不讓我試一試,你怎麼就知道我不會解毒了?”
無名聞言覺得很有道理,卻還是猶豫道:“可是這藥是師門的獨門秘藥,豈能輕易讓外人看?”
這話氣得莊千落想罵人,奈何她真是被打得胸口劇痛,連說話都是強撐着,哪裡還有力氣罵人?
“你和奚術塵都吃成這個鬼樣子了,我爲什麼還要去吃毒藥?更何況,我又不需要練輕功,爲啥要覬覦你們那種毒藥呢?”
無名轉了轉眼睛,終是相信了她的話。
然後就在懷裡摸來摸去,最後掏出一個小葫蘆,直接就丟到莊千落的懷裡。
莊千落瞪了他一眼,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挑他的態度。
強忍着胸口的劇痛,打開小葫蘆聞了聞。
我去!好難聞的一股臭味。
他們倆,到底是怎麼忍心,將這種東西長年累月吃進去自己的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