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救了？”莊千落聞言匆忙撒開車老闆，也顧不得多問，轉頭就又撲倒杜姨的身上。
可以這樣說，除了前幾天，看到莊母尋死，這還是莊千落活了兩輩子，覺得最最恐懼的時刻。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杜姨已經成了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距離近了，莊千落才發現，杜姨的鼻腔裡都滿是鮮血。
趕緊擡起袖子給她擦了擦鼻子，莊千落終於能感覺到杜姨一絲微弱的呼吸。
“去叫大夫！趕緊把張大夫叫來！”莊千落又驚又喜，擡頭就是一聲大喊。
這些外鄉人不知道誰是張大夫，可是出來圍觀本村的人越來越多，此刻聽到莊千落的大喊，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往張大夫家跑。
“去杜家，把杜家所有孩子都叫來。”莊千落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頭也不擡的大喊，立刻就又有人跑走了。
莊千落不知道杜姨到底哪裡受了傷，所以不敢隨便擡杜姨的頭，只好用力掐她的人中。
半分鐘之後，杜姨突然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緩慢的張開了眼睛。
“杜姨！杜姨！”莊千落喜出望外的呼喚，可是伴隨她話音掉落的卻是，一顆又一顆控制不住的淚水。
原本月初是沒有什麼亮光的，莊千落都需要趴的很近，才能看清楚杜姨的情況。
可是這會兒，杜姨睜開的眼睛，卻是亮得出奇，仿若從來沒有過的精神，一下子就都集中在了眼睛上一般。
莊千落的心瞬間一沉，擡手握住杜姨的手，逼迫自己相信杜姨會沒事，絕對不能再哭了。
杜姨滿手都是鮮血，緊緊攥着莊千落的手，腦筋似乎很清楚，只是嘴裡有鮮血，說話有些費勁，卻是努力的說道：“大毛、二毛、三毛和小花呢？我想見他們。”
“他們馬上就來！馬上就來！”莊千落努力露出一個笑臉，咬着嘴角逼迫自己集中精力，認真聽杜姨的每一句話。
杜姨聽說孩子們馬上就過來，喘氣都順暢許多，頓了一下又開口說道：“千落，我怕是不行了……”
“不會的！不會的！”雖然心裡已經確定，莊千落卻仍舊不敢去面對現實，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出聲打斷杜姨的話。
杜姨脣角動了動，似乎是在微笑，繼續說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杜姨、杜姨相信你。以後，好好照、照顧你娘。”
“我會的，杜姨，我會的。”莊千落承諾完之後，趕緊擡起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兩行熱淚瞬間劃過她的手背，滴在杜姨滿是鮮血的胸口上。
“杜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見杜姨不說話了，莊千落連忙詢問。
“……意外……我趕夜路……從山頂滾了下來……都是、都是我不小心……不怪、不怪別人……”不知道杜姨是不是想留着體力，好和還沒來得及趕到的幾個孩子說話，這句話回答的斷斷續續，說了好半天似乎就這樣不清不楚的結束了。
莊千落雖然已經傷心難過到了幾乎沒有理智，可是她卻是看過太多電視劇的人。
她垂眸看向杜姨的衣服，很明顯不是從高處滾落，沙石劃破的痕跡，反倒像是……被人撕碎了一般。
她剛想繼續問，就聽到村裡的方向，傳來急速奔跑的腳步聲，以及哭聲。
回頭一看，果然是杜姨家的四個孩子來了。
大毛抱着小花，二毛拉着三毛，四個孩子皆是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在睡夢裡被人吵醒，連外衣都沒穿就跑了出來。
“娘！娘！你這是怎麼了？”二毛拉着三毛跑得快，第一組跑到了杜姨的身邊，撲倒她身上就是哭得泣不成聲。
莊千落趕緊起身給正主讓地方，剛一回身，卻驚訝的嘴都張大了。
“娘，你自己爬出來了？”莊千落萬萬沒想到，自家院裡爬過來的‘東西’，居然是莊母。
夜裡安靜，加上這麼多人吵，莊母在屋子裡怎麼可能聽不見？
而她，在聽到老姐妹出事之後，居然是用雙臂從屋子裡爬了出來，滿臉又是灰土又是淚痕，原本割腕那麼深的傷還沒好，這會兒又有些崩裂，白布已經滲出血，滴滴答答的弄得滿袖子都是。
莊千落趕緊上前抱起莊母，知道她擔心杜姨，也沒有多說，乾脆直接將她放到牛車上，和杜姨並排坐在一起。
大毛抱着小花也已經到了，此刻有老有少幾個人哭得稀里嘩啦，沒一個人能說出完整的話來。
就連圍觀的外村人，見到他們只是一羣孤兒寡母，又發生了這種事，也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淚。
此時最冷靜的人，反倒成了即將離世的杜姨。
杜姨碎碎唸了許多，都是囑咐四個孩子好好活下去的話，可是說着說着，她居然話鋒一轉：“千落，杜姨求你一件事。”
本來已經靠邊去哭的莊千落，聞聲也趕緊走了過去，杜姨的手被四個孩子拉着，她就只好拉住杜姨的胳膊，認真的回答：
“杜姨，我和娘能活到現在，全靠你當年的好心。你有什麼事兒，就說吧！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給你辦成。”
杜姨的嘴角艱難的露出一抹笑意，甚至比剛纔對自己的四個孩子，笑容還要大：“杜姨相信，所以把這四個孩子交給你了。從今以後，你就是他們的大姐，杜姨把他們交給你了。全部，交給你了。”
都說重要的事兒要說三遍，現在的杜姨就是這種狀態。
按理說，大毛只比莊千落小不到三個月，已經過了弱冠是個成年男人。
二毛比大毛小一年多一點，明年也是成年男子。
杜姨在這樣的情況下，把杜家交給莊千落於理不合。
莊千落雖然不明白杜姨爲什麼這樣做，可是既然杜姨在這種時候開口，她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杜姨，你放心吧！今後，有我莊千落一口吃的，就不會餓到弟弟妹妹。我不能說一定會讓他們個個出人頭地，可是我在這裡向你保證，一定會讓他們平安健康的長大，直到成家立業。”莊千落的話字字鏗鏘，擲地有聲的承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