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是這樣的。我爹本來帶我坐着牛車過來探親,誰知道走到半路,牛居然生病了。車老闆心疼自家的牛,就說錢也不要了,他要回家給牛看病,這才拋下我和爹。”
“我爹說離親戚家也不遠了,就想帶着我走過去,哪知道半路上,我爹說去方便一下,結果就不見了蹤影!”說着說着,何寧遠就又哭了,啪嗒啪嗒的淚珠,顆顆滾落到了手捧的晚飯裡。
“那你爹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莊母一聽更着急了,哪個正常的大人,領個孩子出來去,說方便一下就沒影兒了?
難不成,這麼大的兒子說不要就不要了?是出來故意丟孩子的?
怎麼想都不可能啊!
聽何寧遠的敘述,他爹肯定是在山路上,或者樹林裡纔會找地方隨便的方便。
這種地方,正是容易發生危險的地方。
何寧遠又往嘴裡塞了一口大餅子,眼淚還在不停的掉,又夾了一口菜合着一起嚼巴嚼巴,嚥下去之後纔回答:“我也不知道。”
莊母一聽還有個人生死未卜,她哪裡還吃得下去飯?
將還剩下的半個大餅子放到盆裡,嘆口氣對莊千落說道:“落兒啊!不如你去村長家說說何寧遠的情況吧!他爹一個大人不會無緣無故丟下兒子,自己不見的!不如讓村長派些人出去找找,或許還能……幫幫這個孩子。”
莊母本來是想說,或許還可以救人一命。
可是看到何寧遠還在身旁,自己若說出這些話肯定會嚇到他,所以硬生生就把話給轉了。
莊千落放下手裡的碗,擡起頭對莊母說道:“娘,這孩子自己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都不知道,就算村長派人又要去哪裡尋找?”
莊母琢磨了一下也是這個道理,想不到主意也就不說話了。
莊千落看向一邊哭,一邊用力往自己嘴裡塞飯菜的何寧遠,說道:“還是等到明天早晨吧!或許今天晚上,他就能想起來自己的親戚家在哪裡。到時候,我們也可以順着那條路去找人。”
“也只能這麼辦。”莊母無奈的回答。
吃飯完,何寧遠非常乖巧的想要幫忙收拾東西,莊千落看了一眼對着何寧遠不停齜牙的老黑,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
何寧遠似乎一個人坐着也無聊,除了時不時的回答莊母關心的問題,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咕嚕着一雙大眼睛,把正屋每一個地方都看了好幾遍。
莊千落忙完了回到屋裡,看着一見到她就低頭,似乎很害羞的何寧遠,突然笑道:“這孩子長得真是俊啊!娘,你覺不覺得我倆連相?”
莊母無奈的搖頭失笑:“你這丫頭!最近越發的自戀了!動不動就要人誇你漂亮,這回還拐到一個孩子身上去了,也不嫌丟人?”
莊千落無所謂的聳聳肩膀,一臉俏皮的笑容:“這還不是因爲娘會生,把我生得這樣花容月貌?寧遠,你說是不?”
何寧遠被點名,趕緊擡起頭,藉着搖晃的油燈看向莊千落,之後用力點點頭:“可不是嘛!姐姐不僅心地善良,還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將來誰要是娶了姐姐,一定是祖上燒了高香的。”
今天正是莊千落的好日子,莊母一聽何寧遠的話,瞬間笑得臉上都多了好幾條皺紋。
擡手拍了拍何寧遠的小腦袋,滿意的讚道:“你看這孩子的巧嘴?一看就知道爹孃會教,這麼乖巧懂事,難怪放心帶着出遠門。”
莊千落也跟着賠笑,無比認真的點頭:“是夠懂事,完全能獨當一面。”
何寧遠得了誇獎,一張小臉露出自得的笑容,嘴上卻謙虛的回答:“是姐姐和大娘繆讚了,不過是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罷了,不值得大娘和姐姐這樣誇我的。”
“呦!越說越懂事,不驕不躁的,這孩子真不錯!落兒啊!咱家還有沒有喜糖了?拿出來點給寧遠吃。”莊母越看何寧遠越滿意,趕緊招呼莊千落拿好吃的給他吃。
莊千落搖搖頭:“娘,你忘記了!今天杜姨走的時候,喜糖都給她家孩子拿走了。”
“哦!是這樣啊!”莊母一臉愧疚,看來是真的非常喜歡何寧遠的,哪怕他少吃一口,莊母都覺得心裡不舒服。
莊千落拿莊母也沒辦法,見她拉着何寧遠聊天,被何寧遠那張小嘴哄的笑眼彎彎,自己就坐到一邊老實聽着。
“大娘,我、我想上廁所。”何寧遠說完,羞澀的低下頭。
莊千落站起身,一拍何寧遠的肩頭:“好,我帶你去。”
何寧遠也跟着起身,由莊千落陪着去上廁所。
外面天色早就黑透了,整個小院被籠罩在淡淡的月光下,朦朧的彷彿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莊千落抱着胳膊看着自家院子,等在廁所的門口。
沒一會兒,何寧遠從廁所裡出來,對她道謝:“謝謝姐姐!若不是今晚你收留我,我一定會被外面的野獸吃掉的。”
莊千落抿起脣角笑了笑,語氣卻突然變得有些陰森:“你這般懂事,那我也放心了。其實外面有野獸不可怕,這世上最可怕的是,心裡是個野獸,外面卻披着人皮的人。”
何寧遠到底只有十一、二歲大,此時被莊千落陰森森的口氣說得一個哆嗦,擡頭認真的看着她,問道:“外表披着人皮的野獸?真的有這種東西嗎?”
“當然有啊!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莊千落無比認真的回答,之後也不解釋什麼,轉身就朝正屋走。
院子裡的老黑,一直看着何寧遠不順眼,即便莊千落在他旁邊,老黑仍舊對他不停的齜牙哼哼,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撲過來似的。
何寧遠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怕老黑,還是害怕莊千落剛纔所說的話,見她轉身就趕緊跟過去,幾乎都要挨着莊千落走路才放心一般。
莊千落用餘光看過去,在心底搖搖頭。
再八面玲瓏,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這麼簡單就上當,真不知道他背後的人,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