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打扮一新,“嫂子,我們走吧。”
木蘭放下手中的請柬,有片刻的猶豫,“宋家的宴會上只怕不太平,我還是別去了吧。”
傅氏上前攬住木蘭的手,“他們宋家鬧他們的,我們只管看戲就行,嫂子纔來太原,卻一直不肯出去走動,這次可是難得的機會。”他們家只有蘇木蘭是誥命,她出去交際時常低人一頭,這時候有澄清的機會,她自然要讓別人看看。
不是她的丈夫不爲她請封,而是已經用在了大嫂身上。
木蘭並不知道傅氏的心思,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木蘭哄着朗朗和暖暖在家和堂哥們玩,他們很快就回來,這才和傅氏去了宋家。
宋家門前車水馬龍,大部分人都是帶着看熱鬧的心情來的,雖然對着宋家還有些惱怒,但二十多天過去,也冷靜了一些,知道現在宋家的這幾個無辜,也不好遷怒。
但他們是不會放棄踩宋家一腳的機會的。
剩下的,則是宋谷的手下的家眷了,她們是來捧場的。
傅氏和木蘭剛進屋,宋老太太親自下榻來接,微微彎腰道:“蘇夫人,快請上座。”
屋裡的女眷就好奇的看着蘇木蘭,發現是個生面孔就更加好奇了。
“這就是李太太的大嫂?長得倒是挺年輕的。”
“聽說是個二品夫人呢,和趙夫人一樣的品級。”
大家都關注着蘇木蘭,只有侯氏注意到上座的趙夫人面上閃過激動,然後才恢復平靜。
木蘭微微點頭,“老太太一別數日,身體可還好?”
“好,我雖老了,但身體還算硬朗,上次同行,也不知道夫人的身份,竟怠慢了。”這說的是不知道蘇木蘭身有誥命。
木蘭不在意的道:“您是長輩,理應我們做晚輩的照顧纔是。”木蘭微微側身,介紹傅氏,“這是我弟媳傅氏。”
木蘭的座位在侯氏旁邊,甚至還在侯氏之上,木蘭和侯氏已經熟悉,倆人點頭招呼過後低聲說話,擡頭間看了一眼上面,木蘭眼裡閃過疑惑,只覺得坐在上首的人有些熟悉。
方氏忍住相認的衝動,和善的衝木蘭點頭示意。
木蘭下意識的回了一個微笑,心中卻有些疑惑,她們認識?
侯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低聲道:“這是趙都督的夫人方式。”
木蘭心中一跳,“方氏?那趙都督叫什麼名字?”
侯氏正要說話,突然門口那裡傳來動靜,她擡頭去看,就見一頭髮半白的婦人領着兩個年輕的小媳婦進來,身邊站着伺候的就是曾經風光無限的賈氏。
屋裡突然議論紛紛,有位太太乾脆高聲問道:“這位太太是哪位?我們怎麼眼生得很?”
“今天眼生的夫人還真多呢。”
侯氏眉眼一挑,就看向木蘭和傅氏。
傅氏知道木蘭不擅交際,就站起來笑盈盈的道:“諸位總不會在說我嫂子吧?我嫂子可不算生面孔了,不過來了有大半個月了,只是這段時間事忙,也沒能和大家打個招呼,我嫂子靦腆,也就和侯夫人來往勤快些,你們可別欺負她,不然不說我,就是侯姐姐也不放過你們。”
當場有人笑起來,“你這樣一說,我們還真的不好欺負了。”她站起來,自我介紹道:“蘇夫人好,我是太原知府的太太,孃家姓秦。”說完行了一禮。
木蘭忙站起來回了半禮。
屋裡一時間都是自我介紹的聲音,或是議論其他的事情,竟然就將門口的人晾在那裡了。
她們拿她做筏子,木蘭卻不會乖乖的當槍使,傅氏更不會叫外人欺負她,所以還沒等木蘭開口爲她們解圍,傅氏已經長袖善舞的上前拉過宋江氏了,“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宋太太?我在家裡的時候還和我家老爺說,不知什麼樣的人物才能忍得了宋副都督那樣的暴脾氣呢,果然,這一看呀,姐姐果然溫潤包容。”
衆人頓時掩嘴一笑,可不包容嗎?
被一個妾侍爬到頭上作威作福十年,竟然都忍氣吞聲下來了。
宋江氏完全不見難堪,當真溫潤包容的笑着,大家頓時沒了興趣,宋江氏的兩個兒媳忙出去招呼人,屋裡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賈氏身上。
木蘭也好奇的去看賈氏。
一個連妾室的身份都沒有的女子,可以獨霸一個男人十年,欺負得正室站腳的地方都沒有也算本事。
只是這賈氏長得也不是非常漂亮啊,只能算是中等之姿。
但屋裡的其他人卻都吃了一大驚,木蘭沒見過之前的賈氏不覺得稀奇,但屋裡的其他人可都是認識甚至熟悉賈氏的。
現在的賈氏比之前老了將近二十歲。
賈氏也有三十多了,但之前看着就像二十多歲的樣子,沒想到這再一見面卻好比四十多歲的婆子。
由不得她們不驚訝。
就算對方已經很落魄了,也依然有人忍不住去挖苦刺激她,而且人數還不少。
宋老太太和宋江氏對賈氏的遭遇視而不見,她們弄這個宴會,除了正名及打入這個圈子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讓她們出氣。
被賈氏騎到頭上這麼多年,若是不叫這些太太們發泄一下,只怕帳會算到她們的頭上。
有人嬌笑道:“原來賈氏是通房,我原先還以爲是宋副都督的太太呢,再不濟也是個妾侍啊,沒想到竟然是個通房。”說着,眼裡閃過恨意。
有不怕宋谷的人嗤笑道:“只怕宋副都督也沒怎麼搞懂過呢。”
宋老太太垂下眼眸,眼裡閃過寒意,這是說宋谷沒有規矩?
賈氏握緊了拳頭,不長的直接掐着掌心的肉,低垂的臉上一頓扭曲,她強迫自己去想自己的三個孩子,這纔沒有發作出來。
但眼睛卻難得的乾澀紅脹起來,她自從跟了宋谷後,除了最初的一段時間,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這些人以前還點頭哈腰的求到她面前,誰知道此時卻翻臉不認了。
賈氏目光瞟向宋老太太,眼裡一陣恨意,都是因爲她,若不是她,別說是一個宋江氏,就是十個她也不怕。
當年就是她攔着不叫她敬茶,現在又害得自己跌落至此種地步,她以爲叫了人去伺候宋谷她就不能翻身了?且等着吧,等她再自由一些,看她怎麼弄死他們……
賈氏胡思亂想着,被羞怒的難受這才消散了些。
木蘭本來還有興趣看戲,但見大家只一味的譏諷賈氏,連個新意也沒有,就沒了興致。
她有些擔心家裡的孩子,但也知道中途離場不好,就扭頭和侯氏說話,低聲道:“……我想到花園裡透透氣。”
侯氏看了一眼正和秦氏說話的傅氏,低聲道:“我和你一塊去吧。”
木蘭鬆了一口氣,和侯氏一起起身離開。
趙夫人在上面看了,猶豫了一下,就低聲對旁邊的宋老太太道:“老太太,聽說您家裡的薔薇開得好,我想去參觀一番。”
老太太忙叫了丫頭領趙夫人去,道:“不如叫我那孫媳帶您過去。”
趙夫人笑着搖頭,“我不過是到園子裡走走,正想一個人呆會兒呢,不用勞煩宋大奶奶了。”
宋老太太也不強求,存了心思想要跟上的人聽到這話也歇了心思。
趙夫人緩緩的出了花廳,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木蘭她們消失的背影,就快步追上。
領路的丫頭指着另一處收回聲音,算了,從那裡也能去到園子,雖然那邊的薔薇花並沒有另一處好看。
方氏總算是在園子裡追上了木蘭她們,“蘇夫人,”方氏目光炯炯的看着木蘭,“蘇夫人,我有些話想和你單獨說說。”
侯氏目光微閃,笑着起身,“我剛纔看到那邊的花不錯,我去摘來給你簪上,趙夫人要不要?”
趙夫人感激的點頭,“多謝侯夫人了。”
侯夫人點頭微笑,帶着自己的丫頭離開了。
趙夫人看向宋家的丫頭,木蘭也對秋果點了點頭,幾個丫頭就一併離開亭子。
木蘭疑惑的看向趙夫人,趙夫人有些激動的紅了眼圈,她壓低了聲音問道:“木蘭,你可還記得我?”
木蘭瞪大了眼睛,左右看看,同樣壓低了聲音,“方嬸嬸?”
方氏猛點頭,哽咽道:“是我,是我,你還記得我嗎?”
木蘭忙上前拉住方氏,“嬸嬸,您在這裡,那我師傅?”木蘭眼睛一亮,低着聲音道:“趙都督姓趙,那趙子重就是師傅?”
方氏連連點頭,“我就說只要來肯定能見到你,你師傅還不信。”
木蘭呼出一口氣,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那嬸子……師母現在過得好嗎?”
方氏臉一紅,“胡叫些什麼呢?我們這些年都很好,我們也知道你們過得很好,只是不知道當年的事在鳴鳳村還有多少影響,也就沒敢出來相認。”
“當年的事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老人,誰還特意去記當初的事?何況,大家都以爲你……”木蘭一笑,扯開話題,抱怨道:“江兒也是,他怎麼也不告訴我你們在這裡?當初天下初定,我還叫人去找過你們,只是師傅以前說的地址都是假的。”
“不怪江兒,我和你師傅變得太多,他認不出來是正常的,你不也沒能立時把我認出來嗎?”
木蘭仔細去看方氏,見方氏比十多年更有活力,身上女人味十足,比當初的憔悴落魄的村婦不知好看多少倍,她之前也只覺得眼熟,卻萬萬不敢將她們聯想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