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大竇氏領着大房的人來,把秦氏剛燉好的雞連鍋端走了,這樣的事估計也就能在老程家出。
程元卿氣的火冒三丈,當時就要去老屋算賬,最起碼,把她的鍋要回來啊。
秦氏卻死拉着閨女勸:“何苦呢,再怎麼說也是長輩,你要是打上門、鬧上門去,能討着什麼好,最多就是兩頭不佔好,你這孩子,快住下!”
冷靜下來的程元卿,想想也認可了秦氏的說法。
但是心裡又憋着一口氣,她就不明白,大房和大竇氏就不能消停兩天?
老的整天琢磨着賣孫女,小的也毫無底線的槍孩子們的零嘴,現下還到分了家的兒子這連鍋端,對這種不講理的人,確實不能直接找上門去硬碰硬。
畢竟狗咬你一口,你總不能去咬狗一口。
“成,這回就算了,下回阿孃你要是自個兒在家,她們再找上來,你可得把咱家的東西看好了,那鍋可是咱分家之後另買的,爹爹掙錢不容易,再說做生意這回事,今天好明天壞的,誰也說不準,您可得把家裡的錢袋子看緊了!”
程元卿答應秦氏不上老屋去算賬,卻不得不好好叮囑秦氏。
因爲秦氏的性格本就綿軟,要是老屋那邊真不要臉的硬來要東西,秦氏很有可能會抹不開面子給了。
所以程元卿半是嚇唬的把家裡現在唯一進項,元合酒樓那邊的生意說的玄乎,強調了別看他們現在過得一時不緊張,誰知道以後的日子,秦氏分家之後就是他們這個小家庭的大主母了,她必須得當起這個家來。
“你放心,娘心裡有數,也就這一回沒防備,雞他們吃了也就吃了,我也想給你爺補補身子,那口鍋,一會兒娘就去要回來。”
聽到秦氏把話聽了進去,還要去把被大竇氏她們端走的鐵鍋要回來,程元卿就放心了,這證明秦氏在這方面還不糊塗。
先是分了一次家,現在又和老屋那邊分了戶頭,他們真真正正就是兩戶人家了。
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何況是兩戶人家呢?
“那行,要不我和您一道去要鍋?省的我奶不還咱!”程元卿就怕秦氏單槍匹馬的去,老屋裡的女人都是嘴巴厲害的,秦氏會吃虧。
“不用,還有你爺在呢,老爺子是個講道理的人,有他在不能眼看着你奶不作法。”秦氏搖搖頭拒絕了閨女的提議,不過去要口自家的鍋,秦氏覺得並不是啥難事。
而且本能的,秦氏不願意小閨女去見大竇氏,有過那次險些被大竇氏拐走的經歷,秦氏始終覺得後怕。
至於大竇氏領着小竇氏和程元珠來自家做的事,秦氏嘆了口氣又說:
“今年年景不好,老天都多久沒下雨了,河裡的水也將就人用的,地裡幹了近一半,我看你爺家的地,恐怕今年收上來的糧食連去年的四成也沒啊,他們日子不好過......”
這是又開始同情老屋那邊了。
程元卿不贊同道:“她們的日子不好過,就能上別人家強取豪奪?阿孃不知道,我才從小柳枝家回來,柳枝奶奶的身子一天差似一天了,我送去的雞蛋,她還要讓我捎回來,後來小柳枝領着東兒出門,我給他抓了倆栗子,回來的時候都讓程元珠給搶了,東兒哭的不行,小柳枝身上還掛了彩,聽說是讓程元珠給推地上了。”
擺事實講道理,秦氏很快就從對老屋的同情中清醒過來,立刻就心疼起小柳枝和東兒來。“哎呦呦,這倆孩子多小啊,她咋下得去手!”
比起老屋來說,小柳枝家的境況要更差一些,唯一的成人柳枝奶奶也年歲大了,身子也不好,都說老人的身子一旦開始衰敗,就看這一年的冬天能不能熬過去。
程家人都很擔心,柳枝奶奶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可就算在這樣的生存條件下,柳枝奶奶帶着小柳枝也是極體面的,他們從來不會因爲生活自怨自艾,也不會因爲自身的困苦就去欺負別人或者期望從別人身上找補。
在這樣的對比下,就更顯得老屋的人爲人處世不體面,落了下乘。
對於程元珠這個堂姐,程元卿對她並沒有什麼感情,所以秦氏的話也很不置可否,“咱們雖然過去是一家,現在也不是一家了。”
說完她低頭琢磨了一下秦氏說的地裡收成,也跟着愁起來。
“今年收成不好,勢必還會影響明年的播種,今年和明年的糧食價指定不便宜,還有上回爹爹說乾旱的事,咱還是得去提個醒。”
母女二人合計了一番,想了想這事還是得跟村長家的嘮嘮。
原本這事程時年的打算是和程老爺子說說,在由程老爺子出面去和村長里正,以及村裡他的老夥計們議一議。
可大竇氏把一切計劃都打亂了,程時年又因爲車掌櫃催,去了建昌縣,家裡就剩下母女三個。
老程家的風俗就是重男輕女,任何一個女人在程老爺子眼裡,那都是隻能管管家長裡短的,凡是牽扯到大事,那都得是男人做主。
再者上回程老爺子病了,大夫叮囑要靜養。
那邊的長輩除了程老爺子都是拎不清的主兒,所以兩人一合計就直接跳過了去老屋這個選項。
商量好了找誰議事的章程,留下程元月在家看家,秦氏和程元卿母女兩個就一起去村長家。
到了之後,村長兒媳林氏熱情的把兩人迎了進去,村長田華清剛好在家。
一聽秦氏和程元卿是來找他的,田華清沒有絲毫懈怠,反而很是平常的詢問她們來意,並問家裡當家的不在家,有沒有什麼不便的地方,要是有難處就和他說,村裡頭不能不管。
一番話說得秦氏心裡暖融融的,又不好意思的擺手直說不用。
等秦氏把來意說完了,村長一家都陷入沉思,林氏更是擔憂的擰着眉頭。
永福村的糧食來源,大多來自田地裡的產出,可以說是靠天吃飯,如果碰上災年對他們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
大家沉默了半晌,村長田華清率先開了口。
“時年媳婦,難爲你們家不種糧食還惦記着這事,時年這孩子有福啊,娶的媳婦也好,這事我也自個兒琢磨了段時候,就是這話不好開口,我這心是又怕碰上災年沒做準備,又怕讓大夥跟着白受了驚還拋費銀子。”
這麼一說,程元卿就懂得了村長爺爺的意思。
通常碰上災年,莊戶人家自己地裡種的糧食收上來,基本上就不會再大批量的朝外賣了,因爲到時候糧鋪裡的糧食大多都會漲價,他們以低價賣出,萬一家裡的糧食不夠吃就要在高價往回買,甚至到了糧價轟擡的時候,家境不好的村人還會壓根就買不起糧。
但要是不朝外賣糧食,來年又風調雨順,今年他們屯下的糧食就成了陳糧。
自家吃不完,朝外賣也賣不出好價錢,村民們心裡難免會有怨懟。
那這怨氣會衝着誰去呢,田華清顯然想到了這點才猶豫這沒和村裡人商議。
“村長爺爺,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田華清轉頭看着程元卿清亮的雙眼,下意識的點頭。
“這事早晚得有人站出來,依您在村裡的威望,大夥都敬服您,您老人家說的話大夥指定能聽得進去,至於來年的事,那還得且等着,況且這周邊幾個村子,到時候就咱們村有準備,也是一件大功。”
剛比桌子高一頭的程元卿調理清晰,一字一句的把話給村長田華清說透了,聽得他猶如醍醐灌頂,立刻就在心裡做好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