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不準備認帳的趙二狗頓時傻眼。
“哎,這人不是活的嘛,這是我家來找事啊!想賴帳啊!”趙四娘回過神來,立刻揮舞着菜刀大聲罵了起來,“窮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娘啊!你死得好冤啊!這冤有頭債有主,你且討了公道再走啊!”季青燕哪裡會跟他們說債的事情,她現在是要來爲娘討公道的。
哭喊之間她也暗念咒作法,剎那間空氣裡寒意隨風,吹得大家不禁打了個哆嗦,沒多久天色陰沉下來。
突然,死去有一會兒的季袁氏“咻”地自小推車坐了起來,破被下滑露出她已呈死灰的臉容,嘴脣未動,聲音卻幽幽傳來:“還我命來!”
“鬼啊!”
“這是詐屍啊!”
“是冤魂討債啊!”
“……”
天啊,這不是季家四個孩子推着孃的屍體來討公道的嗎,怎麼屍體自己動起來了!一時間來看熱鬧的村鄰頓時嚇得尖叫着四散躲避。
彷彿響應着鄰里們的驚恐和此時場面的詭異氣氛,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片子。
在這春已暖、花已綻放的三月初,先是寒風陣陣,接着天空下起了雪片子,彷彿回到了寒冬臘月,看得人心裡也如這風氣息,涼嗖嗖地。
“娘,你的亡靈一定要保佑我們啊!是誰害死的你,你找他去!”季青燕偷偷使了法、唱了這麼一出,自然不只是嚇嚇人算。
“當家的!當家的!”剛纔還提着菜刀凶神惡煞的趙四娘此時早已沒了氣勢,身子發抖只會喊“當家的”,卻說不出別的話來。
“娘啊!爹去了,你也去了,留下我們幾個小的可咋活啊?這沒地沒糧沒錢的,還有這麼多債,這不是生生逼死我們幾個嘛!”
季青燕哭嚎着卻將手指輕動,指揮“娘”下了小推車朝兩個事主慢慢地、肢體僵硬地走過去,嚇得趙二狗夫婦傻站在當場瞪大了眼,卻顫抖得忘了逃跑,也說不出話來。
“趙二狗!這是你欠下的債,要還啊!”突然,隔着一段距離有一個男子大聲喊了一句。季青燕聽着聲音熟悉便扭頭望了過去,卻是雲林。
原來雲林砍柴回來惦記着季青燕家的情況,想着再分給季家半擔柴,結果去了季家那邊才知道袁嬸子死了,知道真相後立刻將柴扔下跑了過來。
他見季青燕帶着弟妹和娘過來討公道,想着怎麼幫他們。卻沒想到看到了袁嬸子詐屍一幕,一時間也是驚嚇到了。
不過季青燕姐弟都不怕,他怕啥?立刻喊了起來。袁嬸子死了也要討債,她放不下的是什麼大家一想清楚。
被嚇傻的趙二狗沒有反應。
“趙二狗!你別想抵賴,袁嬸子會一直找你討債的!”雲林走了過來又喊了一聲。
“趙二狗!還不趕緊把債條給她,讓她安心投胎去啊!”這時,躲在一棵樹後的大娘也嘶聲大吼,實在太緊張了。
雖說她也活了一把年紀,可也沒見過這場面呀,怪嚇人的,還是趕緊打發着路吧。
“是呀!是呀!袁嫂子這是惦着債務,死了也不安心才留在這裡呀!”對面屋角一個婦人喊道。
“人到底是你害的,化錢消災啊。”雲林立刻又喊了一聲,他沒有走得太近,現在還是要避嫌的。
“對!對!快把債條給她!再給個棺材錢!她肯定會走了!”這一聲又是樹後的大娘傳來的,情緒有些激動。
季青燕一邊哭一邊偷瞄着去看那些說話的人,後來才知道那樹後的大娘是村裡有名的長舌頭劉大娘。
但此時有了劉大娘的點醒,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着嚷嚷起來。而且除了債務,連棺材錢也想到了,反正也不是花自己的錢。
“這、這、這……”債主趙二狗猛然回神結巴了半天,在看到季袁氏死灰的臉表情漸漸兇狠起來時,突然雙目一閉大喊起來。
“袁嫂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把債條給你!我、我再給你一吊錢買棺材和祭禮!你不要再過來了!”
聲音到最後幾乎尖叫起來,因爲冷氣嗖嗖地撲面而來,讓人打心底裡顫抖起來。
“一吊錢?老孃的命一吊錢?”季袁氏前進的腳步頓了頓,臉的表情似乎在思索,隨時更加兇狠起來,“趙二狗!你還我命來!”
“一、一兩銀子!”陰森森的寒氣更近了,趙二狗急得哭叫起來,“袁嫂子饒命!我、我家也不是有錢人家,討個生活不容易呀!”
“啊!媽媽呀!”兇屍雖然走得慢,但裹夾着寒氣越來越近了,平日兇悍聞名的趙四娘也頂不住了,腿肚子直打哆嗦突然向後跌坐地。
她的裙間突然溼透,一股子尿騷味隨風四散。
只是此時大家都太緊張,誰也沒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卻無暇笑話人。畢竟有那膽小的婦人也覺得底褲溼了,實在太嚇人。
算袁嫂子和她們平日是相熟的,也知道她不會害人,但眼下的情況,這害怕是控制不住的呀。
“拿來!拿來!”季青燕想捂鼻,但此時咒術不能停,因此直奔主題,而且還讓“娘”朝趙家大門走去。
她不信,一具屍體要進家門,事主還敢反悔。雖然一兩銀子也太少,但趙二狗都那麼說了,她也不能再逼下去,會讓別人說娘閒話的。
再想到趙二狗剛纔的話,一吊銀子算棺材和祭禮了,那一兩銀子也不少了吧。再看四周的人也沒說了,顯然這個價錢可以成交。
“哎!你、你別進去啊!我、我拿!我這去!你等着!你等着!”趙二狗聞到尿騷味睜開了眼,看見婆娘坐在地嚇壞了,屍體卻要進自家門。
頓時也不知是嚇壞了,還是顧不害怕了,一邊結巴地嚷嚷着,一邊猛往家裡跑,如一道急風颳過。
季青燕立刻手指停頓。她的目的是威嚇和解決問題,並不是真的搞事。算她只是家族半吊子天師,這規矩忌諱還是懂的。
鬼怪進門,這個家以後都陰氣森森,再也沒有生活希望了。算她不下套害人,他們心裡有坎,遲早過不下去。
而她的目的是拿債條和喪葬費,自然見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