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霜降落後,草木越發枯萎,天氣也寒冷的不像話,空氣溼冷刺骨,穿着厚重的棉衣站在門外,都得打着寒顫,抖個不停。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學堂大多也提前放假,夫子佈置了諸多作業,讓學子們在家完成。
所以張志仁得知消息後,就去縣城將晗生永安接了回來,順便買了大量的豬肉和菜蔬,以及日常用的雜物。
縣城的宅子正式空置下來,第二天馬春花就過來了,舊話重提,依舊是要借宅子,張志仁想了想,還是冷着臉拒絕了。
馬春花鬧了一陣,但是看張志仁態度堅決,她也不敢鬧的太過了,最後只得罵罵咧咧的離開了,一回到張家老宅,就開始在連氏她們面前說張志仁和楊氏他們的壞話了。
這回謝氏倒沒有附和,完全無視馬春花,因爲她也聽說了,若不是有鄭成凱幫襯,劉知縣就不止讓他們交一百兩孝敬銀子了。
看在銀子的份上,張志廉和謝氏私底下商量過了,不管怎麼樣,和二房的關係不能鬧的太僵,否則鄭成凱不幫着他們,劉知縣一句話,他們就吃不了兜着走。
張志廉不像張志仁那般仁義,記着親情,他和謝氏本質上是一樣的,最是吃不得虧,馬春花一家過來後,雖然時常從張志仁和張志禮家順一些東西過來,但是總的來說可是天天住在張家老宅,這日子一久,摩擦自然就多,張志廉已經有些不滿了。
這日,馬春花依舊不依不饒的說張志仁壞話,張志廉就忍不住了,說:“大妹,眼看着你到這裡也快半年了,你們啥時候砌房子搬出去?”
馬春花一愣,馬上哭喪着臉哀嚎:“大哥你這是嫌棄我?要趕我們走?”
張志廉整張臉都黑了,冷下聲音說:“別給我哀嚎,讓你砌房子,還是嫌棄你?”
別給臉不要臉了!
馬春花還要說什麼,但是張老頭也開口了,他也覺得張志廉說的對,李財寶已經不小了,是該獨立門戶,整飭一些田地,過兩年也該說親家了。
“你大哥說的對,眼看着現在是農閒,村裡還有許多人手空着,你們要是決定砌房子了,就讓你大哥出去安排人燒磚,把地基給挖出來,等明年開春後,也好住進去了。”
馬春花看了李先勇一眼,李先勇眼中有些複雜,一方面,作爲一個男人,他也是很希望有自己一個家的,但是一方面又想呆在張家老宅,畢竟在這裡啥事都不要做,有吃有喝,還能夠隨便他去縣城玩耍。
要是自己一家搬出去了,肯定不能再這樣白吃白喝,一切都得靠自己。
想到這裡,李先勇有些下不了決心。
“爹,我們這樣的情況,以後的日子……”馬春花知道一昧的哀嚎沒用,只得可憐兮兮的看着張老頭,試圖讓他掏銀子出來。
“先勇如今賺的錢也不少,你們省着些花,這日子總能夠過的不錯。”張老頭沒有鬆口,這些日子李先勇時常去縣城,每次回來,也都會拿不少東西。
但是張老頭是本份的人,對於他來說,他寧可李先勇別給他們買那些貴的要命、又沒有必要的東西,而應該把錢攢起來,以後砌房子、買地、娶媳婦等等,都是要花錢的。
聽到張老頭說李先勇的錢,馬春花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轉頭看着連氏,撒嬌的喊着:“娘……”
連氏本就喜歡這個大女兒,被她這麼一撒嬌,心裡頓時覺得開心,彷彿自己又回到年輕的時候,幾個孩子都繞在膝下歡笑,於是替馬春花說話:“你們來了這麼久,是該獨立門戶,不過這砌房子置辦田地的事情,也不用擔心,不是還有三個哥嫂嗎?急什麼?”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張志廉三兄弟負責了,馬春花露出一抹笑容,伏到在連氏懷裡:“還是娘最疼我了。我常常和先勇財寶說娘最好了,所以上回先勇得了銀子,就給娘買了一條狐皮坎肩呢!”
提起狐皮坎肩,連氏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馬春花說的不錯,上回李先勇帶回來的狐皮坎肩可真是好的很!
上好的狐狸毛,摸起來舒服的要命,特別看上去特別貴氣大方,連氏穿上後,就特別喜歡,每次別人進來說話,她都要穿着顯擺一下。
看馬春花把連氏哄的開心了,張志廉和謝氏的臉色都不太好。
等從連氏房間裡出來,回到自己房間,謝氏就皺眉抱怨着:“娘現在真是越來越糊塗了!咱們家的錢可都是俊峰俊傑的!她一個出嫁多年的女兒,算什麼?娘要我們幫她養女兒也就罷了,現在還養了女婿和侄子了,都養了快半年了,也不曉得還要養多久。”
嘴裡抱怨,心裡則想着,只要連氏不在了,她肯定就翻臉不認人,想佔她的便宜,做夢吧!
張志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上了年紀後,他也畏寒的很,第一場霜後,就早早的的燒了火炕了,此時屋子裡很是暖和。
“算了,少不得要出點血!原本想着二房三房能夠出多點,這樣咱們也用出多少,面子也好看,誰曉得老二和老三咋的一下子就變了。”
謝氏不屑的撇嘴,就馬春花那貪婪的性子,就是聖人也得變了!
她倒是很理解張志仁和張志禮的。
忽然想起上回李先勇送給連氏的狐皮砍價來,謝氏眼睛一亮,盯着張志廉,緊張的說:“你說你那妹婿是不是……那個?”
“哪個?”
“就是小偷啊!”
張志廉瞪眼,不可置信,嘟嚷着:“說什麼呢?這話也能亂說?”
“我亂說?”謝氏氣的雙手插腰,將以前那些疑惑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他要不是小偷,他哪裡就有錢買這麼些貴東西?你也不瞧瞧他們一家穿的是什麼衣服!那成衣質地好的不像話也就算了,並且有的還小了大了啊!你是男人,心不細,我仔細觀察了好久,發現那些衣裳都被改過,改的那人手藝不好,針腳明顯的很,應該就是你妹妹弄的,你想啊,要真是自己賺的錢買的,那能不買更合適的?”
“還有那狐皮坎肩!那東西我以前問過價了,好的要十來兩銀子,差些也要個五六兩,娘身上的那件毛色算不錯了,至少也得七八兩!這麼貴的東西,你妹婿說送就送了?要是你,你捨得?”
聽到這裡,張志廉也有些懷疑起來,畢竟李先勇常常拿東西回來,卻沒怎麼拿錢回來。
謝氏還在說:“二房的錢比咱們家多吧?他們家也不過用兔皮做件衣裳而已,這狐皮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買的下的!”
張志廉沉着臉,想了好一會,才說:“這話你先別說出去,要是弄錯了不好。”
謝氏點頭,這些都是她的猜測,雖然她覺得是十有八九差不離了,但是連氏站在馬春花這邊,又得了馬春花的好處,她要是說出來,沒準還裡外不是人了。
她何必討這嫌!
不過她得提醒張志廉:“我說當家的,要是你妹婿他真是那樣,那更得讓他們家砌房子搬出去了,不然以後出了事,咱們可就受到牽連了。”
張志廉點頭,他原本就對馬春花一家感到厭惡了,現在聽了謝氏的話,越發覺得這一家人留不得。
下了決心後,張志廉就時常找張老頭談話,兩父子商量着村裡哪裡還有空地,適合砌房子等等。
最後選中豬頭嶺的西邊,那邊空地較多,也離張志仁和張志禮家比較近,可以彼此照顧,選定後,張老頭就擅自做主了,張志廉則開始找村裡閒着的村民燒磚挖地基,趁着冬閒忙活起來。爭取開春讓他們一家搬出去住。
馬春花一家見狀,知道沒法子了,雖然心裡有些不滿,但是好歹得到一個大房子,還是很高興的,於是馬春花一家三口天天到工地頭看情況,因爲是自家的房子,難得的動手幫幫忙。
張志仁和張志禮自然也得了張老頭的吩咐,拿出部分銀子來,因爲是張老頭開口,兩兄弟都願意給他這個面子,再者張老頭比連氏可好多了,至少說出來的銀子,都是讓人能夠接受的。
張志仁因爲家境較好,主動多給了二兩銀子,這才讓不滿的馬春花臉上笑容多了那麼一絲絲。
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榨糖作坊已經熬出一萬多斤紅糖了,張志仁打算將第一批紅糖發貨到府城去。
因爲晗生永安都不需要讀書了,所以這回帶着兩兄弟一塊兒去,讓他們也多增長些見聞,叫了車馬後,方家人和崔家兄弟都幫着將紅糖搬到車上去,去年習慣用竹筐裝貨,所以需要從村民手中收購一批竹筐,這也算是成本,再者竹筐容易佔地方,不太方便。
所以今年張沁兒想出一個法子,用麻布袋裝貨,由於怕紅糖因爲保存不好而融化,所以在麻布袋的內裡,縫了一層薄薄的油布,封口也用粗針縫的緊緊的。
用這種改良的麻布袋裝貨,既不會讓紅糖潮溼敗壞,又能夠裝許多貨,比起先前的竹筐好的多。
因爲何家在府城碼頭,所以這次除了帶上貨物,還帶了不少富足村的特產乾貨,以及自家釀的葡萄酒。
今年釀造的葡萄酒特別多,所以給何家帶了十罈子去。
楊氏領着張沁兒和福兒目送張志仁帶着車隊離去,在他離去的時候,兩個榨糖作坊都需要楊氏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