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連氏和謝氏兩婆媳一個打,一個跑,整個堂屋鬧哄哄的,張老頭也終於沉不住氣了,一雙渾濁的眼睛盯着連氏和謝氏,大喝一聲:“夠了!都給我坐下!”
張老頭平日裡木訥,很多事情得過且過,但是畢竟是一家之主,還是有些威信的,看他生氣發怒了,就連連氏也不禁收斂了脾氣,手裡的竹竿依舊沒有丟,但是人已經坐了下去,一雙眼睛仇恨的盯着謝氏看。
謝氏纔不怕她,如今她已經是人不人,鬼不鬼了,要不是看着自家的兒‘女’都還沒有成親,謝氏都想和張志廉拼命了!
此時的她,就像是得了失心瘋,整個人都被一股憤怒和傷心害怕掌控,連氏沒敢說話,謝氏倒是先說了:“爹,這事你看着辦吧!”
說完,她一屁股也尋了個凳子坐下,大有一股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氣勢。
張老頭雙眉緊蹙,無力的看了眼張志廉,又看了眼謝氏,想了一會,才說:“事情已經發生了,再鬧也沒法子挽救,你們兩個都得了這樣的髒病,得一起治,明天去縣城尋一個嘴巴緊的大夫治治看吧!”
“哼,要是治不好呢?你是不曉得我今天丟了老大的臉了!那大夫說我得了髒病,我一開始不信,差點把人家大夫都給打了!天曉得我嫁了個作孽的,還真得了髒病,嗚嗚!”
看着謝氏的撒潑,張老頭只覺得頭隱隱的痛,他看了一旁不說話的張志廉,無力的說:“老大……你自己看着辦吧!”
張志廉打了個哆嗦,他現在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某個地方了,總覺得那裡瘙癢異常,很想用手去撓癢,又覺得那上面長的紅‘色’痘痘痛的很。
原本以爲吃的油膩,上火了,過幾日就好了,卻沒有想到……
聽說‘花’柳病是會死人的!
張志廉又打個哆嗦,滿臉的死灰,他還不想死!
窮困了一輩子,還不容易住上青磚房子,有了造紙作坊,又買了百十畝田地,正是過好日子的時候,他怎麼捨得死?
看着張志廉像是嚇傻了,張老頭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忽然覺得悲從中來。
去年的時候,在河下街他頭被打的那次,就隱隱知道了些什麼,但是原本想着老大是個‘性’情忠厚的人,怕是一時‘迷’了心,才做那糊塗事,以後肯定再也不會,誰知道……
“作孽啊!”張老頭悲憤的低吼了聲,竟然也嗚咽的哭了起來。
要是張志廉和謝氏得了髒病的事情傳了出去,俊峰俊傑和蓮兒的親事咋辦?
眼看着這些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了,若不是謝氏一直想挑着好的,俊峰和蓮兒早就該嫁娶了!
悔不當初啊!
想起這幾個孫子孫‘女’的前程,張老頭總算頭腦清醒了一些:“老大和老大媳‘婦’先治着,俊峰和蓮兒的親事得趕緊定下來了,俊傑還小,但是有合意的,也先定下來,等幾年再成親也是可以的。”
這回,連氏也點了點頭,如今兒子已經毀了,大孫子可不能再毀了,她腦海中想着平日裡琢磨過的人選,竟然一下子也不知道該選哪個人纔好。
事關自己的婚事,張蓮兒此時卻一點害羞的感覺都沒有,她只覺得她的天都要塌了!
這到底怎麼了?怎麼一下子就成了這樣?
她的娘?她的爹?髒病……就是張蓮兒不太清楚髒病是什麼,但是也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個好東西!
要是被人知道她爹孃得了髒病,她只怕也要沒臉見人了。
“爺爺、‘奶’‘奶’,我們都不要緊,現在先把爹孃的病治好,再慢慢看這親事。”張俊峰開口了,他的聲音算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了。
子不言父之過,即使爹孃有什麼不好的,張俊峰也是不會說出來的,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好了好了,先這樣決定!今天晚了,早點休息,明天一大早就去縣城看病!”張老頭不耐煩的下了決定,又對連氏嚴厲的說:“你也趕緊給俊峰和蓮兒挑一‘門’好親事,別挑挑選選了,差不多就行!”
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但是謝氏又開口了:“蓮兒跟我去收拾一間空房子出來,我是再也不想和那個髒東西睡了!”
連氏頭上青筋直跳,任誰的兒子被人罵做髒東西,做孃的心裡都不爽的很!
謝氏早已經破罐子破摔,根本不顧連氏的脾氣,當即就拉着蓮兒走了出去,收拾屋子去了,從此以後她怕是再也不想看到張志廉了。
張老頭無奈的嘆息一聲,垂着頭走了,連氏跟在身後,整個堂屋只剩下張俊峰兄弟和張沁兒姐妹。
“瞧什麼瞧的?還不趕緊回去!”張俊傑不待見的瞪了張沁兒一眼,他覺得自家發生這樣的醜事被她瞧去了,臉上很沒有面子。
張沁兒不理會他的挑釁,只感慨了一聲,若是當初就出面阻止的話……
算了,也不過是想想,若是當初她真的把那種話說出來,先不論老宅這邊的人會如何處理,張志仁和楊氏就得先把她給拘束死了不可!
老宅的氣氛難堪的很,張沁兒和張樂兒也不敢多呆,悄悄的打開院‘門’,居然發現還有幾個閒的發慌的人圍着院子外面等着看八卦呢!
頓時張沁兒的臉‘色’就有些不好,謝氏撒潑罵人的那段聲音可不小,也不知道這些看熱鬧的人有沒有聽了去!
要是聽了一星半點,張志廉夫‘婦’可就真的沒法做人了!
趕緊把院子關上,張沁兒臉‘色’很不好的瞪了看熱鬧的人一眼:“看什麼看?誰家沒個吵架鬧事的?趕緊散了散了!”
她板起小臉,那模樣還真有幾分駭人,頓時那些看熱鬧的人紛紛散去,一邊走,一邊還低聲說着什麼。
張樂兒也跟着趕人,並且警告着:“咱都是一個村裡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背地裡說話沒事,要是說的難聽了,可別怪咱們翻臉不認人啊!”
落日已經歸於山林,西邊的林子霞光一片,橘‘色’的光芒斜‘射’過來,‘交’織成明滅兩‘色’,張沁兒回頭看着老宅,感覺老宅彷彿一下子失去了生機,整個宅子裡都瀰漫着一股頹廢之氣。
靜默了一會,兩個人才朝家裡走去,這邊的事情,她們也幫不上什麼忙。
等晚上的時候,張志仁和楊氏已經從林子村回來了,吃過飯,張沁兒就把張家老宅那邊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讓他們心裡有個底。
張志仁和楊氏越聽臉‘色’越差,到最後竟然都白了,楊氏嚇的不輕,她雙手用力的捏着凳子,顫抖的問着:“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大哥……這也太胡鬧了!”張志仁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然後忽然想了什麼,瞪着張沁兒教訓着:“這樣的話,你怎麼還呆在哪裡聽?你爺‘奶’沒趕你出去?”
張沁兒聳了聳肩,說:“當時屋裡‘亂’糟糟的,估計爺‘奶’都沒有注意到我們,何況要不是我們去了,沒準這會兒全村的人都得知道了!那‘門’就那樣打開着,外頭圍着十來個人!也沒人想着先把‘門’給關了再吵架!”
這回楊氏站在張沁兒這邊了,雖然她也覺得張沁兒一個姑娘家聽這樣的話不好,但是這也是沒辦法不是,於是說:“你做的好,這事得捂嚴了,不然村裡人都知道可就糟了。”
張志仁一想,也是這個理,頓時悲從中來,爲大哥一家感到嘆息不已,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是不想的,張志仁在最初的氣憤過後,就很是傷心。
想了好一會兒,才說:“縣城裡頭你三叔應該知道哪些大夫善治什麼病,得找他問問去。明天我也和大哥大嫂一塊兒去,不管怎麼樣,能治好是一定要治好的!”
張沁兒嘴角浮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得了這樣的病,也是張志廉活該!
上回張老頭被人打了一悶棍,身體一下子就弱了不少,爲了他的名聲,咬牙替他瞞着,可他竟然還不收斂,還敢去外頭胡搞‘亂’‘混’,這樣無恥的人,只怕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