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一句話,卻讓人感覺到舒心話中濃濃的譏諷。
眼神微頓,張舒曼微抿了抿脣,沒有回話。心裡明白,舒心的心裡面,肯定是記恨着她。哪怕,這事原本她也只是想爲舒心好。不想她越陷越深,最後不可自拔。
卻沒有想到,還是低估了舒心對莫名的執着。趁着她不在家,愣是不顧矜持的親自跑去糾纏莫名。
而旁邊坐着的唐武,聽到舒心的話,眼底閃過一道淡淡的異彩。顯然,也是被舒心突兀的話,感到驚詫。
“你這是在怪大姐嗎?”
垂下眼簾,張舒曼淡淡的道。
“大姐覺得呢?雖然事情的本身,我也有錯,但是。難道大姐就沒有嗎?大姐太獨斷,也太霸道,完全沒有考慮過我個人的感受。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若是我這樣叫出格。那麼,大姐以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不顧女戒,三從四德出診,同樣也曾傷人性命。甚至,不顧世俗禮教前往軍中救人,一樁樁哪一件不是驚世駭俗。”
話開了口,說到最後,更是變的尖銳咄咄逼人。就連很少吭聲的張順,都忍不住變了臉。沒有想到,在舒心的眼中,竟然是如此看張舒曼所做的種種。
這思想扭曲的,令張舒曼都忍不住懷疑。舒心是不是也跟她一樣被換了芯,不然,怎麼會將是非黑白全部顛倒了。若是當初沒有她的辛苦掙錢,舒心現在還能活的這麼自在。
衣食無憂,像個大家小姐一樣,理所當然的享受着一切。
可是如今,舒心居然可以這樣理直氣壯的反過來嘲諷她。挑了挑眉,張舒曼突然感覺今天多此一舉的好心,變的毫無意義。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讓人想不心寒都難。虧她到現在,還一心想爲舒心打算。
“二小姐,你怎麼能如此說主子,主子所做都是爲二小姐着想。”
聽着舒心這白眼狼字字帶刺的話,連一向少插嘴的春梅。都忍不住站了出來,氣惱的衝舒心喝斥。
“二小姐,人要有良心,你這番話說之前就沒有先摸摸良心。”
不僅是春梅,就連天天忙着管賬,五人中連面都少露的楊海。也是怒目以對,瞪着舒心,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抽舒心幾個耳光子。
“你們是什麼身份,憑什麼說我,不過就是大姐使喚的下人。而且,我有說錯嗎?事情本來就是,大姐自己都沒有以身做責,憑什麼管我的事。”
面對大家敵視的目光,舒心死鴨子嘴硬的反駁。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舒心臉上多了一道鮮紅的掌印。
“夠了,你說的太過分。真不知道你怎麼會變的如此偏激,不可理喻。竟然連你大姐對你的好,都可以睜眼瞎的無視。”
注視着舒心臉上的巴掌印,唐武並不後悔。捕捉到舒心眼中的震驚,唐武看着舒心的目光,完全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曾經的一種種,都隨着舒心的話蕩然無存。不管是誰,哪怕是小媳婦的親妹妹,他也絕不允許對方出方差辱。特別是知道了曼曼,本身並不算是舒心的姐姐。爲舒心考慮,結果卻好心被當垃圾一樣踐踏,更是讓唐武氣不打一處來。
外人不知情,可以指說什麼。但享受過曼曼給予的一切的舒心,沒有這個資格。
“姐夫,你打我?”
捂着火辣辣刺痛的半邊臉頰,舒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唐武。
這一巴掌來的太過突然,張舒曼也被唐武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只是,再看着不知悔改,目中甚至露出仇恨的舒心。張舒曼除了無言,還是無言,徹底的不再抱有任何奢望。
因爲從舒心的表情裡,直接的告訴了張舒曼,能換來了只有失望。
人心一但變了,再難扭轉。她雖然是醫生,但卻不是心理醫生,無法舒心的想法。
“你不該打嗎?”
揚起一抹冷笑,唐武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我,大姐你跟姐夫今天來,到底爲了什麼。難道,就是想教訓我嗎?”
唐武眼中的寒意,令舒心心悸,生怕再被唐武一巴掌無情的抽來。舒心咬咬牙,識趣的後退一步。目光轉向張舒曼,氣急的質問。
眼眶微紅,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曲。
搖了搖頭,看着不撞南牆,誓不回頭的舒心。張舒曼連勸說的話,都省了,不想白費口舌。直截了當的打斷:“你多想了,教訓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我們只是來跟爹道聲別,去別的地方遠行。”
遠行?
舒心微愣,沒有想到大姐剛回來,又準備離開。沒來得及追問什麼,匆匆回來的張樹根以及身後尾隨的一大羣親戚。打斷了舒心到嘴邊的話,七嘴八舌的,正與張舒曼以及唐武問好。
“你們來了,怎麼也不事先讓人通知爹。爹好讓人多準備些好酒好菜,還讓你們在家裡等了半響。”
“是啊,奶奶還有你幾個叔叔也沒有來得及準備什麼。正好摘了點楊梅,大家吃着嚐嚐鮮。都是自家山上長的,挑着最紅的摘,一點也不酸,吃着開胃。”
臉上笑的都快擠出一朵花,林淑蘭討好的將藍子裡挑着個好的楊梅遞了過去。
“咦,舒心這丫頭的臉是怎麼回事,誰打的?”
張美麗眼利着,一眼便看到了舒心臉上顯眼的巴掌印。擔憂的詢問,實則心裡在暗笑。
這個囂張的死丫頭也有今天,看樣子應該是姐妹沒有合好。反而,可能是又翻臉了,就是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真是個不長腦子的蠢貨,這麼好的一顆大樹不巴結,還鬧翻了。自找苦吃,也不想想,要是沒有她大姐護着。還不是跟她一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村姑,什麼也不是。
還想着飛上枝頭當鳳凰,狗眼看人低。更可笑的是,竟然還不要臉的倒追男人,別以爲她不知道這蠢丫頭乾的傻事。腦子裡都長草了,還沾沾自喜。以爲請了什麼先生嬤嬤管教,就真是一回是了。
“舒心,這是怎麼了?”
經由張美麗的提及,張樹根還有張家幾兄弟也很快發現了舒心臉上的異樣。
捕捉到舒心眼中的躲閃,不自覺的瞥了一眼唐武。張樹根現在可不比以前,腦子靈光了許多,立馬便猜到了大概的可能。
這巴掌跟女婿唐武有關?
雖然不清楚,短短的時間發生了什麼。不過,以張樹根對唐武的瞭解,若是沒有什麼事,必不可能動手傷人。都是一家人,舒心這丫頭,又做了什麼,竟然氣的唐武動手。
目光閃了閃,張樹根眼底掠過一抹質疑。
“我,沒有什麼,爹別問了。”
面對大家質問的目光,舒心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張了張嘴,最後並沒有認真的解釋,說出被打的原因。又或者,雖然舒心面對張舒曼,可以理直氣壯。習慣了索求,但心底裡還是明白這事最終錯的是誰。
哪怕,舒心不願承認這點。
“謝謝奶奶。”
接過了籃子,難得氣氛不錯,看在包子爹的面子上。張舒曼回以一笑,反正在此一別,以後連見面的機會都再難。
瞥了一眼心虛低下頭的舒心,張舒曼聳了聳肩。對上包子爹詢問的目光,也沒有多嘴的解釋。衝唐武使了個眼色,示意唐武將話題扯開。
唐武也聰明,張舒曼的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其中的深意。輕咳了一聲,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朗聲道:“爹,我們帶來了不少的禮物,既然人都來齊了。那便先分給大家,省得一分還要一家一家的分。”
禮物?
唐武的話一出,立馬讓林淑蘭還有張樹洋三兄弟眼睛一亮。瞅見溫通幾個從馬車上搬下的一大堆,大包小包的禮盒,更是激動的瞪直了眼。恨不得立馬搶過來,打開看看裡面都是些什麼好東西。
張樹根到是不貪,看着從馬車上,搬下的一大堆東西。眼底反倒在一瞬間疑惑,不明白,一向跟娘還有美麗她們不合的女兒。怎麼會突然特意的送禮。眉微蹙,不放心的道。
“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來,太破費了。家裡什麼東西也不缺,唐武你們老實的跟爹說,是不是有什麼事?”
“唉呀,樹根你怎麼這麼死腦筋。舒曼這孩子孝順,家裡也不差這點銀子。難得來一趟,送點東西能有什麼事。舒曼,這些東西,都有哪些是給奶奶的?”
生怕好事讓不知變通的大兒子給攪了,林淑蘭連忙喜氣洋洋的追問。
“這幾個盒子是給奶奶的,還有那些,春梅你幫忙分給大家。”
客套的回以一笑,張舒曼隨意的順手指了幾個禮盒。至於裡面都是些什麼,張舒曼並沒有太過在意。反正都是些身外之物,以張舒曼現在的身價。根本不在乎,連九牛一毛都及不上。
“是,主子。”
捕捉到這些人眼中的貪婪,春梅恭敬的福了福身。
林淑蘭則順着張舒曼的指手所指,一把將幾個禮盒緊緊的抱在懷裡。生怕張舒曼後悔似的,躲到一邊。興奮的打開查看,當看到裡面都是些值錢的好手飾。更點眼珠子都沒瞪直了,嘴角的笑容直接咧到了耳根子後。
心裡暗喜,這下發大財了。
眼尖看到了奶奶還有幾個叔叔盒子裡的東西,舒心眼底閃過一抹驚詫。疑惑的望着張舒曼,不解向來跟奶奶等親戚不合的大姐。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每人不落都送了這麼多貴重的禮物。
又想到先前大姐所說,此次是來到別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靈光一閃,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舒心臉色微變。
“舒曼,你告訴爹,真的沒事嗎?”
張樹根也是看的心驚肉跳,這一大堆盒子裡的東西。隨便挑出一件,便足夠讓一個普通的小家庭不愁吃不喝幾年。
直覺的,張樹根斷定,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只是,想了又想,張樹根想不出什麼事。能難的住聰明的女婿,還有同樣有大本事的女兒。
聽到爹先問了,舒心豎起了耳朵留意着。
“爹別擔心,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們這次來,是想跟爹告別,過些日可能會出遠門。具體什麼時候回來,沒有歸期。所以,便想跟大家打聲招呼,免得大家擔心。”
與唐武相視了一眼,張舒曼有些意外。包子爹變的精明瞭不少,居然一眼便看出了什麼。也沒有打算瞞着,半真半假的認真道。
“什麼,出遠門?不是纔剛回家,怎麼又要走了。對了,三娃呢,怎麼沒有見他一塊過來。”
嚇了一跳,張樹根沒有想到是這個理由。又想到了什麼,連忙再次不放心的追問。
“沒事爹,舒朗他還在京都,沒有跟我們一起回來。會留在京都玩多幾天,再多一陣,應該就差不多回來了。至於我們,也沒什麼,就是想着家裡眼下也沒有什麼事忙。事都交給下人去做,藥鋪的生意,也有聖手門的弟子坐鎮。便想各國四處走走,增長些見識。”
擠出一抹淺笑,張舒曼不急不徐的解釋。
去各國走走?
在場的衆人,包括舒心在內,皆是有些意外。
張樹根垂眸想了想,也知道女兒還有女婿,似乎經常四處走。家裡不差錢,又沒有什麼大事擔着。想周遊各國,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又聽到小兒子沒出什麼事,只是留在京都,等過些天才回來。
吊在半空的心,頓時回到了肚子裡。點點頭,表示理解。
“原來是這樣,趁着還年輕,到處走走也不怕。不過,得記着,過多幾年生個大胖小子讓爹瞧瞧。唐武也不小了,別淨顧着玩,忘記了香火傳遞的大事。”
舒心沒有說話,灼灼的注視着張舒曼。似乎並不太相信,張舒曼這套搪塞差不多的說詞。
她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包子爹,大姐的本事大着呢。
現在,看樣子姐夫還有舒朗都跟着大姐學習仙人的法術。厲害着,去哪裡還不是眨眼間的事。想到上次大姐露的那手,鬼神般的速度,舒心更是懷疑事情的真假。只是細想了想,一時間又想不出個理所以然。
“呵呵,爹放心,忘不了。只要曼曼沒意見,就是生下十個八個也不成問題。”
看着被說的臉頰微紅的小媳婦,唐武看的心跳都停了半啪。曖昧的衝張舒曼眨了眨眼睛,不怕死的逗弄。
“好好,記着就好。還有舒心也不小了,最近上門提親的不少。不用羨慕你大姐還有姐夫,回頭爹也給你訂門合適的親事。待及屏了,便嫁過去。”
瞥見女兒也女婿的互動,張樹根笑着直點頭。心思一動,猛然記起了什麼,突然衝着舒心保證着。
驚喜沒有,反倒把沒有準備的舒心嚇的臉色大變。
想了不想,舒心脫口而出反駁:“爹,我不要,我不要跟那些心思不純的人結訂。爹我的婚事,我想自己做主,爹別管。”
張舒曼微愣,壓根沒有想到,這事不用她提及。包子爹,竟然已經提前有了這個想法。看着又氣又急,忘了淑女形象的舒心。張舒曼倒是想看看,舒心會如何爭取自己的幸福。
古人向來以父母之命,媒說之言爲鐵律。
舒心這番話,在大家眼中看來,絕對是驚世駭俗。
“胡說,舒心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自古以來,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說之言。爹還能害你不成,還好家裡沒有外人。若是這話讓人聽了去,大家心裡該怎麼想你。”
看着臉色大變的舒心,張樹根沉下了臉,厲聲輕喝。
“大哥,我看這丫頭就是鬼迷心竅。聽說這些天,不是常往舒曼府上跑,該不會是看上了府裡的誰誰。”
張美麗可不管舒心的臉色有多難看,歹着了機會,便不客氣的落井下石。
大家都是明白人,張美麗可不相信,這事沒有人發現。
“真是反了天,一個未及屏的女兒家,怎麼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樹根,這事你可不能由着這死丫頭亂來。”
眼珠子一轉,林淑蘭對這事,也有些耳聞。原本是不想管,不過眼下,忍不住湊熱鬧附和了句。她可沒有忘記,美麗好不容易纔訂了門不錯的親事。正準備過些日子便過門,要是被舒心給壞了名聲。
這嫁過去,豈不是讓婆家人給看輕了去。
“住口,不許你們胡說。爹,你別聽奶奶她們胡說,我從來沒有做對不起家裡的事。大姐,你幫幫我跟爹說說,我不要嫁給別人。”
面對大家的指責,舒心臉陣青陣白。咬咬牙,抱着一線希望的懇求的望着張舒曼。
舒心知道,爹最聽的其實還大姐的話。只要大姐開口,相信爹一定不會有問題。只是,舒心的算盤是打的不錯,但卻並不一定。事事都會順着她的心意去走,特別是先前舒心尖銳的話,太傷人。
拿熱臉貼別人冷屁股的事,張舒曼不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