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見八福對自己使眼色，猜到肯定是有什麼事情不好當着大家的面說，便主動對八福說道：“八叔，剛麥黃還說堆了一大批的風箏，我去瞧瞧，看看能不能給先生送一點過去，別耽誤了別人過來拿貨。”
“好啊，好啊。”八福忙不迭地答應了。
麥香跟着八福出了門，見身邊沒人，忙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情？”
“佟家大少爺又來了，他連着來了三天，說必須見到你，我也是才聽大嫂說你回來了，這不趕緊來找你，你趕緊去把他打發了，省得他天天到我們鋪子來。”
“他來做什麼？”麥香有些不大明白。
去年麥香和懷慈被賜婚後，消息傳了出去，佟太太打發人送了一份賀禮來，佟立文卻一直沒有現身，麥香不明白，這會他是來做什麼？
“麥香，其實，去年你剛賜婚時，他就來找過你，當時你也是去了京城，他連着來了兩天，後來，便再也沒有來了，我看你那時已經跟懷慈定下了，就沒有告訴你，沒想到他這次又來了，而且，這次說了，不見到你不罷休。”
“啊？你怎麼不早告訴我？”麥香剛還想他去年沒有現身，原來是被瞞住了。
“告訴你有啥用？你能拗得過皇上？”八福給了麥香一個白眼。
“這倒也是，還不如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會糾結，不糾結就不會難過。
問題是，他這次又來了。麥香雖然不知道佟立文這會來是爲啥，但是猜到多少仍會跟自己定親有關，想了想，麥香頓住了，問道：“八叔。今天店裡有人嗎？”
“沒有。”
“那好，我就在後院跟他說幾句話，你把他喊過來吧。”麥香在後院站住了。
後院搭了一個葡萄架。架下有一套石桌石凳，只是這個時候的葡萄架上只有幾根粗粗的葡萄藤。還沒有開始發芽呢。
“麥香，你總算肯見我了。”佟立文穿過圓洞門，便看見了佇立在葡萄架下纖瘦的身影，心裡無端地一疼。
“我不是不肯見你，我是剛從京城回來，這不知道你來找我，我便趕緊過來了。”麥香轉身說道。
“我能不能問問。你爲什麼這麼快就定親？”
“這個，是皇上的旨意。”
“你別騙我了，如果不是你們事先認識，如果不是你們兩個有了約定。他怎麼會陪着你冒險去種牛痘？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認識的？”
這個問題，在佟立文心裡存了好幾個月，今天總算問出來了。
“佟立文，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會來種牛痘，我去種牛痘根本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王爺和福晉。”
“如果僅僅是這樣，爲什麼你去種牛痘不跟我來說一聲？我也可以陪你的。我也想陪你的。”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什麼意義了，我真的誰也沒打算告訴。”
“怎麼會沒有意義？麥香，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你瞭解他嗎？”佟立文看着麥香逼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麥香反問他。
“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很簡單，也是在臥佛寺。”
“麥香，我是說，如果說，萬家老二那個人欺瞞了你，你可以找王爺請皇上退婚嗎？”
“欺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麥香心中一緊。
“我跟萬家兄弟兩個其實都認識，只是跟他不熟，我們曾經在一個書院待過，後來，因爲出了點事，萬家老二被遣送回家了，書院的壞名聲也傳了出去，我也被父母接了回來，這件事情當時鬧得很大，我只是沒有想到，這萬懷慈居然就是萬志遠。”
“那你如今是怎麼知道的？”麥香覺得奇怪了，這麼長時間沒有找來，怎麼偏偏碰到萬志高佟立文就找來了呢？
“我這些日子跟我表哥在京城找了一個書院唸書，打算參加明年的院試，對了，我那個表哥，也是從那個書院出來的，他跟萬志高走得比較近，那天，萬志高過來找我表哥，我才知道，他換了個名字。我也才知道，他居然就是你賜婚的對象，麥香，不如你去求求王爺吧，萬懷慈真的不適合你。”佟立文說道。
說實在的，佟立文勸了麥香這半天，但是始終沒有說出原因來，對此，麥香還是頗爲感動，至少，佟立文還算得上是一個君子，並沒有在關鍵時候詆譭懷慈的名譽。說詆譭還算不上，確切的說是陳述，畢竟那是外人眼中的事實。
“多謝你來告訴我這些，但是，這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兩家已經下定了，皇上的金口玉言也不能當兒戲，我既然打算接受他，就不管過去他是什麼樣的人。況且，有的時候，親眼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實的全部，更何況你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因爲你是真正的爲我着想，而且，你也是一個君子。”
“麥香，真的不趕趟了嗎？”佟立文再次追問了一句。
其實，在他聽到麥香被賜婚的那一瞬間，他就要來找麥香問一個明白，可惜，來了兩次都說麥香不在，第三天，他被他母親拉住了。
見麥香沒有回答他，佟立文仍是有些不死心，說道：“麥香，我真的是爲你好，如果真的等到你嫁給他那一天，你才發現，他根本不喜歡你，你該怎麼辦？不行，與其等到那個時候你天天以淚洗面，還不如我現在做一個小人，我不要做君子，麥香，我這就告訴你，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是。。。”
“佟立文，你不要再說了，你說的我都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那是一場誤會，我說過，有時親眼所見親耳聽到的也未必就是事實的全部，我相信他。因爲心是不會騙人的。”麥香阻止了他的話，她擔心會有第三人路過聽見。
“你知道？怎麼可能？他怎麼會跟你說這些？我一個外人都說不出口，你真的確定我要說的是什麼？”佟立文的確沒想到，懷慈會把這麼不堪的過往告訴麥香。
“我的確知道，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還要多。佟立文，既然你們現在都在一個書院裡，還麻煩你幫幫他，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他是被人誤會的，這兩年，他吃了很多苦，可是他太想念書了，所以還是回到了書院，如果可能，請幫幫他，如果你做不到雪中送炭，請你保持沉默，千萬不要落井下石，麥香再次多謝你了。”麥香對佟立文行了一個禮。
“瘋了，瘋了，麥香，我想知道，我是哪裡錯過了，我一直以爲你還小，一切都來得及，是哪裡開始不對了呢？是那一場牛痘？”
佟立文再單純，也能從麥香的話語裡感知到麥香對佟立文的愛意，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要知道麥香纔多大？
“只能說，這是老天的意思。”麥香不想讓佟立文留有遺憾，她知道這裡的人都信命，把一切都歸結於命運的安排，對他們來說，還好接受一些，至少，大家都認爲，人不能跟命爭。
“老天，呵呵，好一個老天。”佟立文說完，沒有再看麥香，轉身走了。
“ 麥香，到底出了啥事？我怎麼看着佟家大少爺好可憐呢？”八福見佟立文失魂落魄地出去了，忙過來看看麥香。
“沒事，只是有幾句話想問清楚，八叔，你去前面看着鋪子吧，我還有事，家裡還有客人呢。”
“算了，你這樣子還管什麼客人不客人，大嫂剛纔已經來過了，不就是萬大娘來了嗎？她算哪門子的客人？你不是一向不待見她嗎？”
“你懂什麼，此一時彼一時。”
八福聽了撇撇嘴，說道：“其實我覺得佟家比萬家好，佟家大少爺對你可真沒的說，佟太太看着也好和氣，對你也不錯，萬家還是退過親的呢。”
“八叔，你跟着添什麼亂呢？麥香的事情是皇上定下來的，普天之下，誰還能拗得過皇上？”趙巧和過來找八福，聽見八福的話，忙喝住了。
趙巧和雖然輩分小，但是年齡比八福大，所以看問題自然比八福透徹。加上他也在鋪子裡做了這麼久，佟立文和懷慈他都接觸過，雖然他的腦子裡沒有自由戀愛這個概念，但是他也看出了麥香對懷慈和佟立文的不一樣來。
“這怎麼叫添亂呢？麥香本來就不想進萬家的，都怪那什麼皇帝，他纔是添亂的。我們麥香本來就被萬家退親了，這下還得要嫁進萬家，你就不擔心，麥香以後進了門，他們會不會看不起她？”八福心裡也不暢快，索性多說了幾句，說着說着眼圈還紅了。
麥香倒是沒有想到，八福對自己會這麼心重，爲了自己不惜連皇帝的不是都編排出來了，這要讓人聽見了，可真就是大逆不道了。
“八叔，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講？”果然，麥香腦子裡剛閃過這個念頭，趙巧和就嚇得大驚失色了。
“好了，你們放心，我心裡有數的。你們兩個還是該幹嘛幹嘛，前面一個人也沒有呢，我走了，你們好好盯着些。”
麥香並不想再跟他們兩個談論這些兒女私情，因爲大家的觀念差了三百多年，怎麼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