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因爲太過驚訝，聲音難免大了一些，劉氏不禁皺了皺眉，覺得麥香到底還是趙氏的女兒，脫不了那種秉性，事情還沒怎麼地，便咋呼呼的喊上了。
還有，這幾個月，麥香把他們三口扔在城裡不管不顧的，都是五福在養家，劉氏心裡未免有些吃味，因爲她覺得，麥香就是故意這樣做的。
再加上八福說他還沒有攢夠娶媳婦的錢，劉氏把責任也歸結到麥香身上，覺得麥香虧待了八福，加上九鳳那些日子沒少在她面前說些麥香小氣、摳門等壞話，這幾下裡合在一起，劉氏把素日對麥香的好感減了幾分，也忘了她能過上今天的日子是靠誰了。
“管家的女兒怎麼了？我打聽了，不是下人的身份。”劉氏不緊不慢地說道。
“嬤嬤，這事，你跟我八叔商量去，我一個做侄女的，哪能去過問叔叔的親事，傳出去人家都會笑話咱們家的。”
麥香自然聽出了劉氏的不滿，也不打算當着劉氏的面插手這件事，她只能從八福身上做工作。
“對了，你萬嬤嬤知道你們來了，說是等遠哥兒放假了，也在福運來擺幾桌酒，請咱們全家去吃頓飯。還有，你萬嬤嬤知道咱們在這過年，特地打發人送了好幾車的煤炭來。”
“知道了。”麥香聽了，不由得有些煩躁起來，她實在是不喜歡萬家的無孔不入。
劉氏見麥香懶懶的應了一聲，以爲麥香是對她不滿，正要起身離去，突然想起來她還有求於麥香，只得又忍氣坐下來，誰叫她的兒子兩手空空呢？
“麥香，嬤嬤也有嬤嬤的難處，左右你也是要進萬家的，你萬嬤嬤主動把東西送上門，我總不能又讓她拉回去，還有，人家說要請客，我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兩家又是那樣的關係，嬤嬤真怕弄擰巴了，對你將來一點好處也沒有。”
“嬤嬤，你想哪裡去了？東西要了就要了，幾車煤炭也沒多少銀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麥香趕緊說道。
“這樣就好。我還以爲是嬤嬤做錯了事情惹你不高興了。對了，聽說你明天要帶麥黃幾個去上街，我想着，你老姑年歲也不小了，也該有兩身好衣服出門時穿，要不然，你們幾個走出去，單她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像什麼？不如你也帶着你老姑去，讓她挑幾樣衣服首飾吧。”
麥香聽了這話，看着劉氏說道：“嬤嬤，老姑身上的衣服比麥黃幾個都好，她那還叫破破爛爛的，那麥黃幾個算什麼？”
“麥黃幾個不是還小嘛？你老姑明年就十四了，還能有幾年在家？你帶她去挑幾身好衣服，明年也能去相看一個好人家。”劉氏爲了自己的小閨女，只得忍氣跟麥香分辨。
“嬤嬤，老姑的好衣服不少了，我一年也沒有少孝敬她，我知道萬家每次來送年節禮，也沒少了你們的衣料。”
“你這孩子，我說的是買兩件好衣料，萬家給我們的衣料，都是些最普通的最便宜的綢子，花色也不大適合她，哪裡有你的衣料好？”劉氏說完，特地看了看麥香，又看了看炕上。
麥香身上穿的是一件嫩黃色的團紋織錦棉襖，她現在的好衣服都是烏拉多敏做好了給她送來的，炕上還放了一件剛脫下來的貂皮褂子，罩面是桃紅色繡着金銀線的團紋錦緞，露出外頭的一圈風毛。
這是麥香爲了進禮親王府特地換上的，一般情況下，她自己在家都是棉布衣服。
“嬤嬤，你該不是讓我給老姑買那些好幾兩甚至十好幾兩銀子一匹的錦緞吧？”麥香見劉氏看着自己的衣服發愣，便問了一句。
“也不要這麼貴，挑她喜歡的便宜些的買幾樣。”劉氏雖然摸不準麥香一年能掙多少銀子，但是葉大福買了幾百畝地她是知道的，就這一項一年的租金也有好幾百兩，加上葉大福養的那些東西和兩個鋪子以及那些牙刷，劉氏保守些估計大兒子一家能有七八百兩，花個十來兩銀子給她最疼愛的小閨女，這不過分吧？
“嬤嬤，老姑和你一年也能掙個二十來吊錢，而且你們也沒有別的花錢地方，老姑喜歡什麼想買什麼，她自己買好了。”
“她那點錢夠幹啥的，總要留一點應急吧？”劉氏見自己說了這半天，還是被拒絕了，有些惱羞。
其實，昨天葉大福來的時候，劉氏就已經跟葉大福說了，讓葉大福出銀子替九鳳置裝，因爲九鳳轉年就十四了，可葉大福手裡根本沒有銀子，家裡的散錢都在麥黃手上，大錢在麥香手上，所以劉氏纔不得已來找麥香。
劉氏早就想好了，她和九鳳掙的這點銀錢最好是不動，都留着給九鳳陪嫁，因爲九鳳出閣後，就再也沒有藉口問孃家哥哥要銀子花了，可是那個孩子又是一個嬌養的，除了做點針線活，別的一概不會，劉氏不能不替她多打算些。
“嬤嬤，說實在的，我對葉家如何，嬤嬤心裡應該有一本帳，五叔、八叔我就不必說了，就連二叔三叔那我也沒少看顧，還有你和爺爺兩個，就更不必說了，吃的穿的用的包括看病的，雖然當初分家時是說好了各家均攤，可是我爹是長子，我二話沒有說就把你們接過來，我爹一人全承擔了。哪怕當初是在那種情況下分的家，我看在我爹的面上，我也沒有虧待葉家。”麥香見劉氏惱了，打算跟她好好掰扯掰扯這個問題。
“這可是你當初接我們來時說好的條件，說你們如今也不差這點。再說了，不光我們，你姥姥那邊也沒少借光。”劉氏臉上有些不好看了。
“趙家跟葉家可不一樣，我娘至今還沒少埋怨我呢！我姥姥身上穿的是啥戴的是啥，嬤嬤也都看見了，我那幾個表哥做的是什麼活嬤嬤也清楚。太過分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可以養你和爺爺，也可以養老姑幾年，但是老姑別的花銷你們自己看着辦。還有，我五叔、八叔也是自己掙錢養自己，老姑又不是沒有這能力。再說了，嬤嬤不是常教我，有多大碗就吃多少飯，別總一山看着一山高。”
麥香也是在氣頭上，所以說起話來，有些不管不顧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做的夠好了，平時也沒少送東西給九鳳，何苦來還非要算計她？她窮的時候，劉氏怎麼沒有說，她身上破破爛爛的，就不能給她做一件新衣服，哪件衣服不是九鳳穿破了纔給她？那個時候，家裡掙錢的還是麥香的爹葉大福呢！
還有，葉大福的腿是因爲什麼斷的？她也該吃點苦頭吸取一點教訓吧？沒有這個條件非要這麼嬌養，女孩子太虛榮了能是什麼好事？
劉氏做夢也沒有想到，麥香講話會如此不留一點情面，她一個做老人的，被孫女如此數落了一頓，這臉上是一陣紅一陣白的，張開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話來，只得氣呼呼地擰着帕子走了。
劉氏走後，麥香纔想起來，她似乎有心臟病，自己該不會把她氣出什麼毛病來吧？這個罪過可就大了，想着這個，她跟在劉氏後面，看見劉氏進了葉大福的屋子，沒一會，只見裡面傳出了嗚嗚的哭聲。
麥香沒有走進去。
次日一早，麥香剛醒來，便看見葉大福坐在自己的炕沿邊，正看着自己，有些嚇一跳。
“爹，你什麼時候進來的？”麥香看葉大福的表情怪怪的，想起來昨晚劉氏的哭訴，心裡有點稍稍的心虛，畢竟劉氏是葉大福的生母，而葉大福又是一個孝心最重的人。
“爹，你怪我了？”麥香沒等葉大福回答，又問道。
“昨晚下雪了，早起看着窗戶外面一片白，我以爲天亮了，便起來了，起來了又睡不着，想着你，便進來看看你。”葉大福看着麥香，眼裡有一抹特別痛楚的糾結。
“爹，你要說老姑的事情吧？昨晚我是跟嬤嬤說了不該說的話。主要是我覺得老姑太不懂事了，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說了，現在還這樣慣着她，有了好的還想要更好的，這就是一個無底洞了，難道嬤嬤不怕她會跟紫菊一樣？”
“麥香，爹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爹想說的是，爹很慶幸有你這麼一個女兒，麥黃幾個在你的教導下，都學得很好，很乖，很懂事。麥黃如今當着家，也有幾分你的精明瞭。”
“哦？爹真的不是來責怪我的？”這個結果麥香還真是有些意外。
“當然不是了。”葉大福的笑裡有幾分苦澀。
“爹，不如這樣吧，你要去哄哄嬤嬤開心，從我這拿十兩銀子去吧。”麥香想了想，說道。
她實在不忍心讓葉大福爲難，她也不差這十兩銀子，昨晚她只是被氣到了，也沒有考慮後果。
“不用了，爹其實手裡銀子，麥黃一個月給我一吊零用錢，這兩年我也怎麼用，我只是覺得，你的話有道理，是不能太慣着她了。”
“那爹來是？”
麥香不明白了，葉大福還糾結什麼，苦澀什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