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乍起,京城的天空有些陰沉沉的。
韓璽下朝回府,換了身便服,便喚了常英問話。
“馨月的狀況怎麼樣了?”
“回殿下,郡主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今日還去了趟花園賞菊。”常英躬身回話。
韓璽淺笑點頭,調養了近一個月,總算是好了,不枉費切了那麼多參片,眼看着人蔘一天天變短,他實在肉疼的緊了,這東西沒了就是沒了,再想找,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加上韓翎那邊也得繼續調治,一個月過去後,人蔘已經用掉了大半,要不是看着兩個孩子身體一日好過一日,韓璽是真不捨得把人蔘都用了。
“太醫怎麼說?”
“回殿下,太醫說,郡主再服用三日藥,可以暫時停藥了。”常英回道。
還要三日?韓璽脣角抽動。
“翎兒那邊呢?”
“世子的情況也好很多,已經半個月沒犯大毛病了,太醫日日診脈,脈象比從前平穩有力許多,繼續用人蔘調養,對世子大有裨益。”常英作爲首領太監,四皇子內府的事物均由他負責。
繼續用人蔘調養,當然大有裨益,可是,那人蔘已經快沒了好麼?韓璽扶額,他當初還想着,留下一半的人蔘,以備將來的不時之需,可現在看來,連根參須都留不下了。
他嘆了口氣,起身朝外走去。
常英與李傾對看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內院粉牆環戶,佳木蔥蘢,牆角的桂花肆意綻放,濃香遠溢。
韓璽大步走過垂花門樓,守門的僕婦急忙行禮,他大手一揮,邁步往抄手遊廊走去,下了臺階,穿過甬道,走進了沁芳院。
“參見殿下。”
侍女一路跪地問安。
“父王——”
韓馨月聞聲,從屋內迎了出來,像只歡快的燕子,飛撲到韓璽身旁,臉上帶着愉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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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什麼?身子纔剛好,小心又摔了。”韓璽唬着臉訓導她。
韓馨月沒有害怕,反倒笑眯眯的,她是韓璽第一個孩子,從小就受到寵愛,與韓璽的感情很是深厚。
“父王,您怎麼過來了?”
她挽着韓璽的胳膊進了廳堂落座。
“過來看看你,聽常英說,今天去花園賞菊了?走那麼一段路,有沒有累着?”
韓璽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臉上,不再似從前那般白中帶青,心中稍感安慰。
“沒有,這幾天精神好了很多,飯都多吃了兩口。”韓馨月甜甜一笑。
“哦,真的?”韓璽精神一振,這孩子身體差,胃口更差,每日的飯食,廚房都要煞費苦心。
“嗯,多吃了兩口。”韓馨月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
多吃兩口也是好事,韓璽摸摸她的腦袋,嘆了口氣,想他金戈鐵馬十數載,面對風雲變幻的戰局和狡詐兇殘的敵軍都沒感到頭疼,可膝下的幾個孩子,一個比一個嬌貴體弱,能多吃兩口飯,都能讓他老懷欣慰。
“羅將軍送來的水果吃完了沒有?”
“……,沒有呢。”韓馨月白皙的臉頰上微微閃着紅暈,她都沒捨得吃。
“還沒有?哦,那算了,我那還有剩一些棗子,本來想給你再拿過來一些,既然你不愛吃,就不拿了。”韓璽故意說道。
“啊~父王,我要。”韓馨月忙出聲,“誰說我不愛吃的。”
“那你怎麼還剩那麼多?你不吃,放久了壞掉了,可不就浪費了。”
“我、我吃的,父王,我會吃的,您把果子給我吧。”
“真的?”
“嗯,真的。”
韓馨月用力點頭,一會兒她就吃,浪費了羅將軍的心意可不行。
韓璽笑着點頭,伸手拍拍她的手背。
“馨月,好好吃藥,好好吃飯,養好身子,纔是最重要的,沒有好的身體,以後如何能承擔爲人妻,爲人母的重任。”
他的話,讓韓馨月的小臉漲了個通紅,脣角嚅嚅了半天,才勉強吐出了個“嗯”字。
……
嘉晉城外十里,兩萬大軍長期駐紮鎮守。
羅璟一身大汗從校場訓練下來,回到營地,拿過布巾擦拭了滿頭滿臉的汗水。
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嚕嚕”灌了下去,才緩了緩滿身的熱意。
“少爺,京城發過來的消息。”羅天從外面步入。
羅璟接過他手上的信箋,打開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幾息間,他就把內容看了個遍。
沉吟片刻後,才緩緩說道:
“芳華院的暗線,被調去了新晉寵妾林萱兒的院內,倒是省了我們不少心思。”
“可不是麼,原本還想着,那條線可能廢了,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去了林萱兒的院子裡,那個林萱兒最近在三皇子內院可是風頭無兩,正當受寵啊。”羅天咧嘴一笑,這是天助他們呀。
“嗯,三皇子最近在求醫問藥,他府內已經五六年沒有新生兒的消息了,和殿下那邊差不多一致。”
兩個皇子的府內都一般的情況,不用說,又是當年太子與皇后使的手段,現存的皇家子嗣身體狀況都不大理想,不是病弱就是有暗疾。
新受寵的林萱兒也心急,再受寵,沒有孩子傍身,將來一樣落得人老珠黃,被嫌棄的下場,要是能生下一兒半女的,將來這後院,纔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的身體經過太醫把脈,沒有什麼問題,她便鼓動三皇子檢查一番,韓軼架不住美人軟語相求,應了下來,沒想到,細查之下,竟然查出了貓膩。
他被人下了某種毒,對身體無礙,但於子嗣上會很困難。
韓軼大怒,難怪自己內院五六年之久都沒有新生兒的消息,原來早早就中了此毒。
這段時間,他就忙着找各地神醫,想方設法化解此毒。
羅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要是那麼容易能化解,四皇子也不會這麼頭疼了。
還好,韓翎的身體在極品人蔘的調養下,日漸好轉,四皇子即使沒能再養育新的子嗣,問題也不大。
至於三皇子韓軼,讓他繼續蹦達吧。
……
天元十六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比往年早一些。
飛舞的雪花,在空中飄飄灑灑,輕輕落入大地的懷抱,漫山的紅楓葉披上了雪白的一片。
珍珠搓着手,哈着氣,站在屋檐下,擡頭看着滿頭的雪花。
“姐。”小胖丫穿成一個肉球樣,圓滾滾地跑了過來。
“秀珠,別跑,小心摔了。”李氏在她身後緊跟着。
“……娘,這纔剛下第一場雪,你就把秀珠裹成一隻熊了。”穿得也太厚了點,再過一陣子咋辦。
“這不是怕她着涼嘛。”李氏看着秀珠走路都有些遲鈍了,不由訕訕然,好像穿多了些。
“她啥時候着涼過了?”這幾年,她們一家老少基本沒生過啥病,靈泉長期滋養着,能生病纔是怪事。
“那,我給她換件夾襖吧。”李氏笑着牽起秀珠又往後院走。
珍珠笑着搖搖頭。
潘雪蘭端着熱騰騰的玉米煎餅過來了。
“珍珠,快,嚐嚐,新出鍋的玉米煎餅。”
胡家是吃過飯了的,只是潘雪蘭最近在搗鼓面食,時不時會弄些吃的,讓一家人品嚐。
珍珠順手捻起一塊,就放進嘴了。
“嗯,好吃,又軟又香,味道真不錯。”
她手藝越發的好,珍珠不吝讚美。
潘雪蘭笑眯了眼,端着盤子就往帳房方向走去,黃延成在帳房裡算着帳呢,她讓他也幫着嚐嚐。
等她轉了一圈過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不用想,定然是得到了誇讚。
李氏幫秀珠換了件夾襖後,牽着她過來了,各捻了一塊放進嘴裡,都直誇好吃。
“那明早上,咱們就吃玉米煎餅和玉米窩窩頭吧。”胡家的玉米喜獲豐收,家裡囤了好多玉米,打了不少玉米麪,潘雪蘭這些日子,一直在用玉米麪做早飯。
“嗯嗯,雪蘭姐,我還要吃煎雞蛋。”秀珠嘴裡還嚼着餅子,就舉起了小手嚷道。
“哎呀,還能少得了你的煎雞蛋啊。”潘雪蘭就掐掐她胖呼呼的臉。
衆人皆笑。
“今年的雪怎麼來得這麼早,翠珠成親的時候,遇上雪天,就不方便了。”潘雪蘭擡頭看着飄舞的雪花,有些擔憂。
“那也沒法子,日子是不能改的,實在不行就搭個棚子吧。”李氏也憂心。
“應該下不了多久吧。”珍珠伸手接了朵雪花。
雪並不密集,飄飄揚揚的,打着轉似的,落在地上軟得像棉絮一般。
“希望不要下那麼久,等翠珠他們辦好了酒宴再下吧。”李氏在心裡暗暗祈禱。
“平安和柏銘哥明天回來了吧?”
兩人去了縣學,算算日子,應該差不多回來了。
“應該回了,哎呀,平安的棉衣棉褲也不知道,夠不夠厚實。”說起平安,李氏又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珍珠瞥了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想了想,找了另外的話題:
“娘,今晚要燒炕麼?”
“啊?要的,下雪了,是得開始燒炕了。”李氏忙點頭,“珍珠,你看着點秀珠,我去檢查一下炕眼。”
說着,急匆匆往後院去了。
珍珠把跑去玩雪的秀珠喚了回來,拍拍她頭髮上的雪花。
“雪蘭姐,你家的炕今晚也要燒起來了吧?”
“嗯,先把爺的燒起來,我們小輩的,晚些時候再燒,棉被厚實,凍不着的。”潘雪蘭就回道。
“今年的柴火收上來很多,你們不用省着,該燒就燒,還有,凌老先生的小學堂上,記得每日燒上火盆,那邊可沒地龍,小心別把老先生凍着了。”
老房子沒建地龍,取暖還得考燒炭,凌顯每日上課,得放兩個火盆,才能維持廂房裡的溫度,至少手不被凍着。
“知道了,胡二叔已經把炭都堆放好了,不會凍着的。”潘雪蘭笑道。
凌顯的炕往年都是一下雪就燒起來的,她和凌希年紀輕,會等到大雪封山的時候,纔開始燒炕,雖然幾捆柴火不值什麼錢,可是,能省一些是一些,他們已經受了胡家大恩了,不能銜環結草已經有愧,心存感恩的態度卻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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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朝她笑笑,潘雪蘭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