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害孫尤樑和在京中作案的明顯不是同一個人,也許殺了那三個官員和襲擊顧遲章的也不是同一個人。但這的確不重要,重要的是鎖定顧遲章有問題,但他是不是就是這整個事件的幕後主使卻不一定,因爲他太明顯了。
通常規律上來說,在前面衝鋒陷陣的都不是大boss。
顧遲章受傷,顧遲章指認兇犯,顧遲章看見了那封奏章,顧遲章私下裡找了官員想暗中查底,然後官員就死了,等於死無對證。
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顧遲章說的,用一招苦肉計,看似偶然的把這幕後的一切都推出來,就算他不是主使,也一定與主使者有密切的關聯。
夏初捋了捋整件事情,低聲對常青道:“常青,你去盯着顧遲章。”
“行。”常青二話不說就點了點頭。
“如果需要的話,找幾個外面你外面的兄弟幫你,不要用府衙的人。主要是看他除了皇城和家之外還去哪裡,另外,注意有沒有人去找他。”
常青略略思索了一下道:“還是儘量別讓外面的人知道的好,保不齊哪個嘴快點走漏了就全完了,況且盯梢的人多了也顯眼。”
“行,你看着辦就好。”夏初道:“有什麼動向記得趕緊來告訴我,別輕舉妄動。”
“沒問題。”常青扔起一顆花生用嘴接住,蹺着腿抖了抖。外面的架已經打完了,常青的那個兄弟正仰頭看着他,他對人家擺了下手,那兄弟便走了。
夏初看見,衝常青笑道:“你這挺瀟灑的,任着公職,外面還一堆小弟。”
“還行吧。”常青笑了笑,看了她片刻後略略正了神色,“對我來說府衙呆不呆兩可,不過蔣大人在的那段日子真不錯,後來我也覺得,其實我還是挺想做個好捕快的。”他忙又補充道:“不過得你是捕頭,鍾弗明那種就算了。”
“不如你自己做捕頭啊。”夏初道。
常青笑了笑未置可否,起身撣了撣身上的花生皮,“我走了。”
夏初稍後也離開了茶樓,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把閔風叫了出來。每次如此,夏初都不厚道地覺得閔風就像頭能被召喚的神獸。
“閔大哥,能不能查到那三個被殺官員,當晚都去了哪裡?”夏初問他。
“你查不到。”閔風直接地回答她。
夏初一陣氣短,被他噎的半天沒能說出話。想想也是,這條線索如果無關緊要,一早就該查到了,可現在毫無痕跡,正說明這很重要。那也就是說故意的隱藏下,想憑問是肯定問不出來的。
她咬着下脣思索片刻,咬了下嘴脣,“閔大哥,那你知不知道那三個官員都住在什麼地方?”
“我去問。”閔風撂下這三個字,扭身便不見了。
夏初本來還想問問那個項青找到沒有,沒來及,只好先放下,想來如果有什麼消息,閔風應該會告訴他的。
她真希望能找到,現在全部的事情捋下來,邏輯沒什麼不通的,但是都沒有實證。而正相反的是,對方邏輯站不住腳,卻全是證據。
最站不住腳的就是蔣熙元謀逆的目的。掌權?要是蔣家願意,這權還不是分分鐘握在手裡!還有什麼孫尤樑的奏章,他本來就已經往京中押送了,有什麼話入京再說不行嗎?寫什麼奏章,簡直脫褲子放屁!
他媽的,真是硬拗啊!夏初忿忿地想。
夏初回了府衙露了個面,象徵性地問了問有沒有什麼事,鍾大人的案子有沒有進展,然後從府衙偷了一張西京的地圖便溜回家了。
進門的時候閔風已經在院子裡坐着了,夏初看看手裡的門鎖,覺得自己特傻。這人的執行力真不是一般的強啊!她一邊想着,一邊與閔風打了個招呼,“閔大哥速度好快。”
閔風只是點了點頭。
夏初把那張西京的地圖在桌上攤開,閔風上前指着長興坊道:“戶部左侍郎住在這裡。”他又把手指移到靖善坊,“工部侍郎和吏部員外郎住在這裡。”
夏初拿了筆把這兩個地方標了出來,又把他們被殺的豐樂坊和崇德坊標了出來。共同的特點是,以中軸朱雀大街爲線,三個人都住在東邊,死都死在西邊。
“長興坊在豐樂坊的正東,而靖善坊在是在崇德坊的東南。人肯定都會選擇較短的距離去到達目的地。”
夏初咬着筆管,習慣性地一邊想一邊說道:“按楊仵作的說法,這幾個人死的地方應該都是第一現場,那麼就排除了拋屍的可能性。如此看來,他們去的地方一定是在城西或者說城西北。”
閔風也看着地圖,難得地嗯了一聲,表示在聽,或者贊同。
夏初深受鼓舞,繼續道:“酉時下班到戌時被殺,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就算是到了那裡馬上折返,這個地方也最多就是在步行一個時辰的範圍內。”她大概測算了一下,在地圖上畫了個圈,包含了十二個坊和一個西市。
“他們去的是一個地方?”閔風問道。
“十有八九。”夏初皺着眉頭想了想,道:“三個人都是放棄馬車而改步行,死亡地點相距不過一個坊間,兇手的手段相同,我覺得這裡面不該有那麼多巧合。”
閔風又看了一眼地圖,道:“範圍太大。”
“是啊。”夏初放下筆,抱臂盯着那個圈。範圍的確還是太大,尤其這裡面還包含了一個西市,那處茶樓酒肆林立,魚蛇渾雜的,別說還包含了十幾個坊間,就算光圈出一個西市恐怕都沒什麼用。
“閔大哥,我覺得他們放棄馬車肯定是對方提的要求,這樣方便刺殺。多一個車伕雖然也不頂什麼事,但總歸還是多一點風險。況且,萬一驚了馬跑起來,興許真可能讓人逃了,遠不如對付個步行的人把握大。”夏初道:“可是,對方不讓坐車是對方的考慮,他們幹嗎這麼聽話?”
沉默了片刻後,閔風與夏初同時開口道:“隱藏身份。”
京官的馬車上都有身份的標識,一來辦事出城的都比較方便,二來在京中行走免去了被人衝撞的可能,百姓看見官員的馬車就都閃着點,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而且,這也是一種官威。
夏初叉着腰在院子裡疾走着轉了幾圈,“如果推測的正確,那這幕後的主使來頭可是不小啊!侍郎、員外郎,這都是大官了,讓他們聽差遣還要隱藏身份,那這主使的身份應該也是見不得光的。”
這麼說來,這幾個死了的人也是那一撥裡面的。這叫什麼,多行不義必自斃吧?被人當了栽贓的犧牲品。也是活該。
夏初拿了紙筆把這幾天的情況和大致的推測簡要的寫了寫,摺好交給了閔風,道:“閔大哥,這個麻煩您轉交給皇上。以我對朝堂的瞭解,這主使是誰我是不可能猜到的,希望能對他有所啓發。”
閔風接過來轉身要走,夏初趕緊撲過去一把將他拽住,“差點又來不及問,項青那邊有沒有什麼斬獲?”
“動了江湖上的關係在找,有消息我便告訴你。”閔風說完縱身上了房。
江湖啊……,夏初看着閔風消失的方向暗暗嘆了口氣。真是風聲鶴唳,現在不光朝堂之上,就連侍衛太監現在都不敢輕信。她算領會到什麼叫盤根錯節了。
蘇縝正在御書房與一衆大臣‘查案’,安良悄悄地將夏初的信遞了過去,他展開後速速地看了,眉尖輕皺。
他原本以爲整件事的主使是三省內的高官,劉尚書那撥人,但如果是夏初所推測的這樣,那這個主使之人可能並不在朝堂之內。
不在朝堂之內,卻熟悉朝堂之事,用的了朝中之人,而且圖謀的這麼大……
又拖延了一會兒後,蘇縝便推說乏了,讓這幫臣子先散了。這幫人如蒙大赦,紛紛放下卷宗叩首謝恩,退出了御書房。
蘇縝把目光放在顧遲章的身上,略略一想,便揚聲道:“顧愛卿留步。”
顧遲章正往外走,聽見這麼一句不禁心裡一顫,穩了穩心神才轉身走了回來,躬身道:“臣在。”
蘇縝看了他一會兒,微微一笑,起身走下了龍書案,到他身邊後緩聲問道:“顧愛卿的傷可好些了?”
顧遲章惶恐道:“臣謝皇上關心,小傷而已,並無大礙。”
“顧愛卿今天話不多,不知對這案子可有什麼看法?朕想聽聽。”
顧遲章看着蘇縝溫和的笑容,打心裡覺得發毛,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爲什麼單獨把自己留下問看法,好端端的又問起了自己的傷。
心裡着打鼓,顧遲章不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付道:“臣以爲……,皇上親查此案乃是明君之舉。只是事發至今蔣家全無上表辯解之辭,豈知不是做賊心虛。蔣家過去雖是有功之臣,但功過不能相抵,皇上對不臣之人萬勿有仁慈之心,救豺狼於困頓,來日必成大患。”
“說的是。”蘇縝笑意愈深,點了點頭,“只是朕疑心……”
顧遲章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可蘇縝說到這卻又不說了,擺了擺手道:“罷了,顧愛卿先回去吧。”說完喚了聲安良,先一步離開了御書房。
皇上走了,顧遲章也不好在御書房久留,懷着一顆極其忐忑的心走了出去,覺得腿都有些發軟。
疑心?皇上疑心什麼?怎麼說了一半卻又不說了?
顧遲章嚥了嚥唾沫,沉吟片刻後快步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