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指柳鶯那一下,是責怪柳鶯之前的隱瞞,可沒想到這一指,柳鶯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夏初與劉起對視一眼,走到了柳鶯面前。
“官爺……,你們能不能……”柳鶯弱弱地喚了一聲。
“說!”夏初順手抓起妝臺上的粉盒,往柳鶯腳邊一摔。粉盒碎裂開來,白瑩瑩的香粉炸了一地。
柳鶯一哆嗦,嗵地一聲便跪下了,哭道:“我說,我都說。官爺,我說了的話,你們能不能不把我偷東西的事報官?這名聲傳出去我就完了,要是蒔花館把我轟出去,我就只能落到低等窯子裡去了,我求求二位大人,求求你們了!”
劉起道:“你先把你該說的說了,若不是大惡,我們也懶得追究。”
柳鶯臉上一喜,趕忙胡亂擦了擦眼淚:“不是,當然不是,這事兒跟我沒什麼關係。我也是想將功贖罪的。”
劉起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柳鶯嚥了嚥唾沫,低聲道:“官爺,那天我與龔公子喝的酒好像有問題。我們也就喝了一壺而已,而且我喝的不多,卻暈的厲害。後來我昏過去也不是因爲被血嚇的,就是暈了而已。”
“酒?那天問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我怕我說了,你們會以爲是我搞的鬼,再細查下去查出我偷東西的事……”柳鶯囁嚅了一下,“我沒敢說。反正過去幾天了,那酒壺早不知道洗了多少遍了,我想我不說你們也知道不了。大人,那真不是我弄的啊!真的不是啊!”
“你確定那酒有問題?”
“蒔花館的酒我都熟悉的很,自己能喝多少也都有數的,喝了那一點按說不至於暈成那個樣子。”柳鶯說的有點着急,生怕夏初他們不信似的。
“那酒是誰送來的你還記得嗎?”
柳鶯搖了搖頭,“酒是我的丫鬟拿進來的。”
夏初瞧了瞧半坐在地上哼哼的丫鬟,走過去蹲在了她身邊,那丫鬟眼露驚恐之色,半支起身子往旁邊一個勁的蹭。地上鋪着地毯到沒有多疼,但是剛纔天翻地覆的太嚇人了!
“酒你是從哪拿來的?”夏初問她。
“後院,從後院拿來的!姑娘說她要酒,我便去後廚裡拿酒,走到後院門口瞧見了個茶奉,便讓他去給我拿一壺出來。拿到了我就端回來了。我不知道,我可什麼都不知道!”丫鬟大喊起來。
“哪個茶奉?”
“我,我哪還記得啊!當時天兒那麼黑,翠釵姑娘的丫鬟那時候也在,我就在門口跟她聊了一會兒,酒來了我就拿走了。你們不信可以去問,我半句謊話也沒有說!”
“那茶奉的高矮胖瘦說的出來嗎?”
“高矮胖瘦……,不算高也不是算矮,胖瘦中等。”
沒說一樣!
夏初又看了看屋裡驚魂未定的倆人,站起身來與劉起出了柳鶯的屋子。劉起跟在夏初後面,有點挫敗:“如果柳鶯說的話屬實,這起案子明顯是有蒔花館內部人的參與。之前查的全都沒用了,還要從內部重新查起。”
“那就繼續查!”夏初頓住腳回頭,一字一字的肅然道:“不管是誰,不管什麼背景,不管對方多麼牛逼!我有的是時間,絕對不放過!”
夏初和劉起到了府衙門口時,正看見李二平的家人領了二平的屍體出來。夏初遠遠地看見,卻停住了腳步,沒有上前。
府衙前圍了不少的人,有嘆惋的,有憤慨的,嗡嗡的議論或叫罵聲夾雜着李二平家人的嚎哭,夏初這才真的感覺到李二平已經死了。
二平死了。
那是她到這裡遇見的第一個人,在她最害怕最無助的時候給了她一件衣服,拉着她的手給了她一個住處,護着她,幫助她,全無所求的待她好。
世上沒有比這更珍貴的情誼,哪怕今後千萬兩的金銀擺在她的面前,也不及李二平拉住她顫抖雙手時的溫暖。
可她竟然就這樣讓自己的朋友死去了,不明不白的。白布裹屍,躺在府衙前冰冷的地面上,帶着冤屈,就這麼死了。
“我女兒冤枉啊!我女兒冤枉啊!我女兒死的冤啊!”李二平的母親顯得十分蒼老,頭髮有些散亂,穿着件很舊的衣裙坐在地上,懷裡抱着李二平的弟弟,哭得很大聲。二平的爹蹲在李二平的屍體邊上,如同失了神一般。
有官差不過不耐煩的驅趕,二平娘卻抓着官差的褲管不肯放,“官爺,青天大老爺!我女兒是冤枉的,冤枉啊!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啊!”
“撒手!你女兒的案子已經結了,她自己想不開,要哭回家哭去!”官差說完踹了踹腿甩掉二平娘,又衝着人羣轟了轟,“都散了散了!看什麼看!”
“夏兄弟,你……過去看看吧。”劉起見不得這樣的場面,紅了眼圈。
夏初卻搖了搖頭,“我沒臉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