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晌,有人說了句‘九姑娘’來了。
九姑娘是這蒔花館的老鴇,喚做九湘,因爲人還年輕靚麗所以人稱九姑娘。夏初聽過這個名字,知道她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但是沒見過。聽人一說,夏初便回過頭去,見雅院北院門外施施然地走進一個女子,一身煙霞色羅裳,罩着件月白的滾邊棉氅,身形欣長,舉手投足都別有風情卻並不很風塵。
夏初曉她年輕,卻沒想到這般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的年紀。九湘的身後還跟着個男子,身高腿長,輕裘長衫束着腰帶,一看便是個富貴的主。
那九湘進來之後便安排人去多添些燈盞進來,又問有沒有報官,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便攏了身上的棉氅,在遊廊中坐了下來,與身後的男子笑言幾句,一派雲淡風輕,似乎一點不覺得死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
夏初不禁皺了皺眉頭,扭了臉不再看他們,轉而低聲問李二平道:“二平,人真的是你殺的?”
李二平一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渾身打着顫看着夏初拼命的搖頭。
“不是?”夏初心裡稍稍一鬆,轉頭看了阮喜一眼,阮喜抹了抹眼角,輕聲安慰着李二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是就好,你別怕……”
阮喜的話音未落,卻聽李二平說:“我,我不知道……”
夏初一聽不由得楞了一下,正要再問,就聽旁邊有人插話道:“怎麼連自己殺沒殺人都不知道?”
語調輕飄飄的,好像還帶着點笑音。
夏初順聲音看過去,見是剛剛那位走在九湘身後的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她旁邊了,手肘架在膝上,一邊問了李二平的話一邊漫不經心地四下打量。
夏初看他長得人五人六,表情絲毫看不出凝重,鳳目微挑,倒像是在笑,不由得心頭火起,衝口道:“我說這位,你是在問案,還是在這看熱鬧?”
蔣熙元微微一笑,調侃般地說:“怎麼?是不許問案還是不許看熱鬧?”
夏初冷哼了一聲,“問案有警……官府呢,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回頭破壞了現場暗示了人證,給別人添麻煩。要是看熱鬧就更不該,一條人命,豈是熱鬧?穿的倒是像樣子,沒半點惻隱之心。”
蔣熙元挑了挑眉毛,心頭微惱卻也沒動聲色,等夏初說完,他才道:“那你是在問案還是看熱鬧?”
夏初沉着臉,硬邦邦的說:“她是我的朋友。”
蔣熙元遠遠地指了指屍體,“那是我的朋友。”
夏初被他噎的一楞,明知這人就是擡槓,卻也說不出他什麼來。身邊的阮喜用手肘捅了捅夏初,急急地讓她別再說了,夏初冷冷地橫了蔣熙元一眼,不再理會,重又拾起話來緩聲地問李二平道:“事情經過是怎樣的?你還記得起來嗎?你別慌,慢慢想。”
“我……,我剛纔往雅院的茶水間送洗淨的杯碟,送完了出來往後院走,經過那間房門口時門裡出來個男的。我就退開半步讓路,可,可是……”
夏初回頭看了一眼,“哪間房門口?”
“就是南廊最西邊那間。”李二平看過去,目光瞟過屍體時驚慌掠過,低下了頭,身上微微地發顫。夏初輕輕撫了撫李二平的肩頭,鼓勵道:“別怕,二平。你繼續說。”
李二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他一身的酒氣,我給他讓了路他卻不走,伸手過來抓我,我推開他往後院跑,沒跑兩步他就從後面把我抱住了……”李二平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哭了,捏着夏初的手,聲音也大了起來,“他那些話說的噁心,手……手還四處摸……,我嚇壞了,就掏了刀子出來。我就是想……,就是想嚇唬嚇唬他,我沒想殺人!我真的沒想殺人,我不知道怎麼他就死了,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