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府衙的門口,遠遠的就看見王槐快步走了過來,不熱的天兒卻是滿頭的汗。到了門口瞧見蔣熙元和夏初,楞了楞,“大人,頭兒,你們這是出門?”
“你是查到什麼了嗎?”夏初問他。
“您不是讓我去查劉櫻的社會關係嗎?我查的差不多了,所以就回來交差。”
“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王槐猶豫的搖搖頭,“我沒發現什麼特別的。”
“那你走的這麼急做什麼?”
“這不是趕着食堂開飯嘛。晚了沒菜了。”
蔣熙元笑了一聲,看夏初一臉垮掉的表情,出言諷刺道:“還真是有什麼樣的領導就有什麼樣的下屬。”
“嗯,說的是。我身爲大人的下屬,很贊同這句話。”夏初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然後對王槐笑道:“得了,你也別往食堂趕了,算你走運,今天蔣大人請客。走吧,一起吃飯,順便說說案子。”
還不等蔣熙元開口,王槐便先一步說:“多謝大人!”說完擦了擦汗,一步就站到了夏初身後。
“你報復心真重!”蔣熙元附到夏初耳朵邊,低聲地說。夏初往一邊偏了偏頭,小聲地笑道:“大人又不是才知道。”
飯就是在附近的酒樓解決的。
夏初和王槐一人手裡拿着一個饅頭,一邊吃一邊烏里烏塗地說着調查的結果。腮幫子都塞的鼓鼓的,眼睛看着記錄,手裡的筷子卻一點沒耽誤夾菜。
蔣熙元坐在倆人對面,沉默而斯文地吃着,心裡感覺怪怪的。看着他們倆風捲殘雲的樣子,似乎自己的用餐的禮儀和講究都顯得特別矯情。又好像自己吃進嘴裡的菜,沒有夏初他們吃的香似的。
“劉櫻日常裡往來的都是各個官家小姐,沒什麼特別的。跟她關係最好的就是白家的姐妹,還有這個尤家的二小姐。”王槐說。
“嗯嗯。”夏初咬了口饅頭,又飛快地塞了一口肘子,三嚼兩嚼嚥下去後說:“我有印象,這幾個人上巳節也是去了萬佛寺的。”
“對,當時已經都問過了。就是這個尤家二小姐給方義傳的消息,私下裡與劉櫻見面的。我問過她們,她們都說劉櫻一個官家小姐平日出門也不多,按說是不太會與人結仇的。”
夏初點了點頭,目光捋着王槐的記錄往下看,看到尤二小姐的名字旁邊潦草地寫了個字,幾乎洇成了一團,便問道:“旁邊這是個什麼字?”
王槐湊過去看了一眼,“噢,問話的時候,尤小姐提到的另外一個人,說原本她們幾個的關係是很好的,經常一起出門喝茶聊天,只不過這個人死了。”
夏初蹙了下眉頭,又仔細地辨認了一下,擡起頭來看了看蔣熙元。蔣熙元正夾了一筷子蘑菇,被她這一眼看得鬆了手,蘑菇掉回了盤子裡,“幹什麼?不會是個‘蔣’字吧?”
夏初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將手裡的記錄遞過去,轉頭問王槐,“她說的是洪小姐?”
“對。”王槐點點頭,“去年先帝的萬壽節之後,洪大人被貶官流放,尤家就不讓她再與洪小姐聯繫了。洪小姐喪事時她央求着想去上柱香,家裡人都沒讓去。”
“她怎麼會提起洪家小姐的?”
“說起劉櫻難過了唄,原本她們幾個關係最好,現在有兩個都死了。”
夏初把吃了一半的饅頭放下,喝了口茶,手指敲着茶杯側頭沉思。蔣熙元把那份記錄一目十行的看了,放在桌上,手指敲着桌面,也沉思起來。
王槐一看這架式,也不敢吃了,放了筷子也想沉思,卻不知道該沉思什麼。
“劉櫻與這幾位小姐出門的時候,劉榕會跟着嗎?”夏初問道。
王槐趕忙道:“嗯,這個我特地問了,尤家小姐說劉櫻有時會出來,不過要劉櫻叫她她纔會一起,在一起的時候劉榕很少說話。白家小姐不太喜歡劉櫻這點,覺得劉櫻帶着劉榕的時候,那種處處擺優越感的樣子,有些刺眼。”
什麼意思呢?死神來了?一個都跑不了?還是古代女版馬加爵?
夏初腦子裡冒出了很多的念頭,可她又覺得不太對。如果劉榕是因爲心裡扭曲,想要展開一系列的殺人活動,報復這幫身份優越的官家小姐,她最先應該下手的應該是劉櫻纔對,又怎麼會是洪小姐呢?
“有點越查越亂的感覺。”蔣熙元苦笑道。
夏初心不在焉地重新拿起饅頭來,咬了一口,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索性又放回碗裡。眉頭始終舒展不開,連蔣熙元與她說話她都沒反應。
蔣熙元嘆了口氣,起身拍了她肩膀一下,“走吧,回府衙慢慢想去。”
“噢。”夏初站起身來,又伸手去拿那半個饅頭,被蔣熙元一巴掌拍開了,“別要了。”
“浪費!萬一我下午又餓了怎麼辦?”
蔣熙元擡手掂了掂手中的油紙包,“打包了點心。”說完,傲嬌地哼了一聲,甩袖下樓。
夏初一行出了酒樓,走過安崇街進了府衙的大門。他們前腳進了府衙,後腳便有一輛馬車從街上奔了過去。
車上坐着安良,正駕車往城南跑。他一隻腳架在車板上,另一隻腳晃盪着,臉上明明白白地寫了三個大字:不高興。
“你說,主子非要吃那羊湯,這要是吃壞了肚子,我小命還要不要了?!”
“那玩意好喝嗎?確實也還行。可也不至於這麼饞人啊!我那天喝了的。”
“主子吃上癮可麻煩了!回頭我得在內務府設個職位,叫‘司湯’,每天專門負責往城南來買羊湯。也不對呀,那索性把做湯的老頭帶走不就好了?”安良回頭看了看車裡,一怔,又看了看車頂。
“閔風!”他低聲喊了一句,撇撇嘴,自言自語的說:“暗衛真是不懂禮貌,什麼時候跑的也不打個招呼。
“下車買倆包子。”
安良被嚇了一跳,回過身白了閔風一眼,“不就是會功夫麼,顯擺什麼呀。”
閔風笑了笑,扔給安良一個包子,靠在車裡不言語。安良嫌他悶,也不管他是不是在聽,嘴依舊不閒着地說:“主子對劉萬佛寺的案子還挺上心,那天問我方公子定親的事,今天又找了劉大人去御書房了。你說,主子是不是要重用劉鍾劉大人了?”
閔風仍是一笑,不做回答。
“上次主子對蒔花館的案子上心,後來吳宗淮就倒臺了。所以,這次這麼上心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劉鍾似乎沒犯什麼錯,那十有八九是要升官的了?”安良撓撓頭,“我怎麼不明白呢?要說,這劉鍾也沒什麼突出的啊!”
“吏部……,主子這一陣不是要推進吏治改革嗎?”安良恍然大悟般地說,說完自己點了點頭,“靠譜,應該就是這個事兒了。”
“安良。”閔風說話了。安良側了側耳朵,準備聽聽他的高見。
“該拐彎了。”
***
府衙中,蔣熙元的書房裡,夏初與蔣熙元對面而坐,各捧着一盞香茗。
“劉榕在說起方義的時候,迴護之意十分明顯,我與許陸問起她是不是認識方義之後,她便產生了牴觸的情緒。很顯然,劉榕與方義的關係並不簡單。”夏初咬了一下手指,“嗯,這樣說也不對,應該說,劉榕對方義並不只是對一個陌生人,或者泛泛之交的情感。”
“兩人有私情?”
“可能是,也可能是劉榕對方義單方面有情。方義那邊咱們還沒去,不好說。”
蔣熙元想了想,道:“有沒有可能是劉榕對方義有情,因嫉妒而生恨,殺害了洪小姐和劉櫻?”
“可劉櫻與方義的親事並沒有定下來啊。”
“你忘了?三月三日晚上,劉櫻約了方義跨院見面,說要回去勸一勸爹孃,看能不能有迴轉的餘地。從劉櫻讓劉夫人給劉榕定親下絆子一事看來,劉夫人對劉櫻還是比較溺愛的,如果劉櫻鐵了心要嫁給方義,也並不是完全沒可能。”
夏初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就算劉櫻肯,以那天方義的態度來看,方義也是不願意的。定親畢竟是雙方面的,不是劉櫻對她娘耍性子就有用的。更何況,就算劉榕殺了劉櫻,難道她就能嫁給方義了嗎?”
蔣熙元叩了叩下頜,“倒也是。所以你覺得劉榕雖然嫌疑很大,但是殺人的動機卻不是那麼充分。”
“正是。劉榕殺掉劉櫻,以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對她似乎沒有任何好處。”
“假設劉榕在殺掉劉櫻之前,並沒有預料到目前的情況會是這樣的呢?可能她單純的以爲只要除掉了劉櫻,就沒有人再找她的麻煩,她的親事再沒有人搗亂了呢?”
夏初往椅子背上一靠,苦惱的撓了撓頭,“大人你說的倒是也在理。也許劉榕沒想過之後的問題,把劉櫻看作最大的障礙,一直蓄謀除掉劉櫻。那麼上巳節去萬佛寺的確是個好機會。”
“那就把劉榕帶到府衙來審吧。”蔣熙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