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昕也毫不迴避,高高地仰着頭讓他看,竭力鎮定地說:“你說你叫瑞克,瑞克這個名字我很熟悉。可是因爲一直被電療,我的記憶已經大不如從前了。雖然覺得很熟悉,可是卻沒辦法想起我們到底在哪見過了!可是你的記憶沒受損是不是?如果我們有見過,有過交談,即使我現在醜如鬼魅,你也能從我的眉目間依稀找到從前一點影子是不是?”
瑞克看着她清瘦的臉,聽着她沙啞的聲音,心莫名地酸楚。
是的。儘管她如今面黃肌瘦,頭髮篷亂,眼睛不再靈動明亮,可他還是可以在她的臉上依稀找到從前一點點影子。
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最後才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前將門關上了,然後返回,復又在她面前蹲下了,低聲問道:“如果你是我認識的夏小昕,爲什麼你會在這裡?爲什麼你又叫蔣盈?”
她痛苦地搖了搖頭,“一言難盡!這一年多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我現在腦子不靈活,很多細節我自己都遺忘了,如果你想聽完整,那麼請你讓他們不要天天拉我去電療了!等我腦子清醒之後,我想我會記得我們在哪裡見過,然後我會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原委一一地告訴你!”
“他們天天拉你去電療?爲什麼?”瑞克皺眉,因爲激動而聲音變得高亢了起來。
夏小昕苦笑,“我是被人陷害進來的。我沒病,爲了逃離這裡,前不久,我打傷了兩個保安逃了出去,他們認爲我病得重了,再加上我實話實說,他們討厭我,便用那種辦法壓制我吧!你看,他們快要成功了。就像現在,我明明看到你的人,聽到你的名字便覺得熟悉,可是卻怎麼也沒辦法想起我們到底在哪見過?”
“他們這樣做是違法的!我要告他們!”瑞克氣得站了起來。
“不不不!求你先不要聲張!只要你先幫我讓他們不要天天拉去電療就行了!等我的腦子清醒了,我告訴你一切以後再說!”夏小昕驚慌地搖頭。
如今的瑞克就是她唯一可以真真實實地抓在手裡的救命稻草,她得靠他想辦法將她救出去。
如果打草驚蛇,只怕連他都要不幸遭了殃。
不管怎麼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句話總是有道理的。
當然,她也不敢冒然將jason的聯繫方式告訴他,因爲受過蔣平那一次當後,再也不敢冒然地做事情了。
瑞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吧!你如今所有的治療都是我主持,所以不會再有人強拉着你去做電療了。”
她聽了,感激地點頭,“給我一星期的時間,我一定可以記起所有的一切!只要停藥停止電療,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他皺眉,臉色凝重,“好。一切依你。”
她的臉上雖然時不時地流露出茫然之色,眼睛也有些木然,可是她的思維邏輯很清晰,語言表達的能力也很強,沒有亂說話,更沒有在病歷上所寫的那樣有着很強臆想症的表現。
這樣的她讓他覺得她被關進這裡一定存在着一定的貓膩,至於爲什麼,他只要耐心地等待一週,自然會從她口裡得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謝謝你肯相信我。”她苦笑,“我已經很長時間看不到信任的眼光了。這裡的醫生護士無論我說什麼,都當我是胡說八道。”
“他們之所以相信,只是因爲送你進來的是你最親的人。主觀上一旦下了判斷,想要改變真的很難。”他轉身爲她衝了杯咖啡遞到她手裡,示意她慢慢喝,“你爸爸送你進來之前,我相信一定發生了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
“是的。驚天動地。”她微微地眯起眼睛來,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的急轉直下,她仍然有些心痛難忍。
“能不能告訴我什麼事情?”瑞克溫和地問。
“我現在記憶有些混亂,暫時可能會表述不清。容我一星期後跟你說吧!至於你所說的蔣平,他其實不是我的爸爸。而我的名字正如我方纔所說的,我叫夏小昕,並不是如病歷上寫的那樣,叫蔣盈。”夏小昕的語速很慢,儘可能清晰地告訴他一些最基本的事實。
“好。我願意等你。”瑞克也沒有強求她,因爲他作爲一個精神病醫生,自然也知道電療與藥物對於一個人大腦的影響,現在急欲想知道事實,確實是基本上不可能的。
“謝謝。”夏小昕這才放心了,低頭淺啜了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溫暖慢慢地抵達胃部,身體溫暖的同時,也連帶着一顆冰冷的心也漸漸溫暖了。
瑞克又拿了些糕點讓她吃,讓她一邊吃一邊隨意地跟他聊着天。
並沒有聊她的故事,而是聊些時事新聞,藉機觀察她的反應能力判斷力及態度觀點,當兩個小時不知不覺地過去以後,他越發地肯定了她的確不存在任何精神上的問題。
很顯然,她被人害了!
至於爲什麼,他會耐心地找到答案。
美國,紐約。
墨子簫正百無聊賴地躺在牀上閉眼睛休息。
到這裡已經差不多快一兩個月了,他的身體仍然沒有復原好。
即使他一直認爲自己的身體年輕,一定會復原得快,可事實證明,傷筯動骨一百天,他這個平凡的人也不可能比其它的人恢復得快一點。
所以腿上的石膏仍然打着,並且高高地吊着,讓他無法輕易動彈。
在醫院養病的這段時間,來看他的人來來回回地只有兩個。
一個就是jason,一個就是他那挺着大肚子卻也不辭辛勞地跑來跟他講些莫名其妙的愛情故事。
每次講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那裡感動得淚光閃閃,每天都要耗費一大盒紙巾用來擦眼淚鼻涕。
見他皺眉,還氣得瞪他,彷彿他就是她故事裡說的那個口口聲聲說愛着女主願意爲女主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最後卻失憶,什麼都沒忘記,獨獨忘記了女主的男人一般,一副紅着眼睛彷彿要吃了她的模樣。
他無語至極。
說實話,他根本就不相信現實生活中有那樣的愛情。
雖然他年紀還小,雖然他還沒有談過戀愛,可是他覺得談戀愛是一種你情我願水到渠成很簡單的事情,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哪裡需要那樣驚天動地?
而且那個故事真的很誇張!
明明這男主愛上女主了,說了要娶她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她卻常常因爲一點小事生氣不停地逃跑,男主還一個勁地追啊追,好不容易追回來了吧,女的卻又出於什麼自尊要去參加倖存者遊戲!
這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嘛!
如果沒有參加那遊戲,害得男主幾次三番地丟掉性命的話,那男主的爺爺也沒有這樣反對他們,以至於以後做出那麼多可怕的事情來吧!
這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麼?
哎!都是太矯情惹的禍啊!
若他是男主,早就一腳將那女的踢遠了,有多遠死多遠好了!
唉!這一定是她的懷孕生活過於無聊,所以自己胡編亂造出來的愛情故事。
因爲沒有聽衆,所有便抓了他這個不能動彈的倒黴蛋來做她的聽衆了!
女人啊,幻想起來太可怕!
呃。不過這些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他現在有時候只是因爲聽厭了,所以禁不住流露出一點點煩膩的表情罷了,那susan大媽便恨不得滅了他。
如果他說出口,呃,那後果可真的不敢設想。
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痛扁到地上,踩了又踩,最後毀屍滅跡的。
於是,這些天,他一直隱忍不言,只乖乖地聽着,不作任何議論。
今天,早過了她要來的時間了,他想或許她預產期提前了,如今正躺地產房裡哭天喊地地生孩子了吧?
哈哈!如果是那樣真不錯!
聽說女人生產之後要躺在牀上休息整整三個月,他母親他嬸嬸們便是那樣的。
那樣的話,他的耳朵根子可以清靜不少日子了,不必再受到她胡亂編織的愛情故事的荼毒了!
想到終於要清靜一段時間了,他不由感覺到舒爽而愜意,只覺得生活無限地美好。
正悠哉悠哉地享受着清靜的樂趣時,突然門被人大力地衝開了,他聞得聲音猛然睜開了眼睛,不悅地朝門口看去。
當看到大腹便便的susan風風火火地走進來時,不禁哀鳴一聲,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看來,他開心得太早了!!!
susan今天花了一大早的功夫,終於從幾千拿錄影帶裡找到了有關墨子簫與夏小昕參加倖存者遊戲的實地錄像,開心得要命,興沖沖地拿到病房裡打算給墨子簫看。
醫生說他的這個病需要親人不斷地給他說過去的事情,於是這一個月裡,爲了刺激起他恢復到正確的年代,並且記起夏小昕來,她每天都不辭辛苦地跑到病房去,一遍又一遍地講着他和夏小昕那段她自認爲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感天泣地,悱惻纏綿的愛情故事給他聽。
可是,似乎收效甚微,他不僅不感動不相信,還時不時地流露同不屑,並且常常用一種彷彿她是精神病的眼神看着她。
彷彿那些事都是她杜撰出來的,天天跑來醫院煩他,只是因爲她閒得無聊,沒事可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