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十一郎所言,雖然他將小金蛇放進了客棧後面的林子裡,但第二日起‘牀’時,它竟然又好好地盤在小湯圓的手上。大約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小湯圓並沒覺得有多意外,只是連那最後一絲擺脫它的念頭也打消了。
“以後別再輕易讓人知道它的存在。”對此,十一郎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次日繼續趕路,十一郎不再如前一日那樣陪她們坐在馬車裡,而是騎着那匹大黑馬趕路。不過他記着前一日說過的話,馬車裡多了好幾樣香香甜甜的點心。
上車前,她們又看到了那個‘女’人,只覺得她一舉一動間無不充滿了讓人臉紅心跳的風情。直到馬車駛出很久,兩人臉上還火辣辣地發燙。
“菜菜……”小湯圓喊了一聲,卻沒了下文。
梅乾菜能體諒她的感受,沒有說話,只是擡起小手‘摸’向仍呯呯跳的‘胸’口。昨日匆匆一見,兩人還在擔心是不是那個使鞭子的少‘女’,因此雖然覺得好看得移不開眼,倒也沒太多感觸。不料今日再見,竟然覺得更不同了一些。究竟哪裡不同,她卻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心中有一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被觸動,讓小小年紀的她感到既羞澀又不安。
兩個丫頭還在這裡糾結難言,外面忽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梅乾菜微微撩起窗簾,看到十一郎以及衆隨從都穿上了防雨的鬥蓬,顯然沒有避雨的打算。然而沒過多久,雨竟然越下越大,漸漸‘迷’‘蒙’了視線,稍遠一點的地方便看不清了。放下簾子,梅乾菜對這樣緊迫的趕路覺得有些不安,尚未來得及多想,馬車突然一跳,往前栽下,兩人猝不及防,同時被拋向車‘門’的方向。
兩人都是摔打慣了的,在這種情況下知道無法倖免,立即反‘射’‘性’地抱頭曲身,儘量將傷害減到最小。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往外飛跌的身體卻倏然停住,沒有如預料中那樣摔向地面。
“公子,馬車陷住了!”一個粗豪的聲音傳進耳中,梅乾菜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被一個大漢挾在腋下。再看小湯圓,境遇與她相同,登時放下心來。
“罷了,找個地方避雨吧。”十一郎的聲音自後方傳來,帶着些許無奈。
馬上躍下兩個騎士,一左一右提住馬車前轅,將它從坑中擡了起來。梅乾菜和小湯圓則被抓住自己的騎士各自包進鬥蓬中,與衆人一起往最近的農戶馳去。
雨打新葉,泥濺殘紅,馬蹄踏着一條桃杏掩映的泥濘土路,來到幾間簡陋的茅屋前。有騎士脫隊而出,上前敲‘門’。片刻後,所有人都進到了狹窄卻乾爽的屋子裡。
屋主是一對老態龍鍾的夫‘婦’,那婆子將幾個‘女’眷引到了內室休息,連梅乾菜和小湯圓也在十一郎的示意下跟了進去。
大約是從來沒有與富貴人家離得這樣近,那婆子顯得有些戰戰兢兢,內間沒有椅凳,便將破舊的‘牀’褥扯了又扯,還拿了乾淨的被子墊在上面,纔敢請人坐。
“夫人與姑娘們請坐,老婆子去燒點熱水給大夥兒用。”
“有勞婆婆。”那‘女’子微微頷首道謝。梅乾菜和小湯圓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只覺那聲音清泠如泉,偏又隱隱帶着一絲百轉千回的甜膩酥媚,便是以兩人的年紀也能感覺出與平時所聞的不太一樣,然而待要仔細去分辨,卻又分辨不出。正在兩人癡癡茫茫的時候,那‘女’子看了過來。
“你們兩個小囡囡都溼透了,還傻站着幹什麼,趕緊換件乾的。”明明是乾脆明快的話語,從她口中道來,卻帶出了完全相反的柔軟味兒。聽得兩個小姑娘忍不住臉又開始發紅,訥訥地垂下頭。
輕笑聲傳來,‘女’子身邊的丫環已經上前,不由分說幫着兩人換了衣服,動作之利落迅捷,讓她們連拒絕都來不及,直被鬧了個臉紅耳赤。兩個丫環覺得可愛,忍不住又逗了一回。
正嘻鬧間,那婆子端着一壺熱茶走了進來,一個丫環趕緊上前接過。那婆子倒也識趣,在角落站了一會兒發現沒自己什麼事後,便退了出去。
“你們倆個也來喝點熱湯暖暖身子。”‘女’子對梅乾菜和小湯圓招手道。翠衣衫袖下,‘玉’指如蘭,晶瑩剔透,讓人仿似聞到了淡淡的幽香。
兩人尚未來得及有所迴應,‘門’簾一掀,十一郎走了進來。
“寶寶,快來招呼你的兩個小友,她們真是太靦腆了。”‘女’子見他,眼中‘露’出溫柔愛憐的光芒。
十一郎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只當沒聽到,走到兩個異常安靜的丫頭身邊‘摸’了‘摸’她們的頭髮,見已擦拭乾,衣裳也換了,臉上‘露’出放心的微笑,這時才轉過頭看向‘女’人,喊了聲劍首,然後拉着兩個孩子走了過去。
‘女’人正撩起一角面紗,拿着杯茶在鼻子前嗅聞,聽到十一郎的稱呼,柳眉一揚瞪了過來。
“劍首,首賤!難聽死了。寶貝,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這樣叫我。”末了,又嘟嚷了句真不乖。
十一郎‘脣’角微‘抽’,‘摸’了‘摸’鼻子,伸手去拿‘女’人斟在杯中的茶,自動將這個問題以及丫環們忍笑的神情忽略過去。
“你是王十一的媳‘婦’兒嗎?”一直安靜的梅乾菜突然開口。
噗!‘女’人剛將茶倒入嘴裡,又一下子噴了出來,茶水竄進了鼻子裡,嗆得她眼淚汪汪,好不狼狽。便是素來沉穩的十一郎拿茶杯的手也是一抖,若非反應得快,只怕要打翻杯子。他輕咳了一聲,目光微帶責備地看向梅乾菜。
“不許胡說,她是我娘。”
一句話出,梅乾菜驚愕地張大了嘴巴,盯着嗆咳不停眉眼間卻透‘露’出歡喜的‘女’人看了又看,又轉頭看向十一郎,似乎在努力將兩人的關係重新定位。
“那你爲什麼不叫她阿孃呀?”小湯圓倒沒太驚訝,只是有些好奇地問。
“小時叫習慣了。”十一郎無奈解釋,見‘女’人又咳又笑又得意的樣子,不由嘆了口氣,揮退‘欲’上前服‘侍’的丫環,親自走過去給她一面撫背,一面擦拭身上咳出的水漬。“面紗都溼了,換一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