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暖汐在得知了水墨笑在清思殿內動了胎氣,便急急忙忙趕了過來,他不過是走開一陣子去處理一些後宮事務,怎麼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了?!
當他急匆匆地進了暖閣,親眼見了水墨笑神色正常,並沒有多大的不妥,心方纔安了下來,隨後又細問了水墨笑如今感覺如何?孩子如何?還有他爲何會跑來清思殿?爲什麼會動了胎氣?方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大堆問題一股腦地涌向了水墨笑,硬是將他給轟炸的有些頭疼,“你放心,本宮和孩子都好着了,不會如你的願出事的!”
雪暖汐一窒,心中生出了委屈,他不過是關心他罷了,用得着這般嗎?他盯着他的腹部看了會兒,隨後又深深地吸了口氣,“鳳後沒事便好,臣侍去看看皇貴太君,鳳後便在這裡好生歇息。”說罷,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水墨笑卻叫住了他。
雪暖汐一愣,轉過了頭,有些驚訝,“鳳後還有什麼吩咐?”
水墨笑吸了口氣,方纔正色道:“陛下要冊封薛齊和官錦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雪暖汐聞言,臉上閃過了一絲難過,點頭道:“我知道……”
“薛齊本宮不管,但是官錦,本宮絕不同意!”水墨笑開門見山,沉聲道。
雪暖汐訝然,“爲何?”
水墨笑瞪着他,有些氣結,“官錦是個什麼人,皇貴君不知道嗎?雖說如今他忘了些事情,但是便是失了記憶,卻不會連原本的心性都給失了方纔對!本宮這一輩子從未被別人這般的算計過,若是不出這口氣,那豈不是枉爲人了!”
雪暖汐知道他說的是上一次他中了藥的事情,不過雖然他也懷疑是官錦做的,但是卻一直找不到證據。
“怎麼?難不成你願意看着官錦成爲君侍,與你共侍一個妻主?”水墨笑嗤笑道。
雪暖汐臉色微變,心中也生出了一絲惱怒,“鳳後這話是什麼意思?!臣侍絕對不是那等心胸狹隘之人!”
“誰跟你說心胸一事?”水墨笑惱怒道,“本宮方纔已經想陛下表明態度,本宮也希望,皇貴君也與本宮一般,想陛下表明,後宮當中容不得官錦的存在!”
雖然先前司慕涵已經是將他的話給停了進去,也有了動搖,但是若是雪暖汐的立場不堅定些,難保她不會因爲皇貴太君而一時頭腦發熱,堅持要冊封官錦!
雪暖汐卻沒有如水墨笑所預料的那般立即答應,而是猶豫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水墨笑板着臉。
雪暖汐看着他,“我也不喜歡官錦,也不想讓他成爲君侍,可是……”
“可是什麼?!”水墨笑看不慣他這般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先前他可以算計本宮,將本宮害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來日他也一樣可以算計於你!說不定你的下場會比本宮如今的更加悽慘!”
雖然他淪落至此最大的原因是因爲當日他的一念之差禍及了先帝,可是若不是官錦下藥害他,而他遷怒水華,水華便不會將這件事泄露出去,從而引發了後邊的一連串鉅變!
說到底,他水家落敗至此,最大的兇手便是官錦!
他如何能夠容得下他!
雪暖汐因爲水墨笑近乎詛咒的話而沉下了面容,“我也是不喜歡官錦,陛下也不喜歡,可是陛下這般做,卻是爲了安皇貴太君的心,讓皇貴太君安心養病,我雖然心裡也是極爲的不願意,可是我卻可以理解陛下的行爲,你不知道,皇貴太君對陛下來說有多麼重要!只要有一絲希望能夠讓皇貴太君好起來,陛下便會去做,我也一樣!只要皇貴太君能夠開心,便是我再討厭官錦,我也能容得下他!”
當他得知涵涵要冊封薛齊爲德貴君,還要冊封官錦的消息之後,他的心也是生生的疼,可是他卻可以明白她這般做的原因!
他與她一同長大,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是他躲在了她後面看着她,但是也正是因爲如此,他也看得更加的清楚,皇貴太君之於她,便是一個生父!
爲了救父親,她是採取一切的手段的!
所以,便是如今他的心極爲的難過,他也沒有說話,便是不待見薛齊,厭惡極了官錦,他還是一個不字也沒說!
而且,如今他最擔心的卻還不是官錦的事情,而是若是皇貴太君最後真的救不活了,那涵涵會如何的傷心?當日先帝不過是和涵涵好了一個多月而已,最後先帝病逝,涵涵卻已然是那般的傷心,如今換了皇貴太君,她該會有多麼傷心!
他問過了李院正,李院正都已經言明瞭,皇貴太君如今的日子是過一日便少一日,便是涵涵張貼了皇榜找名醫,但是那些自詡名醫的,卻一樣沒有一絲的辦法!
雪暖汐不想接受,但是卻也不得不接受,皇貴太君怕是真的不行了!
水墨笑聽了雪暖汐的話,頓時大怒,“你以爲讓陛下冊封官錦爲君侍,皇貴太君的病便會好嗎?愚蠢至極!來日你若是被官錦給害了,便也是你咎由自取!”他說罷,便別過了頭,不再看雪暖汐。
雪暖汐這回沒有生氣,只是眼神有些怪異地看着他,“我現在管不着以後的事情了,先前我問過了御醫,御醫說,皇貴太君怕是真的不行了,若是皇貴太君去了,陛下定然很難過,也定然會責怪自己,是自己將皇貴太君給害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若是她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努力,那這一輩子,她的心中便會一直認爲是自己害死了皇貴太君!你說的沒錯,冊封薛齊和官錦爲君侍未必就能救回皇貴太君,可是卻也可以讓陛下心中的內疚減少一些,也可以讓皇貴太君走的安心一些,難道陛下便不知道這樣做沒有多大的用處嗎?她自然是知道,可是她還是做了!不爲別的,至少盡了自己爲人女的最後一份心意!我一直以爲鳳後是個極爲聰明之人,可是如今連我這般的人都想得明白,爲何鳳後便想不明白了?”
水墨笑猛然轉過頭,等着雪暖汐,卻沒有說話。
“我知道鳳後恨陛下那般對待水家,心中怕是定然也希望陛下不好過,可是陛下始終是鳳後腹中孩子的母皇!”雪暖汐的話說到了這裡,已然帶上了指責,“所以,臣侍還請鳳後念在腹中孩子的份上莫要再與陛下爲難這事,陛下如今的心,已經很難過很難過了!”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
水墨笑卻是捂着胸口,不斷地大口喘息着。
一旁的九兒見狀,便立即問道:“主子,你怎麼了?可是不舒服?可需要請御醫……”
“閉嘴!”水墨笑倏然叱喝道。
九兒嚇得跪在了地上。
“給本宮滾出去!”水墨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本宮要一個人呆會兒!一個人呆會兒……”
九兒應了一聲是,便連忙退了出去。
水墨笑低着頭,雙手放在了隆起的腹部上,感受着腹中孩子的胎動,心中的刀割般的痛方纔緩和了下來,“孩子,父親……真的這般的不堪嗎?……”
這便是她爲何這般寵愛雪暖汐的原因嗎?
因爲在雪暖汐的心中,最在乎的人,始終只有她……而他,心中除了她之外,還有許多許多……
可是,這一切能夠怨他嗎?上天沒有給他一個安穩的家族,沒有給他一個寵溺他的母親,他和雪暖汐的起點從來都是不同的!
他憑什麼這般指責他?!
若是如今他這般的境遇發生在了雪暖汐的身上,那雪暖汐也會如現在這般的高尚純淨嗎?!
“雪暖汐,你憑什麼指責我,你憑什麼!?”
水墨笑幾乎嘶吼地喝道。
雪暖汐離開了暖閣之後,便去了寢殿,在寢殿外卻看見了薛齊和官錦,如今宮中他最不想見到的便是這兩個人,可是爲了不讓司慕涵爲難和擔心,他卻一直壓抑着心中的憤怒,只是在不經意間瞪了他們一眼,便走進了寢殿。
寢殿內,司慕涵呆坐在了牀邊,皇貴太君已然昏睡着。
雪暖汐走到了司慕涵的身邊,低喚道:“涵涵……”
司慕涵轉過頭,擡頭看向他,卻不說話。
雪暖汐見狀,有些不安,“涵涵……你怎麼了?”
“阿暖。”司慕涵對他伸出了手。
雪暖汐立即握上,“我在!”
шшш •Tтka n •C ○ “阿暖……”司慕涵握緊了雪暖汐溫暖的手,目光卻看向了牀上的皇貴太君,“阿暖,隨朕去一趟永寧山……”
雪暖汐先是一愣,隨後便想起了永寧山上的某人,便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張開了嘴想問話,但是卻始終沒有問出口,涵涵她去永寧山是要見她的生父程氏嗎?可是如今皇貴太君都病成了這般樣子,涵涵卻要去找程氏,這……究竟怎麼了?!便是涵涵想接程氏回來,也不該是現在這般時候啊?
他猛然想起先前司慕涵說過的,只要皇貴太君好起來,她可以做任何事情,難道……
“涵涵,不要!”雪暖汐忽然間變了臉色,急切地道。
司慕涵被他這般一喝給驚了一驚,立即站起身,道:“怎麼了?”
雪暖汐雙手握緊了司慕涵的手臂,哀求道:“涵涵,他是你的生父啊,嗜殺生父可是會遭天譴的啊!”
“什麼?”司慕涵蹙起了眉頭,不想雪暖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雪暖汐急得眼睛都紅了,“我知曉你擔心皇貴太君,想要皇貴太君心情好些,從而快些好起來,可是涵涵,那可是你的生父啊!便是他再不是,也是你的生父啊,你不可以殺了他的!不可以的!”
“你胡說什麼?”司慕涵聲音加重了幾分,“朕如何說過要殺人了?!”
殺了她的生父?
虧他想得出來!
雪暖汐盯着司慕涵,“你……你讓我隨你去永寧山,不是想殺了程氏,然後讓皇貴太君安心?”
“朕是這般冷血之人嗎?!”司慕涵也是動了怒。
雪暖汐見狀,卻猛然鬆了口氣,也顧不得司慕涵動怒,“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真的怕她會這樣做,若是這樣做了,定然會遭天譴的!
司慕涵見雪暖汐這幅模樣,那氣卻也生不起來了,嘆息一聲道:“朕是想讓父君好起來,可是朕也不至於對自己的生父下手,正如你說的,他再不是,也是朕的生父。”
雪暖汐緩了過來,卻有些不敢正視司慕涵了,因爲他居然這般的想她,“我……我不是……我不是有意這般想的,我只是……我定是這幾日累着了,所以方纔會說出這般糊塗的話來!我先回去好好歇歇……”
他說完,鬆開了握着司慕涵的手臂,便轉身就走。
然而他方纔轉身,卻被司慕涵一手給拉入了懷中。
雪暖汐不敢動,更不敢看司慕涵,只是低着頭。
“朕沒有怪你。”司慕涵輕聲道。
雪暖汐垂着頭,“我是糊塗了……”
“不是你糊塗了。”司慕涵幽幽地道,“唯有你,方纔知曉,父君對我有多重要……只是阿暖,爲何父君心中最大的心結,卻是我的生父?”
若是其他,她可以立即幫他除掉,可是偏偏這個人是她的生父,這個世上,她最不可能動得人!
她可以怨他當年的狠心,可以不見他,不盡爲人女的責任,可是卻絕對不能動他一根頭髮!
雪暖汐緩緩地擡起了頭,“涵涵,那你要去永寧山……”
“解鈴還須繫鈴人。”司慕涵低頭凝視着他,眼中有着明顯的傷痛,“阿暖,父君……怕是真的不行了……”
這般的幾個字,幾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方纔說的出來。
“朕不想他帶着遺憾離開……”
雪暖汐心中一酸,吸了口氣,便道:“好!我隨你去!”只要不是那等會遭天譴之事,不管她要做什麼,他都幫着,都陪着!
……
當日傍晚時分,一輛馬車從皇宮正門而出,冒着再度飄揚着的大雪往永寧山而去。
便在馬車離開皇宮後不久,皇貴太君再一次醒了過來,此時是豫君蒙斯醉在旁邊守着。
而這一次,皇貴太君的精神卻比之前要好,不僅精神不錯,還能坐起身來。
“皇貴太君,這是方纔熬好的藥,不如臣侍餵你喝吧。”蒙斯醉端着熱騰騰的藥碗,溫和說道。
皇貴太君卻是掃視了寢室內一眼,“涵兒呢……”此時他的精神像是不錯,但是語氣還是那般的有氣無力。
蒙斯醉微笑回道:“陛下跟臣侍說過,她和皇貴君有事出宮一趟,讓臣侍好生照顧着皇貴太君,若是皇貴太君醒了,便跟您說,她很快便會回來。”
雖然他也不知道司慕涵和雪暖汐出宮去了哪裡,但是如今皇貴太君這般情況,他們還是出宮了,定然是有十分要緊的事情。
“出……宮……”皇貴太君低喃着,似乎有些失望。
“嗯。”蒙斯醉點頭,“陛下說過了,很快便會回來的。”說罷,又勸皇貴太君服藥。
皇貴太君沒有拒絕,便由着蒙斯醉喂,然而他卻喝得很慢,一碗藥幾乎喝了小半個時辰方纔喝完,待藥喝完之後,蒙斯醉便還想喂皇貴太君吃些東西,然而他卻拒絕了。
“本宮不餓……去……看看涵兒回來沒有……”皇貴太君氣喘吁吁地道。
蒙斯醉一愣,這方纔過了這般時間,陛下便是從宮門走到清思殿怕是也不足夠,但他還是點頭道:“是,臣侍這便讓人去看看。”
說罷,便吩咐憶古前去。
皇貴太君像是已經極爲的疲憊,但是卻還是撐着,“你……你的身子……可還好?”
“回皇貴太君,臣侍無礙。”蒙斯醉回道。
“孩子呢……”皇貴太君又問道。
蒙斯醉微笑道:“也很好,今年入夏,皇貴太君便可以抱的兩個孫兒了。”
皇貴太君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好好……養着身子……這是涵兒的孩子……一定要照料好了……涵兒很喜歡孩子……當初……暖汐沒了那個孩子之時……涵兒雖然表現出來,但是本宮知道……她心裡痛得很……所以……涵兒的孩子……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蒙斯醉正色道:“皇貴太君放心,臣侍會注意的!”
“你是個有福的孩子,來日的孩子的福氣也定然會更好……”這說着說着,皇貴太君方纔的疲憊卻像是消失了一般,“此外,除了你要顧着自己的身子之外……若是可以,便也照看一些鳳後……腹中的孩子……那始終也是涵兒的孩子……暖汐的性子不如你沉穩……他也不如你細心。”
蒙斯醉點頭,“臣侍知道,鳳後如今也是父女康健,皇貴太君定然要快些好起來,好抱皇孫。”
“呵呵……咳咳……”皇貴太君一邊笑着一邊咳着。
蒙斯醉見狀,便立即讓人取來茶,但皇貴太君卻拒絕了,咳了好一陣子,氣喘吁吁地靠在了牀頭的靠枕上,便又問起,“涵兒回來了沒有?”
蒙斯醉忙道:“臣侍這便派人去看看。”隨後便又吩咐了一宮侍前去查看,“皇貴太君怕是也累了,不如先歇會吧,待陛下回來了,臣侍方纔叫醒您?”
皇貴太君卻搖頭,“不……本宮不累……本宮要等本宮的女兒回來……”
“皇貴太君……”蒙斯醉看着他越發不好的臉色,心焦起來。
皇貴太君看向了他,“你說……這段時間……涵兒是不是很氣本宮這個父君……”
“怎麼會呢?”蒙斯醉笑道,“皇貴太君是陛下的父君,陛下怎麼會氣自個兒的父君呢?”
皇貴太君卻是笑笑,“其實……本宮也知道自己這段日子以來……所作所爲……極爲的惹人厭煩……可是……本宮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這般的一個樣子……幾乎連本宮都認不得自己了……本宮不是想怪她……也不是想氣她……可是……本宮卻不知道爲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將她往最壞的地方想……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邊說着,一邊合上了眼睛,卻從眼角處落下了一顆淚珠。
蒙斯醉聽着頓覺心酸,“皇貴太君……”
皇貴太君睜開了眼睛,卻依然是淚眼濛濛,“本宮心裡好痛……好難受……所以,本宮便抑不住向她發作……便是夜知道自己這般做錯了,便是夜曾經打定了注意不在這般做了……可是見了她……卻還是惡言相向……她是本宮如今最親的人……是本宮的女兒啊……你說,本宮是不是個惡人?”
蒙斯醉卻搖頭,“皇貴太君只是心裡苦而已,如何算得上是個惡人?!”
皇貴太君像是一愣。
“正如皇貴太君所說的,陛下是您最親的人,是您的女兒,皇貴太君心裡苦,便只能對着身邊最親的人發作,臣侍曾經聽聞,當人心的積壓了太多的苦楚,卻只對着一個人發作之時,那人便是他身邊最親的人,因爲這時,唯有最親的人方纔能夠理解,所以,皇貴太君的這般行爲,正是將陛下當成了最親之人的表現,陛下高興還來不及了,如何會責怪皇貴太君,如何會認爲皇貴太君是個惡人?”
皇貴太君像是極爲的訝然一般,看着蒙斯醉沒有說話。
蒙斯醉握起了皇貴太君消瘦的手,帶着懇求地微笑道:“所以,便是爲了陛下,皇貴太君也要好起來。”
“呵呵……”皇貴太君笑了幾聲,“本宮一直以爲,涵兒喜歡你……是因爲你識大體……懂事……如今想來……卻還有其他……”
蒙斯醉笑道:“皇貴太君認爲是什麼?”
“這些還是由涵兒告訴你好……”皇貴太君卻沒有回答,而是微笑道,“深宮的日子不好過……你是個好孩子……切忌……往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切忌……莫要迷失了自己……”
蒙斯醉笑道:“謝皇貴太君教導。”
皇貴太君垂了垂眼簾,像是又要沉睡,然而便當蒙斯醉想要攙扶他躺下之時,他卻忽然間說道:“翊侍君……如今在哪?”
蒙斯醉一愣,沒有想到皇貴太君會問起了這件事,“翊侍君今日身子不好,怕過了病氣給您,便不敢過來爲您侍疾。”
“他……和涵兒……如今怎麼了?”皇貴太君擡起了眼簾,看着蒙斯醉問道。
蒙斯醉猶豫了會兒,便道:“很好,陛下知曉翊侍君病着,便一直囑咐宮侍好生照顧着……”
“他們……還在……僵持着……”皇貴太君卻道。
蒙斯醉忙道:“也不是……”
“本宮如今病着,但是腦子卻還是清醒着……”皇貴太君打斷了他的話。
蒙斯醉垂了垂頭,“今日陛下擔憂皇貴太君的病情,一直都守在了清思殿,其他的地方甚少去。”
皇貴太君合上了眼睛,嘆息一聲,“讓人去知會他一聲,便說本宮想見他,讓他病好了之後,過來一趟……”
“是。”蒙斯醉點頭應道。
皇貴太君隨即又道,“鳳後呢?”
蒙斯醉見皇貴太君這般,心中忽然間不安,這些日子,皇貴太君一直不惜翊侍君,便是之前,翊侍君前來跟他請安,他都不見,如今忽然間便說要見了,還有鳳後……鳳後做出了那般事情,皇貴太君可以說是恨極了他,便是他懷着皇嗣,卻也未曾出言關懷過,如今卻提及了他……這一切,像極了一件事——交代後事!
皇貴太君見蒙斯醉不說話,便又問道:“若是他身子無礙,便讓他過來一趟……本宮有些話要跟他說!”
“皇貴太君!”蒙斯醉倏然站起身,隨即跪了下來,“皇貴太君……您……”
皇貴太君愣了會兒,隨後又見他眼中的溼潤,便一瞬間明白過來了,“本宮沒事……本宮知曉自己時日不多了……但是卻也還是能夠再熬幾日的……”
“皇貴太君您莫要說這般不吉利的話了!”蒙斯醉聲音有些哽咽,雖然他與皇貴太君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卻真的將他當成了父親一般敬重着。
皇貴太君笑了笑,“本宮的身子自個兒知道……你起來吧,地上涼……你懷着孩子了……”
蒙斯醉身子顫抖一下,隨即站了起來。
“本宮知曉前些日子做了太多的錯事……如今到了這般的時刻了……也該清醒清醒了……”皇貴太君聲音極其緩慢地道:“本宮想爲涵兒做最後的一些事情……盡爲人父君的最後一份心……”
後宮這般幾個人,卻有一半都不是省心的……他這個父君如今能夠爲女兒做的,就是儘可能化解如今這些困局……
涵兒,父君知道這些日子對不住你,可是很多事情,父君如今已經無法再彌補了,也無法再改過來……父君唯有在僅剩的時間,儘可能讓你的後宮少些紛爭……
這樣,你方纔能夠安心當一個好皇帝!
蒙斯醉強忍着心中的傷心,便喚人去請鳳後。
水墨笑此時還在暖閣內歇着,不是他不能起身回朝和殿,只是他卻不想回去,雪暖汐的話之於他便是一種極大侮辱,沒錯,他是無法做到心中完完全全地向着司慕涵,但是他卻也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恨不得她不好過!皇貴太君病重,她傷心,他也不好過!
當他得知了皇貴太君想見他之時,卻還是愣了會兒,心想着皇貴太君怕是要對付他,然而卻還是去了。
“臣侍參見皇貴太君。”水墨笑站在了牀前,恭敬地行禮。
皇貴太君看了他一眼,便道:“坐……吧……”
水墨笑一愣,眼底極爲的訝然。
“你有着身子,坐吧……”皇貴太君喘息着道。
水墨笑見了他這般,心中竟是一慌,便立即坐了在了牀邊。
蒙斯醉見狀,便道:“臣侍先出去看看陛下回來了沒有。”說罷,便退了出去。
寢殿內,最後便只剩下皇貴太君和水墨笑兩人。
皇貴太君將目光定在了水墨笑身上,卻不說話。
水墨笑忽覺如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