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087 毀滅邊緣
寢殿的門被緩緩關了起來。
寢殿內外,仿若被隔成了兩個世界。
寢殿內,瀰漫着濃郁的藥味,隱隱還夾雜着讓人作嘔的穢物味道。
然而這些,蒙斯醉卻仿若是未曾察覺一般,他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內室,隨後,便看見了永熙帝正趴在了牀邊嘔吐着。
殿內近身伺候的是冷霧,還有幾個宮侍,此時,他們的臉上都已經蒙上了一長白布,而白髮蒼蒼的李院正則守在了一旁,臉上也是蒙上一張白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永熙帝身上,沒有人注意到蒙斯醉進來。
也不會有人想到這時候會有人進來。
永熙帝吐完了,便渾身無力地靠在了冷霧的身上,冷霧接過了一旁宮侍遞過來的毛巾替永熙帝清理着嘴邊的穢物。
而這時候,仿若是被抽空了生機的永熙帝猛然間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撐起了身子一臉扭曲地盯着前方,“你怎麼進來了——”
聲音尖銳,帶着嘶啞。
這時候,衆人方纔發現了蒙斯醉。
冷霧愣了愣,隨即道:“豫賢貴君,你……”
“出去——”永熙帝推開了冷霧,雙手撐着牀沿,厲喝道。
一旁的李院正也驚的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蒙斯醉神色仍舊是淡淡,將她的厲喝聽進了耳中,將她扭曲的面容看進了眼底,那般的厲喝,那般的扭曲,是震怒,或許該是厭棄?
他不知道,而這個時候也不想去分辨。
“朕讓你出去,你聽到了沒有——”永熙帝聲嘶吼着,仿若聲帶都欲被撕裂一般。
冷霧見狀,立即上前,“豫賢貴君……”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見蒙斯醉走到了牆邊擺放着瓷器裝飾的條案邊,然後取起了上面的一個瓷器裝飾,嘭的一聲擲在了地上,然後,在衆人驚愕的目光當中彎下了腰,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瓷片,起身,擡眼看向了永熙帝,“你想讓我出去嗎?”
永熙帝雙目圓睜,面色更是難看。
蒙斯醉淡淡笑着,然後,將手中的瓷片擱在了脖子邊上,“抱歉,你只能讓人擡着我的屍首出去。”
“你——”永熙帝眼珠子便像是要突出來一般。
“豫賢貴君!?”冷霧也是震驚無比。
蒙斯醉握着瓷片的手很緊,不一會兒,掌心便被瓷片給劃破了,滲出了刺目的豔紅。
“來人——”永熙帝仿若是困獸一般厲吼着。
蒙斯醉微笑繼續道:“你不必叫人,也不用遷怒任何人,即便你這時候將我活着送出去,將來你安好了,也只會見到我的屍首。”
永熙帝渾身顫抖,面色發青。
“我不是鳳後,也不是翊君。”蒙斯醉依舊微笑地緩緩道,“阿涵,我累了,與其這般日夜折磨着,不若干脆些,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想威脅你什麼,我知道,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我們的感情也已經走到了盡頭,這些年,我一直抱着一個希望,希望我們還有可能回到當初,可是,很多事情,很多感情,一旦是變了,那變再也回不去了,我不想再繼續自欺欺人,正如你也不願意在忍受我!”
永熙帝沒有回話,可是,眼眸中卻是一片赤紅。
“我很恨你,你知道嗎?”蒙斯醉繼續道,“這一輩子,我最恨的人便是你,是你先走進我的生命,也是你,讓我走出了我早便已經定好了的人生,可是,我們卻沒有修成正果,你給了我希望,卻也親手給我帶來絕望,到了最後,你便是連容忍也不願了。”
他的笑容依舊,淚水卻也滾落,“這一輩子……便這般過去了……恍恍惚惚的,像是一場夢一般……我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即便是對到了現在,我也算不清楚,我只是知道,我真的很累很累,也真的好恨你!”
“既然你恨我,爲何要進來!?”永熙帝赤紅着眼眸喝道。
蒙斯醉放下了擱在了脖子上面的手,起步緩緩走到了她的面前,從旁邊跪在地上已經是呆愣了的宮侍手中的托盤上面拿起了那乾淨的溼毛巾,然後,輕柔地爲她擦拭着嘴邊殘餘的穢物,另一手,那瓷片始終緊握着,待擦乾淨了之後,然後蹲下了身子,與她平時,那帶着淚痕的面容泛起了一抹絕美的笑容,絕美到了淒厲,“阿涵,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同樣是生死與共的話語,但是之前水墨笑說的讓人感動,而此時蒙斯醉的這話,卻只是讓人覺得悲愴,絕望的悲愴,看不見一絲希望的悲愴。
永熙帝沒有說話,赤紅的眼眸中蓄起了淚水,視線也隨之模糊。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你擔心你走了之後我會對付太女,既然這般,那便帶着我一同走,既然你不放心我,那便帶着我一同走。”蒙斯醉繼續道。
永熙帝眼眶中的淚水涌了出來。
蒙斯醉卻笑了,第一次,他感覺到了,他贏了……像是一個笑話似的贏了!
阿涵,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
此時,寢殿外
衆人彷彿是石化了一般,都是一動不動。
許久之後,跪在了石階上面的司予昀方纔動了身子,動作極爲僵硬地站起了身,她的面容蒼白無比,而眼瞳,卻是陰沉深沉。
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地走下了石階。
“你要去哪裡?!”水墨笑也會過了神來,看着她問道,彷彿是方纔已然用盡了力氣,此時,他的聲音顯得有些虛弱。
司予昀看着他,沒有往日的戒備,笑了起來,“父後認爲兒臣會去哪裡?”
水墨笑一愣,竟然被她的神情給鎮住了,說不出其他話來。
“父後放心,兒臣既然說要來給母皇侍疾,那便一定不會離開。”司予昀繼續道,“雖然母皇不讓兒臣進去侍疾,但是兒臣也不能真的什麼不做幹受在這裡,兒臣要去和御醫一同商議母皇的治療!父後放心,即使兒臣真的有弒君之心,但是也不會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一同謀害!兒臣希望父君能夠平平安安地從裡面出來,所以,母皇也必須平安無事!”
說罷,便起步離去。
水墨笑沒有阻攔,只是,看着司予昀離去的背影,一股極深的不安籠罩住了心頭。
蒙氏的決絕,會帶來的究竟是雨過天晴還是更大的風暴?
“鳳後。”蜀羽之也回過神來,上前道。
水墨笑木然地轉過身看着他。
“鳳後手持傳國玉璽,責任重大,請鳳後冷靜處之。”蜀羽之說着,聲音卻是僵硬。
水墨笑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臣侍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便先告退。”蜀羽之行了一禮,轉身深深地看着緊閉着的寢殿大門半晌,然後,轉身離去。
水墨笑的目光仍舊是追隨着他的背影。
一個有一個離去的背影,彷彿,已經真的到了最終離別之時。
水墨笑雙腿一軟,倏然見跌倒在了地上。
“鳳後!”身邊的宮侍見狀當即上前欲攙扶。
水墨笑卻猛然揮手阻止,“別碰本宮!”
宮侍一愣,隨後領命收回了手。
水墨笑呆在在了地上,大周最尊貴的男子,先前威嚴的鳳後,此時便像是一個失去了魂魄的癡人一般……
……
蜀羽之沒有離開交泰殿,而是去了御書房。
此刻的御書房除了一個守門的宮侍把手之外,便沒有其他人。
蜀羽之憑藉着永熙帝給予的一個令牌順利進入了御書房,然後,後面的書庫暗格當中,找到了一個檀木盒子。
“若是朕死了,便將盒子打開,打開了之後,你便知道該如何做……屆時,莫心軟……”
永熙帝的話又一次在他的耳邊響起。
蜀羽之捧着手中的盒子,仿若是捧住了一座大山一般。
他猜不到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
而她的莫心軟,又是什麼意思!?
陛下,你到底交給了臣侍一件什麼樣的東西?!
蜀羽之想打開,可是,卻恐懼面對看見裡面東西之後的結果,掙扎許久,他終究還是將盒子,原封不動地放回了暗格當中,然後,封好暗格,沉默走出了御書房。
看着外面燦爛的陽光,他祈禱他永遠都不會有打開盒子的那一日。
這一天,天氣格外的好,深秋的涼風也被豔陽驅散了幾分涼意,然而,這份豔陽,卻驅不走每個人內心的驚恐。
這一日,宮中各處重新清理消除,每一處都瀰漫着焚燒防疫藥材的味道。
京城之內,也在太女的命令之下恢復了先前防疫的衆多措施,即便是司予述明知此時宮中兩人染疫不是疫症復發,然而,既然不到廣佈真相的時候,那該做的場面功夫還是一樣要做。
司予昀果真沒有離開,而是到了此時御醫鎮守的偏殿,和一衆御醫商議着治療的方子。
水墨笑回到了朝和殿,然後,壓下了一切負面情緒,有條不紊地處理着後宮一切事宜,同時,時刻注意着前朝的動向。
早朝上的一番紛爭終究還是造成了不小的負面影響,但是,在鳳後出面以及傳國玉璽的震場,太女監國的工作還是能夠得以進行。
彷彿一切都已經重回正軌,又彷彿一切都處於毀滅的邊緣……
------題外話------
感冒了,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