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錦被冷霧恭敬地請到了勤政園內的小閣當中但是卻並沒有見到永熙帝。
“陛下如今正在文淵閣內處理政事,請官貴夫在這裡稍等。”冷霧開口說的。
官錦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雙手握了握,壓下了心頭的着急,“如今時辰已經不早了,陛下還在處理政事嗎?”
“回官貴夫,正是。”冷霧開口說道,“陛下說了,不急。”
官錦微笑點頭,“如此,本宮便在這裡等待陛下。”說罷,便坐了下來。
冷霧吩咐了宮侍送來了專門爲官錦備下得藥茶和點心隨後便退了下去。
官錦也使退了一旁的宮侍只留下格丹一人。
待人都退了出去之後,格丹便惱怒開口斥責永熙帝對阿塔斯族的怠慢。
官錦只當沒聽見,安靜地喝着茶,心裡也是憂心重重,只是他憂心的卻不是大周對阿塔斯的怠慢,而是時間是否會出差錯。
他實現問過了內務府宮宴的安排,然後方纔算出執兒放火的時辰。
若是這個時間改了,陛下未曾去了湖心島便梧桐院便着了火,那他一切的部署也就完了。
官錦從未有過如此刻這般的不自信。
便在官錦憂心不已的時候,司慕涵正在文淵閣內與分別了近十年的韓芷見面。
“原本朕該在你回來的第一時間召見的,但是你在西南呆了這些年,也是京城之內對阿塔斯使團最爲了解的,爲了防止她們在京城鬧事,便只能讓你親自擔當驛館的護衛了。”司慕涵淡淡地說道,同時打量着這個近十年未曾見面的韓芷。
這些年來,她未曾召過其回京述職,爲的就是讓她在邊關多多磨礪,而如今觀其言行氣韻,倒也是與當年的截然不同。
“十年邊關歷練,韓將軍辛苦了。”
韓芷垂着正色道:“臣蒙陛下厚愛得以一展所長,定當竭盡全力鞠躬盡瘁,不敢言辛苦。”
司慕涵笑了笑,隨後對韓芷這十年的生活關心了一番,便進入了正題,“朕年前讓你注意的事情你可有查到什麼?”
年前京城土著探子事件之後,她便傳了密旨於韓芷,命她暗中查探土著各族尤其是阿塔斯是否與西戎國有所聯繫。
當日阿塔斯族探子刺殺西戎國主的事情始終是她心中的一個結。
一日查不清,她便一日無法全心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她手中的探子查了近半年,然而卻並沒有發現它們之間有暗中聯繫,若不是執兒親口見到那些探子的身上有阿塔斯族的印記,她甚至懷疑她如今所擔心的不過是她多疑罷了。
司慕涵是怎麼也想不到司予執會騙她。
韓芷肅然道:“回陛下,自從臣接到陛下的密旨之後便一直留意着臨淮城周邊的情況,也讓臨淮城守留意着前來臨淮城的外鄉人,可是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的蹤跡,陛下,土著各族與西戎國之間隔着祁連山脈,西戎人若是想直接與土著取得聯繫必須翻越祁連山脈隨後渡過臨淮河方纔可以直接接觸到,可是祁連山脈地勢險要,常人根本不可能輕易翻越,便是越過了,一來一往的至少也要半年時間,這樣的時間耗費太大了,不管是西戎還是土著,都不可能耗的起,因而若是西戎真的與土著有聯繫,必定是通過大周,然而,自從上回探子之事後,臣已經加強了臨淮河沿岸的防禦,未曾捕獲到土著探子,之前的事情臣無法確定,然而這近半年來,臣可以確定,西戎未曾與土著有過任何的聯繫。”
司慕涵眯了眯眼,沉吟會兒問道,“若是西戎與土著一同侵襲我大周,韓將軍認爲,我大周能夠應對?”
“能。”韓芷正色道,“臣曾經在西北邊境呆過,臣相信便是蕭玥將軍不再,西北如今的軍事佈防還是可以抵禦西戎國的入侵,至於西南邊陲,自從三年前的戰事之後,臣等便日夜練兵,臨淮河軍營內的三十萬將士隨時可以投入戰鬥,且又防禦工事作爲輔助,便是土著聯軍再度傾巢而出,臣等也有信心將其抵禦在臨淮河上。”
司慕涵看向韓芷,目光幽深,“若是朕有意在西南或西北調遣軍隊前往別處?”
韓芷心中一凜,垂着眼簾的眸子之中閃爍了震驚,從西南或西北調遣軍隊?陛下想做什麼?難道……她沉吟了會兒,然後恭聲道:“臣定不辱命!”
她沒有說這樣調動邊關會有什麼不妥,只是說了,定不辱命。
司慕涵凝視着眼前的女子一陣子,想來十年邊關歷練不僅練就了一身本事,便是連君臣之間的相處之道,她也是精通了起來。
大周如今三面環敵,若是想徹底平定邊境,那便只有一一擊破。
然而骨頭,自然是選好的來啃。
要對付土著,先是要佔據整條臨淮河。
大周至今未曾能夠登上對岸徹底平地西南之患,便是因爲大周從未徹底掌控住臨淮河,雖然如今大周的戰船已經能夠開進臨淮河,然而,卻未曾能夠全力發投入戰爭。
大周的水軍,被東面之敵所束縛。
經過了近十年的蠶食,東海之上的海盜基本上已然不會對大周造成多大的威脅,因而,如今大周唯一東面唯一的威脅便是來自南詔。
南詔與大周多年交好,只是,國與國之間從來便沒有真正的友好,有的只是利益。
更何況,南詔被大周壓制多年,不可能沒有怨恨。
若是大周對西北或者西南動手,南詔必定會趁機發難。
因而,大周在對西北或西南動手之時,必須先平了南詔這個隱患,消除了這個隱患,大周便可兩面夾攻,平息西南,隨後,便是西北。
這是司慕涵經營十年的對外政策。
“這一趟你回去之後,想盡一切辦法截斷了土著與大周的一切聯繫,朕知道臨淮河沿岸的地勢複雜要做到徹底封鎖極爲的困難,但是韓愛卿,朕不想看見西戎和土著真的暗中勾結在一起!”
司慕涵眯着眼沉聲道。
韓芷自然是清楚,“臣領旨!”
“還有,阿塔斯使團估計還會在京城逗留一段時間,明日開始你便無需在負責驛館的防衛了,和兵部尚書白薇去一趟西南大營。”司慕涵說道。
韓芷沉了沉眸,“是。”腦海同時閃過了許多的猜測。
司慕涵看了看她,“時候也不早了,韓愛卿也下去準備一下出席今晚上的宮宴吧。”
“是。”韓芷領旨起身。
司慕涵又道:“這一趟回臨淮城,也將家人帶去吧,你一個人在邊陲也是需要人照顧的。”
七年前,韓芷成親,一年之後,她將懷着身孕的正夫送回了京城。
司慕涵明白她的用意,便如同先帝之時謝家一般。
作爲人質。
韓芷有些驚訝,當年謝家遷來京城,爲的便是制衡謝淨紋,她心裡清楚,若是要讓陛下徹底安心,只能將家人留在京城,作爲人質,可是如今……她擡起了頭看向眼前的帝王,卻見她微微笑着。
“韓芷,朕相信你。”司慕涵微笑道,聲音雖然不重,卻是肯定。
韓芷不同謝淨紋。
謝淨紋背後有着一個強大的謝家,而韓芷的家族卻是尋常的家族罷了,便是韓芷再功高,也不可能威脅到大周。
韓芷一愣。
“這些年朕隨了你心意讓你的家人留在京城,也是爲了讓你更安心地在軍中歷練,且臨淮城艱苦,你的家人留在那裡也是受苦,不如如今你已經是主將了,便領着你的家人入住將軍府吧。”司慕涵淡淡地道。
韓芷說不清如今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她跪了下來,“臣謝陛下隆恩。”
司慕涵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讓韓芷退下,隨後下令,起駕前往湖心島。
官錦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心中鬆了口氣。
而在此時,蜀羽之也領着司予述以及司予執前往瑤光臺。
司予執在半道上邊便停了下來,說不去瑤光臺了。
蜀羽之有些訝然。
司予執猶猶豫豫地表示她不想惹父後不快她知道父後其實並不喜歡她尤其是在父君懷孕了之後。
蜀羽之對司予執的話有些驚訝,然而最後卻還是允了她,讓宮侍送她回墨韻堂。
司予執和蜀羽之等人分開了之後,和送她的宮侍走了一會兒之後便說落下了東西在梧桐院,隨後便與宮侍回去梧桐院,回了梧桐院後,司予執藉口說肚子不適要去淨房,使退了宮侍,從淨房當中出來之後,她便趁着沒人注意,躲在了暗處,然後,等着預訂的時辰到來……
她的手裡,緊緊地握着藏了一整晚的火摺子,渾身冷汗。
……
瑤光臺內偏廳內
司以琝正拿着畫筆滿臉苦惱。
晚膳之後,大皇女回住處看書去了,而大皇子說要畫畫,司以琝便是不情願但是在水墨笑的冷眼之下也不得不屈服陪着大皇子一同畫畫。
可是,打架騎馬他會,畫畫……
便是他已經看了二皇兄畫了好幾日,可是卻絲毫沒有感覺。
畫什麼畫,大熱天的出去散步不是很好嗎?
不過心裡想歸想,他是怎麼也不敢說出口的。
水墨笑看了看認真地作着畫的兒子,再看看一臉苦惱像是受折磨的司以琝,不禁又一次慶幸自己的兒子雖然總是和這個愛鬧事的三皇子一起,但卻沒有學到什麼壞習慣。
這是,一宮侍進來稟報說翊侍君和四皇女前來請安。
司以琝一聽,頓時笑開了顏,“四皇姐……”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水墨笑的一記眼光給打斷了。
三皇子殿下很沒骨氣地垂下了頭繼續畫畫。
司以晏也很高興,因爲多了一些人陪着他。
水墨笑收回了目光,然後下令讓宮侍領着蜀羽之和司予述進來。
司予述在見到了完好無損的弟弟之後方纔完全送了口氣,“兒臣參見父後,大皇兄。”
“四皇妹你也來了。”司以晏放下了畫筆上前拉着司予述,“皇妹你快過來看看我的畫。”
司予述看了一眼水墨笑。
水墨笑點了點頭。
司予述方纔隨着司以晏過去。
司以琝趁着這個機會也扔下了畫筆走了過去一起看畫,“大皇兄畫的真好。”
這話完全是爲了告訴別人,他不是在偷懶,而是真的在欣賞。
司以晏很高興,“三皇弟你以後也可以畫的這般好的。”
司予述看不出有多好,大皇兄應該是方纔開始學的,不過她也沒有將實話說出來傷害人,便附和了司以琝的話。
三個孩子在一旁說這話。
這邊,蜀羽之行禮之後也坐了下來。
水墨笑注視了好一會兒三個孩子,見他們說的興起,便也不去幹涉,和蜀羽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起話來,不過由於兩人之間的心結,也算不得上是多麼融洽,客客套套的做着表面功夫罷了。
蜀羽之也似乎是喜歡了這種相處方纔,倒也沒有在意。
水墨笑清楚蜀羽之爲了領着司予述過來,無非是擔心他會虐待司以琝罷了。
蜀羽之臉上的微笑隨着三個孩子的笑聲傳來也顯得格外的柔和。
這一夜的月色,也是柔和無比。
蓬萊殿內
永熙帝坐在了宴席的首位上與出席的大臣們寒暄着,像是沒有注意到客座首位空空如也似的。
官錦端坐在她的身邊,笑容端莊,眼神溫柔。
宴席並沒有因爲阿塔斯使團的人姍姍來遲而有所延誤,時辰到了,佳餚樂曲皆起,便像是大周的一個尋常宮宴一般。
衆大臣見永熙帝似乎並不着急客人未到,緊着的心,也是鬆了些,與旁邊的同僚說這話。
直到宴席開始了好一會兒之後,外邊方纔傳來了宮侍的叫喊聲。
“阿塔斯使團覲見陛下。”
米勒婭一襲阿塔斯服飾走在一衆阿塔斯使臣的前方,在進了蓬萊殿之後,她視線第一時間便是定在了官錦身上。
此時,他一身尊貴華服坐在大周的永熙帝身邊,笑靨如花,眼中,有着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她的心,在這一刻,怒火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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