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268大結局(下)
天色已經漸漸暗沉了,夜晚即將來臨。
“不是箴兒!不是!不是——”
司予赫根本便不靠近拜訪在瞬順天府後堂的屍首,只是一個勁地搖着頭呢喃着這句話,她不像是李氏會死,死也不相信!
“不是箴兒!不是!”
她一步一步地後頭,拼命地搖着頭。
“我要回家!對!回家!”一邊說着一邊轉身,“箴兒還在家裡等着我,他還等着我!現在這般晚了,他定然餓了,我要回去喂他用膳!入冬了,箴兒很喜歡吃羊肉的,我要回去燉羊肉給他吃!我要回去……回去——”
說罷,便拔腿往前走。
“大皇姐!”司予執擡腳追了上去。
“靖王殿下!”於靈忙阻止了她,“這……”
司予執轉身看了一眼還停放在堂內的屍首,眼中閃過了一抹悲痛,“請於大人先照顧好……本殿不放心大皇姐,必須跟過去看看……還有……父後應當會派人出宮爲……着裝的。”
於靈也只好應道:“是。”
“多謝!”司予執道完便轉身去追司予赫。
司予赫沒有坐馬車也沒有騎馬,而是用腿狂奔,從順天府一路狂奔回大皇女府,三日太廟的受罰,兩天兩夜日夜不停的尋找,司予赫此時整個人便像是瘋子一般,加之扭曲的面容,更是讓人退避三舍。
司予執一直在外面追着,原是要追上來勸阻的,可是見了司予赫這般模樣,還能如何說出口?她只能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一直跟着她回到大皇女府。
如今大皇女府也已經人心惶惶了。
正君在府邸被擄走,如今還丟了性命,衆人不知道司予赫會如何。
“殿下……”管家見了司予赫這般模樣心驚不已。
司予赫像是沒聽見她的叫喚似的,直接進了門,隨後便往後院而去,像是如同之前每一天她從衙門趕回來喂李氏用膳一般。
他進了院子,到了寢殿的門口,見了院子的下人便如常地吩咐,“正君的晚膳準備好了沒有?”
院子內並沒有燃燈,可司予赫卻像是沒有發現一般。
那小侍聽了這話面色一僵,隨即,跪下。
司予赫也似乎沒看見一般,直接道:“快去將晚膳端來,記得帶上爐子溫着!”隨後,擡腳走進寢室。
“殿下……”管家不禁哽咽,擡腳欲上前。
司予執卻阻止了她,“本殿進去吧。”
那管家看着司予執,眼中含着淚光,“靖王殿下,殿下這是……”
“父後應當會派人來的,或許父後也會來。”司予執道,“你去門房守着吧,這裡……本殿在就成。”
管家看了看她,最後還是領命,“多謝靖王殿下。”
司予執點了點頭,隨後緩步進了寢室,隨後便聽見內室傳來司予赫的低喃聲,吸了口氣,隨後走進了內室。
透着依稀的光亮,可見司予赫坐在牀邊,看着牀榻,像是李氏還在牀榻上躺着似的,“箴兒你不知道……”
她一直低聲嘮叨着,如同過去三年的每一日一般自言自語。
司予執這三年來並不是沒有見過司予赫這般,可從前見了雖然悲傷,但是卻還是看到了一絲希望,可如今,卻只是絕望。
這屋子裡每一絲空氣都透着絕望。
良久,司予執緩步上前,先是從懷中取出了火摺子,摸索地點燃了寢室內的燈,一室的黑暗被燭火驅散。
司予赫的低喃卻停了下來了。
司予執放下火摺子轉過身,便見司予赫雙眸赤紅,面目猙獰地盯着她,像是一個瀕臨死亡的野獸慾做出最後的攻擊似的。
“大皇姐……”
“誰讓你點燈的!”司予赫不待她說完便厲聲喝了出來,整個面容扭曲的幾乎不成形,“誰讓你點燈的!”
喝完,不等司予執回話便如野獸一般衝到了她的面前,一拳擊在了司予執的下巴上。
司予執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大皇姐……”話還未說完,司予赫的拳頭又衝向來了。
“誰讓你點燈的!誰讓你點的!你也想箴兒死是不是?你們都想箴兒死!爲什麼你們都想箴兒死?箴兒他已經躺下了,他什麼知覺都沒有了,你們知不知道他這三年過的有多痛苦!爲什麼你們還要害她!還要害她!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箴兒就會醒來的,他就會和我說話,能夠陪我用膳,可以站在門口等我回來,會對我笑,對我哭,會跟我生氣——我殺了你們——”
司予赫似乎覺得拳頭的力度已經不夠了,停手轉身大步走到牆邊,取下了掛在牆上的那把劍,隨後拔了出鞘,滿目殺氣地衝向司予執,“我殺了你!”
司予執沒有引頸待戮,閃躲了起來,她知道李氏的死訊司予赫是聽進去了的,否則便這般恨她點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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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不點燈,她便看不見牀榻上空無一人。
她便還可以當做李氏還在。
可這最後的幻想被司予執給打破了。
“大皇姐,你冷靜一些!”
如今,除了這話,司予執似乎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司予赫沒有停手,招招致命。
兩人糾纏了半晌,司予執目光一沉,沒有再閃躲司予赫的攻擊,反而是伸手,迎向了她刺來的劍。
左手握住了劍刃,割破了掌心,鮮血噴涌而出。
司予執空手緊緊扣住了司予赫的劍。
司予赫或許被司予執的行爲震住,攻擊頓了下來。
彷彿沒有任何的痛苦一般,司予執盯着司予赫,“大皇姐,你可知若是李正君看到你這樣子會多難過?!”
話落,握着那劍刃的手猛然往下一按,噔的一聲長劍斷成了兩截,司予執沒有鬆開掌心的那半截劍刃,而是目光悲痛地看着司予赫,“大皇姐說李正君這三年來過的很痛苦,大皇姐既然明白他過的痛苦,爲何不明白他爲何痛苦?不僅僅是他像個活死人一樣不能動,更是因爲你痛!大皇姐,因爲你痛,他纔會痛!如今你這般,他如何能夠安心離開?”
“你閉嘴——閉嘴!”司予赫扔了斷劍,雙手捂着耳朵,“你閉嘴!箴兒沒有死!他沒有死!他還在!還在——”說着,便轉過身撲向牀,可是,牀榻上空蕩蕩的。
他不在……
不在……
“箴兒!箴兒!”
司予赫驚慌失措地在掀着牀榻,像是人會藏在錦被中似的,原本整整齊齊的牀榻一下子便被弄的一團亂。
可是,她除了找到絕望之外,什麼也沒找到。
“箴兒……”
可她還是不放棄,下了牀,便又在寢室中找了起來。
翻箱倒櫃,像是李氏會縮起來藏着似的。
司予執沒有上前阻止,恍惚間她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那一年,母皇被父後從東南騙回來,便是這般在觀星殿找雪父君……
像是失去了自己的靈魂一般,急切地想找回來。
司予執合了閤眼睛,壓下了眼眶中滲出的淚水,待司予赫將整個內室都翻了一遍之時,方纔上前,“大皇姐……”
司予赫聽到了聲音看向司予執,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猛然衝上前握住了她的雙臂,“二皇妹你來的正好,箴兒不見了!他不見了!你幫我找找好不好?他一定是氣我因爲馮氏有孕而冷落他,還讓他受委屈所以藏起來了,他躲起來不見我了!”
司予執眼眸一睜。
“箴兒從來不會這樣的,這一次他一定很生氣!”司予赫繼續道,神色已然完全癲狂,“你幫我找找!對!還有你的正君,箴兒說過你的正君是個好人,他和你的正君關係很好的!他喜歡你的正君的!二皇妹,你一定要幫我!”
“大皇姐……”司予執聲音有些哽咽。
“二皇妹,箴兒這一次真的生氣了,我認識他這般長時間他從來沒有這般氣過,若是我不快些找到他,快些跟他道歉,我怕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二皇妹,我求你,你幫幫我,你幫我找他出來……”
“大皇姐!”司予執打斷了司予赫的話,擡手不顧手上還在滲着血傷口,緊緊地握住了她的肩膀,“李正君他也不在這裡,他也沒有躲你,他現在就在順天府的後堂……大皇姐,他死了!”
司予赫愣怔地看着她會兒,隨後,面容猛然一獰,擡手揮開了司予執,“你胡說!”說完,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試圖逃避真相。
可是,寢室便這般大,她能逃到哪裡去?
牀榻冰冷空蕩,沒有他的身影。
她退到了牀榻邊上。
牀榻冰冷空蕩,沒有他的身影。
“大皇姐……”司予執忍住了悲痛,“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知道你不願意接受事實,可是……事實便是事實……你不能這樣……李正君還在等着你,他還等着你……”
“夠了!”司予赫打斷了她的話,嘶吼出聲,聲音如裂帛一般難聽,“爲什麼你要說他死了?爲什麼?!箴兒做錯了什麼,爲什麼你要說他死了!爲什麼你們都想讓他死!”吼完,隨後便又堅決地搖頭,“不!箴兒不會死的!他答應過會陪我一輩子的!他不會死的!我去找他,我現在就去找他!他一定是回母家了,一定是的!我去找李將軍,一定是她將箴兒藏起來的,她本就不想我娶箴兒,如今箴兒生氣了跑回去,她定然會將箴兒藏起來了的!對!我去找她!我求她,大不了跪下來求她!我一定要找到箴兒!一定要!”
說着,便往外跑。
“大皇姐!”司予執滿目悲痛,厲喝道。
司予赫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往前走,嘴裡一直叨唸着:“箴兒你別生氣,我現在就去找你,我現在就去,你別生氣……”
司予執追了出去。
司予赫方纔走出了院子的門口便被人攔住了。
水墨笑看着眼前這個神色已經癲狂了的女兒,心裡不禁涌出了一股極深的悲痛,“赫兒……”
“父後!”司予赫卻是臉上一喜,快步上前抓住了水墨笑的手臂,“父後,箴兒被我氣走了,你幫幫我,你幫我勸他回來!父後,箴兒被我氣的跑回母家了,現在李將軍也不幫我,她幫着箴兒藏起來了,我怎麼也找不到他,你看,他連衣裳都沒收拾便走了,父後,箴兒穿不慣別人的衣裳的,便是新衣裳他也要穿上好幾日方纔覺得舒適,父後,他現在一定過得很難受,你幫幫兒臣,他很孝順的,你若是開口,他一定會跟我回來的!父後,兒臣求你了!”
“赫兒……”水墨笑心如刀絞,雙手握住了她的手,“赫兒,李氏走了,他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司予赫重重點頭,“都是我不好,是我惹他生氣,所以他纔會走的,父後,我現在就要去給他賠罪,求他跟我回來!父後你不要生他的氣,他不是故意的,是我實在傷了他的心,他方纔會這……”
“他死了!”水墨笑忍住悲痛厲聲喝道。
司予赫神色頓住了。
水墨笑狠下心來繼續道,“赫兒,他死了!李氏他摔下山崖死了!他的屍身如今還在順天府!赫兒,他死了!”
“父後……”司予赫的臉上泛起了一抹極爲難看的笑容,“兒臣知道兒臣前些日子惹父後傷心了,可是父後你也不能這般跟兒臣開玩笑!父後……箴兒好好的怎麼會死?”
說罷,一步一步地後退。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水墨笑伸了手欲再握住女兒,可是司予赫卻將他當做瘟疫一般閃躲,他垂下了手,悲痛地看着她,“赫兒,父後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可是,李氏他真的死了!若是可以,父後也不願意相信,可是順天府中的屍身身上的衣裳……和李氏失蹤的時候一模一樣,還有御醫已經診斷過……那屍身在死之前曾經長時間昏迷……赫兒,我們便是再傷心也不能讓李氏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順天府,他該回家,赫兒,他在等着你接他回家……”
“不!”司予赫面容扭曲了起來,“你胡說!胡說!箴兒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什麼衣裳?箴兒的衣裳是我親自給他換的,不是箴兒!絕對不是!箴兒沒有昏迷,他只是生氣了!他只是生氣了,我現在就要去給他賠罪,我這就去給他賠罪!”說罷,便要往外衝。
水墨笑伸手攔住了她,“赫兒,你別這樣,不要這樣!”
“你放開我!”司予赫已經失控了,毫無顧忌地使勁推開了水墨笑,便又往外衝。
水墨笑跌倒在地上,看着司予赫瘋了一般衝了出去,“赫兒——”
“父後!”司予執上前攙扶。
水墨笑踉蹌地起身,“靖王,快去追!快去!”
司予執點了點頭,隨後快步追了上去。
水墨笑也擡腳追了出去。
司以晏和莊之斯來到的時候便見司予赫發了瘋似的衝出大皇女府的大門,他們還未來得及詢問便見她從自己身邊衝過。
“大皇妹!”司以晏一驚。
莊之斯也被司予赫的神色嚇了一跳,雖然是夜晚,但是藉着府門前的燈籠,她還是看清了她的神色,“晏兒你先進去等着,我去追大皇女!”
說罷,便追了上去。
司以晏正想追上的時候便見司予執衝了出來,“二皇妹你等等我,我也去!”
司予執看了看他,“大皇兄,父後也來了,大皇兄先進去見父後吧!”
“可是……”
“大皇兄,父後很擔心!”司予執道。
司以晏掙扎會兒,只好點頭。
司予執隨即轉身追上。
不久,水墨笑追了出來。
“父後……”司以晏紅了眼睛。
水墨笑看着他,“赫兒呢?”
“大皇妹衝出去了……”司以晏哽咽道,“阿斯和二皇妹追去了……”
水墨笑腳步浮動了幾下,隨後,悲痛地合上了眼睛。
“父後……”司以晏上前攙扶住了父親,“你別擔心,阿斯和二皇妹不會讓大皇妹有事的。”
水墨笑睜開眼睛,“都是父後不好!都是父後不好!”
赫兒如今只是無法接受真相而已,可等她冷靜下來,等她接受了真相,那時候,要發生的事情恐怕比現在的更加的可怕。
太女……
她真的會做出這般事情嗎?
……
司予赫沒有去東南找李文真,而是在京城大街上胡鬧,甚至私闖民宅,目的只有一個,找出她的箴兒。
她像是瘋了一般。
不,是已經瘋了。
不斷地在大街上翻找着李氏,甚至闖入了百姓的家裡找。
最後,找不到,甚至開始放火。
因爲她說很黑,箴兒找不到回家的路。
司予執和莊之斯無法,只能強制性地將她擊暈,帶回了大皇女府。
這一夜京城被翻了個天。
次日,大皇女瘋了的消息在京城各處蔓延。
司予述自從出事之後便一直繃緊了面容,她自然知道自己沒有做過,可是,她也相信如今不管她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甚至連一向很少來訪的雪硯也來了,試探性地問她究竟有沒有做過。
“連大姑母也不信本殿,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相信本殿了。”
雪硯看着她,“殿下,若是你真的沒做,便無需驚慌。”
“大姑母覺得本殿驚慌嗎?”司予述嗤笑道。
雪硯看着她,沉默半晌,“當日的事情,殿下太沖動了。”
“衝動?”司予述冷笑,便是到了這一刻她也不後悔當日揍了司予赫,“本殿若是連自己的夫侍都保護不好還如何配當這個太女?!”
雪硯嘆息,“殿下,爲君者能爲人所不能爲,亦要惹人所不能忍!”
“忍?”司予述笑了笑,卻是極爲的悲涼,“本殿忍的還不夠多嗎?!本殿的正君已經被關在了宗親大牢三年了!大姑母,三年了!”
“殿下……”
“當日母皇無法保護好父君,讓父君受了十三年的苦楚,大姑母雖然什麼都沒說,可心裡也恨吧?”司予述繼續道,“而如今,本殿也如當年的母皇一般無能!這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吧!”
雪硯看了看她,“三年前的事情本就詭異,今日大皇女正君一事更是如此,殿下便沒有想過其中的因由?”
“本殿想過,也有懷疑的人!”司予述道,“可是她怎麼可能有這個本事?司予昀雖然聰明,可是她不可能有這個本事做這般多的事情的!可除了她,還會有誰?還能有誰?”
雪硯沉默,是啊,除了禮王,還會有誰?不,還有一個人,只是這個猜想太可怕了,便是想一想都已經讓她的心戰慄了,“三年前的事情可以稍後再理,可是今日之事卻必須解決!若是大皇女就這樣瘋了還還好,可若是她清醒過來,便必定不會放過殿下!還有御史臺那邊,先前的事情已然有御史彈劾殿下行爲不端,如今雖然沒有實際證據證明殿下和大皇女正君一事有關,但是御史必定不會沉默!”
司予述垂下了頭,“本殿明白。”
“殿下。”雪硯看了看她,“當年的陛下在登基之前的一段日子也是極爲的艱難,殿下和陛下唯一的不同便是殿下的時間長一些而已,可是,苦難總有一日會過去的!”
司予述擡頭,卻是笑了笑,“其實當年母皇立太女之前,本殿並未什麼也沒做。”
雪硯一愣。
“本殿私底下做了很多事情。”司予述緩緩繼續,“本殿利用了母皇對父君的愧疚以及思念之心,本殿想盡辦法告訴母皇若是母皇立別人爲太女,那本殿以及琝兒都不會有好下場,果然,母皇最後立了本殿爲太女。”
雪硯眼眸微微一睜,當日她不是沒有提醒過她,也不是沒有催促過,可是當時她卻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她知道陛下立她爲太女有愛屋及烏之意,可卻不知道其中也有她的手筆。
“在成了太女之後,本殿有一段時間心裡極爲的難受,因爲本殿利用了父君,利用了本殿最愛的父君。”司予述繼續道,“可是,本殿卻沒有後悔,因爲只要這樣,本殿纔可以有更多的資源去找父君,有更強的能力保護琝兒,保護本殿想要保護的人,可是……本殿錯了!便是成了這個太女,本殿還是什麼也做不到!找到父君的是母皇,保護琝兒的也是母皇,而本殿這個太女……便是連自己的正君侍君都保護不好!”
“殿下……”
“當日我千方百計地謀取這個太女之位是爲了更好的保護身邊的人,可是如今……這個太女之位,於本殿來說還有用處嗎?”司予述繼續道。
雪硯心中一驚,“殿下!”她站起身來,盯着司予述,一字一字地道:“殿下內心傷痛雪硯明白,可再傷痛有些話有些事情都不能說不能做甚至不能去想!”
司予述沉默。
雪硯繃着面容繼續道:“因爲殿下如今已經不是一個人!你身上肩負着許多人的未來,甚至皇貴君以及三皇子的未來!”
司予述苦笑,“本殿明白,所以,本殿才這般的痛苦!”
進,寸步難行,退,萬劫不復。
她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雪硯便是握住了拳頭也無法止住指尖的顫抖,她看着司予述,便是她已經做了承諾,可是卻還是無法安撫她已經戰慄了的心。
這孩子,怎麼能夠生出那般想法?
雪硯走了,帶着擔憂而來,更帶着更重的擔憂離去。
司予述仍是呆坐在書房內。
皇宮
交泰殿
雪暖汐憂心忡忡地站在御書房外,掙扎了許久,方纔起步走進。
永熙帝低頭處理着政事,神色與平日並無差異,彷彿外面的事情根本便沒有發生似的。
看着這般的永熙帝,雪暖汐心中一痛,卻找不到緣由,或許不是找不到,只是太複雜了,所以說不清楚,“涵涵……”
他緩步上前,走到了御桌之前。
永熙帝擡頭看向他,隨後淡淡笑道:“這般冷的天,怎麼過來了?”
雪暖汐面色僵了僵,隨後,緩緩跪下,“臣侍是特意前來請罪的。”
永熙帝一愣,隨後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將他扶起,“請何罪?”
雪暖汐看着她,“我……”
是啊,請什麼罪?
他不是相信述兒不會做出這等事情嗎?那來請什麼罪?
“涵涵,你相信述兒嗎?”
不是他不相信女兒,而是擔心,她不相信女兒。
便是他沒有出宮,可是也知道宮裡宮外的人都不相信這件事和述兒沒有關係。
是啊,哪裡有這般巧合的事情?
方纔起了衝突,接着大皇女正君便出事?
若述兒不是他的女兒,恐怕她也懷疑。
永熙帝握住了他的手,“阿暖,事情沒你想的這般糟糕。”
雪暖汐苦笑,“沒有嗎?方纔宮外傳來消息,說昨夜赫兒……像是瘋了一樣在京城大鬧……甚至差一點縱了火……涵涵,我相信述兒是絕對不會做這般事情的!涵涵,我求你,你讓人去查查好不好?查出真相,這樣述兒方纔能夠洗清嫌疑,否則……否則……我真的擔心赫兒會做什麼……”
永熙帝眸子幽深,“朕已經讓人查了,再過幾日,相信便有結果。”
雪暖汐看着她,雖然着急,可也知道這些事情不可能一下子便有結果的,“誰會這般狠心地對待一個昏迷了三年的人?李氏都已經是一個活死人了,那下手之人的心爲何這般狠?”
他心裡不是沒有懷疑之人,只是,不能說,也不該由他的口說出來。
正如所有相信太女的人懷疑禮王一般,對禮王過去不良記錄極爲清楚的人也是懷疑她。
司以佑便是其中之一。
在李氏失蹤之後他便開始害怕這件事和死於司予昀有關係,當時他便想去問清楚他,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去。
可當司予赫瘋了的消息傳來,司以佑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是不相信司予昀,而是不信司予述會那般傻!
方纔起了衝突,轉身便去擄人而且還將人給害死了,再愚蠢的人也不會這般做!
司予昀今日也沒去衙門,司以佑來的時候她正打算出門。
“皇兄來了。”
司以佑看着她,“你要去何處?”
“去看大皇姐。”司予昀神色悲傷地道。
司以佑凝注着她,“你要去看大皇妹?”
“嗯。”司予昀點頭,“昨晚的事情皇兄也聽說了吧?”
司以佑看着她,點了點頭。
司予昀嘆息道:“沒想終究還是出事了!”
“你不意外?”司以佑問道。
司予昀似乎聽出了什麼,看着他半晌後屏退了隨行的小侍,待花廳內只有兩人的時候方纔道:“皇兄今日來不是來看我的吧?”
“昀兒……”司以佑深吸了一口氣,“你老實告訴我一聲,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司予昀勾了勾嘴角,隨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聲音嘲弄地道:“皇兄若是相信,便無需這般問,若是不信,那我便是說一百句不是皇兄也不會相信!”
“昀兒……”
“皇妹便不明白爲何皇兄無論什麼時候第一個選擇相信的都不是皇妹!”司予昀自嘲道,“皇妹承認從前皇妹是做了很多傷害皇兄的事情,可是,便是因爲如此,就得一輩子受懷疑,只要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便一定要是兇手?”
“我……”司以佑想解釋。
司予昀卻不給他機會,“皇兄,我方纔是你的親皇妹,同胞皇妹!便是你嫁給了雪凝,成了雪家的人,可皇妹方纔是與你血脈相近的親皇妹!”
“我不是……”
“我知道從前的事情讓皇兄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司予昀還是沒有給司以佑說話的機會,“皇兄因此而懷疑皇妹,皇妹也無話可說,但是皇妹可以很清楚地告訴皇兄,大皇姐正君一死也皇妹沒有任何的關係!”
司以佑看着她,“若是與你沒有關係便好。”說罷,又繼續道,“昀兒,我不是什麼事情都懷疑你,也不是記恨當年的事情,我只是害怕……昀兒,我害怕你再走錯路!”
“皇兄認爲什麼樣的路是錯的?”司予昀問道。
司以佑卻無法給出答案。
“皇兄。”司予昀繼續道,“這世上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會傷害人的,差別在於傷害誰,傷害多少人,或者,傷害多少,當年,皇妹最大的錯誤便是不該傷害自己最親的人!所以今日皇兄這般對待皇妹,皇妹無話可說,也沒有臉面說什麼!”
“我真的已經不再怪你當年的事情!”司以佑解釋道,“我只是害怕……”
“皇兄。”司予昀繼續道,“我不會再傷害你!”
司以佑凝注着她,半晌後道:“也不要再傷害自己!”
司予昀沉默。
“昀兒,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們欲求而不得的,與其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不若放手,或許還能走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司以佑繼續道,“過於的執拗,最終只會帶來更深的痛苦。”
“皇兄。”司予昀緩緩道,“何謂過於執拗?又如何放手?”
司以佑張了張嘴,卻無法給出答覆。
“這半輩子,皇妹都一直在執拗中度過,皇妹還不懂得什麼叫做放手,也不想放手!”司予昀彷彿不介意將自己內心的感覺告訴她,“況且,皇兄認爲,如今皇妹放手了,便能容全身而退嗎?這三年,皇妹什麼事情都沒做,可是,只要有事,所有人都會先懷疑我!便是父君……這三年來,皇兄難道沒看見父君過的是什麼日子嗎?!難道父君執拗了嗎?難道父君愛女心切做錯了嗎?爲何母皇要這般對待他?你可知道我爲何不將正兒接回禮王府?因爲父君如今只有正兒!”
司以佑身子顫了顫,無話反駁。
“不管皇兄信或不信,大皇姐正君之死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司予昀似乎不欲繼續與司以佑爭辯下去,“皇妹還要去看望大皇姐,皇兄請便!”
司以佑轉過身,愣愣地看着她快步離去。
他真的不是不想相信她,可是,他無法做到不懷疑!難道真的如她所說的,他始終沒有放下當年的事情嗎?
……
“箴兒,你快回來……箴兒……”
司予赫天一亮便醒了,可是,神智卻沒有醒來,仍舊是四處尋找着李氏的蹤跡,府門關了她出不去,便在府中找着。
四處找着。
水墨笑看着若癲若狂的女兒,悲痛的連淚眼都流不出來。
司予昀到了的時候,便見到司予赫正在後花園的已經枯槁了的樹叢中翻着,嘴裡喚着李氏的名字,她便是已經聽到了外面傳着司予赫已經瘋了的消息,可如今親眼見了卻還是變了變臉色。
水墨笑沒有注意到她,只是緊盯着司予赫。
寒風凜冽,天飄着細雪。
不一會兒,司予赫的頭髮已經被融化了的雪水浸溼,便是衣裳也已經溼透了,水墨笑本是想阻止她的,之前也不是沒有阻止過,可只要阻止她,她便發瘋,將所有人當作了仇人一般對待,甚至還開始傷害自己,說是她不好氣走了李氏。
水墨笑只能由着她。
司予執是第一個發現司予昀過來的,她昨夜一直守在這裡,“禮王來了。”聲音不算冷漠,但也不親近。
“二皇姐。”司予昀不以爲意,如常點頭回了禮,隨後想水墨笑道:“兒臣參見父後。”
水墨笑方纔發覺她的到來,轉過身看向她,眼底的神色卻有些複雜,“禮王來了。”
“嗯。”司予昀點頭,隨後看了一眼司予赫,“大皇姐如何了?”
水墨笑轉過身看着仍舊鍥而不捨地翻動着樹叢的司予赫,聲音卻是有些冷凝,“你不也看到了嗎?”
司予昀垂下了頭,眼底閃過了一抹譏諷,隨後道:“父後,這般冷的天,大皇姐這般,始終不好。”
水墨笑看了看她。
“父後之前也阻止了,可阻止了大皇姐,她的情緒更加的糟糕。”司予執代替水墨笑回道,“如今由着她,或許她會好受一些。”
司予昀看了一眼司予執,隨後轉向司予赫,“好端端的怎麼便發生這般事情?什麼人居然這般膽大包天地在大皇女府抓走正君?”
“本宮也想知道。”水墨笑冷凜凜地道。
司予昀面色無異,“父後可查到了什麼?”
“陛下仍是在查。”水墨笑繼續道,“雖然目前還沒有消息,但是本宮相信人只要做了惡,便一定會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司予昀正視着他,目光沉靜,“父後所言極是!”
水墨笑盯着她半晌,正欲繼續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大皇女府的管家卻來了,說是宮中遣了宮侍來請禮王殿下進宮。
水墨笑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司予昀,“既然陛下召你,你便去吧。”
“兒臣告退。”司予昀沒有多話,行禮離開。
水墨笑看向她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父後……”
水墨笑收回了視線看了一眼司予執,“靖王,你覺得這件事和她有關係嗎?”
司予執一怔,隨後沉默。
“現在人人懷疑太女,可太女不是傻子,便是她再蠢再恨也不會在這時候動手!”水墨笑冷笑,“而這件事最終得到好處的,便是她了!”
司予執握緊了拳頭沉思起來,便是左手上有傷也感覺不到,許久,方纔開口,“父後,兒臣有事想離開會兒。”
水墨笑看向她,見她眉宇之間也盡是疲憊之色,手掌上還綁着繃帶,“去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她能夠爲赫兒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了。
司予執低頭行禮:“多謝父後,父後放心,兒臣稍後便回。”
水墨笑沒有拒絕她,緩緩點頭,“嗯。”
司予執轉身離開。
而便在司予執離開之後沒多久,司予赫停下了翻找,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哭的像是個孩子一般無助,“箴兒你在哪裡?箴兒,我再也不生你的氣了,你不要再躲好不好?”
水墨笑緩步走到女兒身邊,緩緩蹲下,“赫兒……”
司予赫擡起頭,滿臉淚痕地愣怔了會兒,然後方纔沙啞叫道:“父後……”
“別這樣,赫兒,別這樣……”水墨笑無法抑制內心的傷痛。
司予赫卻看着他,“父後,箴兒真的不見了……他真的生了我的氣了……父後,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惹他生氣的……父後,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我怎麼也找不到他,找不到……”
“傻孩子!”水墨笑伸手將女兒擁入懷中,“他不會不要你的,他那般的愛你,怎麼會不要你呢?”
“不是……成親之前我便沒有問過他……我根本便沒有問過他要不要嫁給我……是我先斬後奏……他該生氣的……可是當時他沒有,他對我這般好,可我怎麼對他了?我納了側君……和馮氏睡在一起……我明明答應他不讓他傷心的,可是我卻還是做了……新婚之夜,我發誓會一輩子對他,讓他幸福,可是,沒多久我便讓他傷心了……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可是我卻先讓馮氏有了……我還爲了馮氏和他慪氣,對他發火……父後,我該死!我真的該死!”司予赫說罷,便動手打自己耳光。
“赫兒你別這樣!”水墨笑伸手阻止。
司予赫雖然被阻止了,可卻哭的更加的厲害,“父後,我真的錯了,我錯了……你幫幫我好不好?你下旨給李家,讓李家把箴兒送回來給我好不好?箴兒一定是回李家了,李將軍一直不喜歡我娶箴兒的,她一定將箴兒藏起來了,父後你下旨讓李將軍將箴兒還給我!父後,兒臣求你……”說完便與叩頭。
“你別這樣!”水墨笑眼中也泛起了淚水,“好!父後答應你,父後即可便讓人傳旨給李家,讓李家將人送回來!”
“好!”司予赫忙笑道,隨後又憂心起來,“不!父後,李將軍是戰功赫赫的功臣,你下旨她未必會聽的,而且……而且錯在於我,李將軍若是不聽也沒有人怪她的!父後,你讓母皇下旨,母皇的旨意是聖旨,李將軍一定不敢不聽的!”
“好。”水墨笑哽咽,“父後讓你母皇下旨!”
司予赫方纔鬆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隨後又憂心道:“可……可若是這樣,箴兒會不會覺得我威脅他回來?父後,箴兒會不會更加的氣我?”
“不會的。”水墨笑擠出了一抹笑容,“等他回來之後,父後好好勸勸他,你再好好跟他道歉,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對!我跟他道歉,只要他肯原諒我,我什麼都願意做!”司予赫用力道,“還有!父後,你不要再給我賜側君了,我不要了!箴兒會難過會傷心的!我不要了!”
“好!”水墨笑應道,“父後再也不給你賜側君,也不讓你母皇給你賜,還有馮氏,父後也已經讓人帶走了,以後他不會再影響到你和李氏的感情。”
“真的?”司予赫大喜,其他的事情便似乎都忘了一般,“這就好,這就好,箴兒知道了之後一定會很開心的!父後,那你快去讓母皇下旨!”
“好。”水墨笑應道,“母皇這便讓人去請你母皇下旨,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起來,然後好好地沐浴,將全身上下都洗乾淨,換身乾淨的衣裳,然後吃飽肚子,再好好睡一覺,否則等李氏回來見到你一副乞丐的樣子,便是想回來也被你嚇走了。”
“不!不能嚇走箴兒!”司予赫忙掙扎地站起身來,“父後,我這便回去沐浴更衣,吃飯睡覺!箴兒若是見到我一副乞丐樣會難過的!父後,我不想讓他難過!更不想嚇跑他!”
“好。”水墨笑忍住了淚水道。
司予赫高高興興地回離開,一邊走着一邊還吩咐一旁的下人準備浴水衣裳還有吃食。
下人一一應了,聲音卻是哽咽。
司予赫卻渾然不覺。
水墨笑哭了,在司予赫走了之後他再也忍不住哭了,他恨極了那將李氏擄走之外,可更加的恨自己!若是當日他沒有那般做,會不會便不會有今日的結果?
赫兒,父後真的沒想過會害你至此!
老天,爲何你總是這般殘忍,總是要讓心善的人不好過!
“父後……”身後,傳來了兒子哽咽的聲音。
水墨笑轉過身,便見兒子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
司以晏一大早便奉了水墨笑的命令去順天府替李氏收拾,可當他看見了那面目全非的屍首之時,卻無法再待下去。
明明活生生的一個人,如今卻冷冰冰地躺在那裡。
便是李氏已經躺了三年,可是每一次司以晏來都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生氣的,那是方纔,卻只有死氣。
他只留下了下人,然後便跑回來了。
可卻沒想到看到了更加讓他揪心的一幕。
“父後,大皇妹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司以晏含淚看着父親,問道。
水墨笑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將兒子摟入懷中。
司以晏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痛,大哭了起來。
……
司予執是在司予昀回禮王府的半道上截下司予昀的。
司予昀掀開了馬車的車簾,看着騎在馬上一臉凝重的司予執,微微挑眉,“二皇姐截下皇妹的馬車可是有什麼急事?”說罷,便又焦急道:“不會是大皇姐出事了吧?”
司予執看了她會兒,搖頭道:“大皇姐無事。”
司予昀鬆了口氣,“那便好。”隨後又問道,“那不知二皇姐找皇妹所謂何事?”
“你可有時間?”司予執盯着她道,“若是有時間,我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吧!”
司予昀臉上泛起了清楚的意外,隨後笑道:“好!難得二皇姐相邀。”說完,想了想,“不如去會仙樓吧,雖然如今不適合大吃不喝,但是讓皇妹請二皇姐一頓,我想大皇姐應當不介意。”
“好。”司予執淡淡應道,隨後策馬先行一步。
司予昀看了她離去的背影,斂去了臉上的笑容,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可不會相信司予執來找她是要敘姐妹之情,更不會是爲了四皇子的事情!便是她心裡還記恨着四皇子的事情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來跟她說這事!
她也懷疑大皇女正君之死與她有關?
可如今誰不懷疑?她用得着特意前來說?
提醒她?
她心裡認定她一手造成當年四皇子的婚事,如何可能會提醒她?不落井下石便是不錯了!
“走吧!”司予昀放下了車簾,冷冷道。
駕車的下人應了一聲,隨後御着馬車往前。
……
司予赫果真聽了水墨笑的話,滿懷希望地沐浴更衣還吃了一頓豐盛的膳食,然後上牀就寢,還是在李氏的寢室,不過寢室已經收拾好了。
司予赫進了寢室的時候有過一陣子的愣怔,水墨笑當時以爲她便要恢復神智了,可沒想到愣怔之後,便又叨唸着“我不要讓箴兒傷心擔心”上牀睡覺。
水墨笑不知道是該傷心還是該鬆了口氣。
便是傷心欲絕,可司予赫的身子卻已經是很疲憊了,因而方纔躺下沒有多久,便熟睡了過去。
水墨笑確定她熟睡之後當即喚來了御醫。
御醫仔細診了脈,又聽了水墨笑的講述,沉默半晌,最終做出了一個結論,“回鳳後,大皇女殿下可能的了失心瘋……”
水墨笑手中的茶杯滑落到了地上,他愣愣地看着御醫,面色僵硬地一字一字道:“你說什麼?!”
失心瘋?
他自然知道什麼叫做失心瘋!
可是他的赫兒怎麼會失心瘋?
她只是一時間不能夠接受李氏的死訊罷了!
“赫兒怎麼可能失心瘋?本宮看失心瘋的人是你!”
那御醫當即跪下,“鳳後息怒……失心瘋也有輕重之分……以大皇女殿下如今的情況,也只不過是輕微罷了……這在受了極大刺激的病人當中是極爲常見的……鳳後也不必過於的憂慮……以殿下目前的情況,只要我們加以安慰……讓她早日接受……事實……殿下的病便會不藥而癒……”
水墨笑也並非真的要發作着御醫,司予赫的情況如何他是親眼見的,他只是不能接受罷了,當時她爲了雪暖汐那般瘋狂,也並未被診斷出失心瘋!不,或許不是不診斷,而是不敢吧!堂堂皇帝若是得了失心瘋,那便真的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話,可誰又想到當年她的事情會在赫兒身上重演?!不!
他眸光倏然一閃,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讓他心都戰慄的想法。
如今的事情和當年雪暖汐的事情多麼的相似!
也是面目全非,也是身上衣裳一樣。
不……
當時雪暖汐除了衣裳像是之外,也便只有一塊玉佩,可如今……御醫診斷那屍首生前也是長時間昏迷。
李氏的衣裳雖然名貴,但是也是按照規格定製的,並不是不可以仿製,可要找一個生前便經過長時間昏迷的人,那便是很難。
這三年來赫兒一直讓人在外尋訪名醫,同時尋找着與李氏;類似的病人,若是京城周邊有這般的人,必定找到!
這這三年來那些所謂的名醫找了不少,可相同的病人卻沒有找到。
可即便如此,水墨笑還是看到了一絲希望,“你在這裡照顧好大皇女,本宮去一趟順天府,若是她醒了便即刻讓人通知本宮!”
“是。”
水墨笑隨即便去了順天府,到了順天府的時候便見冷霧也來了。
“奴侍見過鳳後。”
水墨笑看了看他,“陛下讓你來的?”
“是。”冷霧回道:“陛下擔心鳳後和大皇女殿下無暇爲大皇女正君整理屍身,便讓奴侍過來。”
水墨笑聽了這話心裡不知何故劃過了一抹不對勁,可具體是什麼卻說不上來,於是便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本宮要看看那屍首!”
冷霧道:“回鳳後,正君的面容損壞嚴重,奴侍擔心嚇壞鳳後,況且,奴侍如今已經讓人將正君入殮……”
“他是本宮女兒的正君,本宮有何好怕的?”水墨笑沉聲道,“還有,誰讓你們入殮的?赫兒還未見過,你們入什麼殮?!”
“鳳後,死者該入土爲安。”冷霧回道。
水墨笑盯着他,攥緊了拳頭,“冷總管,是不是有什麼本宮不知道的?!”
“奴侍不明鳳後話中意思。”冷霧擡頭,神色疑惑而鎮定。
水墨笑審視了他半晌,一字一字地道:“這屍首真的是李氏?!”
“大皇女府的小侍已經確認了屍首身上的衣裳正是那日正君身上所着,而御醫也證明……”
“本宮不要聽這些!”水墨笑打斷了他的話,“本宮只要你告訴本宮一句,這具屍首真的是李氏的嗎?”
冷霧神色不變,“依着證據而言,的確是。”
水墨笑有種將拳頭打到棉花上的感覺,“好!好!”一連兩個好字之後,他便起步入內,便是面目全非,便是入殮了,他也要親眼看看!
後堂內此時擺放着一具棺木,棺木並沒有上蓋,前頭擺放着一張小桌,桌子上放着祭品和香爐,三支香靜靜燃燒着。
水墨笑站在小桌前靜默半晌,隨後,起步上前,走到了棺木旁邊,看向了裡面的屍首,屍首已經被換上了大皇女正君的朝服,只是臉卻被一張白布蓋着。
他靜靜看了半晌,隨後,伸手。
“鳳後……”身邊的小侍勸阻,“奴侍來吧。”
水墨笑卻斥退了他,隨後緩緩伸手入內,攥了攥拳頭,方纔動手輕輕地掀開了那白布,隨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面目全非的臉。
便是人已經死了血跡已經幹了,可卻還是猙獰無比。
根本便看不清楚原本的面目!
水墨笑鬆開了手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
“鳳後!”一旁的宮侍連忙上前攙扶。
水墨笑攥緊了手站穩腳步,隨後,看向冷霧,“你真的確定他就是李氏?!”
“鳳後若是有所懷疑,可讓御醫來再驗。”冷霧淡淡回道。
水墨笑無法理清楚此時心中的感覺,是李氏嗎?真的是你嗎?他盯着棺木,久久不能言語。
冷霧也沒有說話,靜靜地守候在旁。
許久,水墨笑方纔開口,“陛下讓你來,可還有其他的吩咐?”
“陛下說殿下如今怕是無法接受,因而正君的喪儀不宜現在辦,陛下的意思是先將正君送至寺廟安放,等殿下……”
“不行!”水墨笑厲喝道,“堂堂大皇女正君的遺體如何能夠送去寺廟安放?!便是要找地方安放也該由禮部安排!”他盯着冷霧,言語染上了怒意,“本宮知道她心裡想着什麼,不就是想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本宮不同意!絕對不同意!”
“鳳後,陛下這般做也是爲了大皇女殿下着想。”冷霧勸道。
水墨笑冷笑,“她究竟是爲了誰着想只有她自己清楚!李氏是本宮女兒的正君,本宮是鳳後,他的後事本宮自會操辦,勞冷總管回去稟報陛下,不必陛下費心!”
“鳳後……”
“夠了!”水墨笑打斷了他的話,“本宮現在不想去追究究竟誰對誰錯,本宮只想讓本宮的女兒早些好起來!她若是還念在赫兒是她的女兒,便不要與本宮爲難!”
冷霧看了他會兒,隨後垂頭,“奴侍會轉告陛下。”隨後又問道,“只是不知鳳後欲將大皇女正君的靈柩安放在何處?”
“他是赫兒的正君,自然是該回家!”水墨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冷霧垂着頭,沒有說話。
……
會仙樓的包廂內,司予執和司予昀已經來了大約小半個時候了,可是兩人除了一開始的客套之後,便是沉默。
該說是司予執沉默,而司予昀陪着沉默。
司予執一杯一杯暖酒往口中灌,而司予昀則是饒有所思地暗暗打量着她。
最終,司予昀似乎不願意繼續與司予執這般浪費時間,開口打破了沉默,“二皇姐可是來興師問罪的?”
司予執擡頭,便是已經喝了不少了但是眼中還是沒有一絲醉意,“你爲何這般認爲?”聲音有些冷。
司予昀自嘲地笑道:“如今這般想的人也大概不少。”
“你若是問心無愧,又何必在乎別人如何想?”司予執繼續道。
司予昀斂去了自嘲,正色道:“二皇姐不是我,自然可以說的如此輕巧,至於是否問心無愧,便是如今我發誓我問心無愧,想必二皇姐也不會相信,正如當年二皇姐不信四皇弟的婚事與我無關一般。”
“夠了!”司予執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色也隨之陰沉下來。
司予昀嗤笑道:“看二皇姐如今的反應,我是說對了!”
司予執面容僵硬了起來。
當年她沒有繼續追究那是爲了徽兒着想,可是不追究便不意味着不在乎,這些年她一直刻意地躲避她,除了不想被她拉攏之外,便是不想和她說起這事而一時衝動給徽兒惹麻煩!便是皇子如今有自己的皇子府,不必去妻主家受別人的臉色,可皇子始終是出嫁了,出嫁了妻主便是第一,這些年便是徽兒一直說自己過的很好,可是她卻還是感覺的出來蒙又欣對徽兒並不上心!可即便如此,她也只能看着!因爲她很清楚她若是插手只會讓事情便的更加的糟糕!
所以,她忍着,一直忍着。
而如今,司予昀卻這般跟她說當年的事情與她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
若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做了什麼,徽兒如何會做那等傻事?!
司予執是動怒了,只是卻還是保持着冷靜,今日她來不是爲了徽兒,而是爲了大皇姐,爲了她們之間的手足之情。
便是她知道眼前之人或許早便已經不要這份手足之情,可她還是想要。
這每一份的感情對她來說都是彌足珍貴!
或許,這也是司予執不願意和司予昀翻臉的原因之一。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是永熙帝的女兒,眼前的一切很可能都不是她該擁有的,所以,她便更加的珍惜,便是有朝一日失去了,至少她還有回憶。
“那日在宮中,我看見你和太女侍君程氏一前一後地從佛堂走出!”
司予昀神色一變,不過很快便恢復了正常,當日她敢去便已經想好了可能會被人看見,連藉口說辭她都已經想好了,只是她沒想到居然會是司予執,而且還隔了這般長時間方纔說出來,“那又如何?”
“你覺得會如何?”司予執冷笑。
司予昀隨後露出了一抹極爲荒謬的笑容,道:“二皇姐不會是覺得我和太女的侍君有什麼吧?”說罷,又道:“當日我是去了佛堂,可卻只是去上柱香罷了,而且還是替父君去上香的,恰好當時太女侍君也在,原本我是想避嫌的,可想着佛堂之內,朗朗乾坤之下,既然清清白白,何必避嫌?越避嫌反而是越讓人覺得有問題,至於後來所謂的單獨相處,卻也不是我造成,而是程侍人讓小侍去那些東西,我見小侍離去了,也沒有待多久便離開了大殿。”
司予執審視着她,似乎不信。
“大皇姐。”司予昀苦笑道,“你覺得我和太女的侍君會有什麼?難不成你覺得我也會想大皇姐一般非禮他?”
“你覺得大皇姐會非禮別的男子嗎?”司予執反問道。
司予昀嘆息,“大皇姐自然不會是這般的人,可是大皇姐這些年對太女如何二皇姐你也是看在眼裡,再加之前段時間方纔傳出三皇弟有孕,大皇姐更是受了刺激,會假意非禮那程侍君來激怒太女也不無可能。”說完,看着司予執,神色更是苦澀地道:“難道二皇姐認爲是我在那一次私下見面中慫恿程侍君誣陷大皇姐非禮他?”
司予執沒有說話。
司予昀苦笑,“二皇姐,便是我真的有這個心但是也沒有這個時間,不管是程侍人嫁入太女府之前還是之後,除了佛堂的那一次,我從未見過和程侍君有過私下接觸,如何能夠憑藉那匆匆一見便說服程侍君背叛太女?雖然我對太女府的事情並不清楚,但是也是知曉程侍君很的太女寵愛,他如何會聽我的?”
“那若是他主動呢?”司予執忽然道,“那般短的時間的確不夠你說服他,可若是他主動向你投誠,那便足夠了!”
司予昀心中微微一凜,她沒想到司予執居然如此的糾纏下去,“你說的沒錯,若是他主動投誠的確是夠了,而且也足夠我想出辦法來讓他做事!可是有一點二皇姐有沒有想過,我爲何要信他?!”
司予執蹙眉。
“他可是太女的侍君!”司予昀沉聲道,“便是尋常人,和太女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來向我投誠我都得考慮一番,更別說是太女的侍君!而且還是一個得寵的侍君!我若是這般輕易相信了早便死了八百回了!”
“所以,纔會有了後面的事情!”司予執似乎認定了司予赫非禮程秦一事是司予昀試探程秦,看看他是否真的是來投誠。
而程秦背叛的原因,自然是爲了當日失了孩子不能再生育一事。
司予昀攥緊了拳頭沒有再說下去,盯着司予執半晌,隨後起身,“二皇姐心中早已經有了定論,便是皇妹說再多,在二皇姐的心裡都是狡辯,既然如此,皇妹無話可說了,若是二皇姐真的這般懷疑,大可直接告到母皇面前!”
說罷,便告辭,“皇妹還有事情處理,便不陪二皇姐了!”話落,起步離開。
司予執沒有起身,只是當司予昀打開了包廂的門,她方纔幽幽道:“三皇妹,很多路走錯了便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而有些事情,是絕對不能做錯的。”
司予昀也沒有回頭,雙手握着門邊,眼底閃過了暗沉,隨後,淡淡道:“多謝二皇姐教誨,只是皇妹所走的路在很多年前便已經定了,皇妹並無回頭之意,也無選擇之權!”說完,走出了包廂,不再回頭。
司予執端起了眼前的酒杯,將杯中早已經冷了的酒一飲而進,“其實,我也沒有資格教訓你……”
所謂執拗,她不也是一樣嗎?
只是她們所執拗的事情不同罷了。
只是三皇妹,那個位子,便真的那般大的吸引力嗎?
爲了這個位子,拋棄瞭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值得嗎?
你可知道,你所擁有而卻不要的,卻是我最渴望的!
三皇妹,但願你以後不要後悔。
……
司予赫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而等她醒了之後,卻沒有如水墨笑所擔心的那般大鬧,而是呆呆地坐在了牀上,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水墨笑看着這般的女兒,寧願她入休息之前那般大鬧。
至少,她還可以感覺到了女兒的生氣。
“赫兒,你別嚇父後……”
司予赫還是沒有說話,面上也沒有其他的表情,嘴脣雖然動着,呢喃什麼。
便是那聲音小的根本不足以讓人挺清楚,水墨笑卻還是聽明白了,她在叫着李氏,在叫他回來,在跟他說對不起!
或許,她還是知道李氏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御醫,你看大皇妹怎麼會變成這樣?”司以晏急的已經哭了。
那御醫嘆息道:“回鳳後,大皇子,殿下這是心病。”
“什麼心病!”司以晏也怒了,“之前說是失心瘋,如今又是心病,你到底會不會醫治!”
那御醫跪了下來:“大皇子,失心瘋的根本也是心病。”
司以晏恨不得一腳踢開她。
“昨日赫兒還大鬧,如今這般安靜,是不是好轉了?”水墨笑抱着希望問道。
那御醫卻艱難搖頭,“鳳後,殿下大鬧便是還願意將心中的情緒宣泄出來,而如今這般……怕是想將自己給封閉起來,若是一直這般……殿下恐怕……”
話,不敢說下去。
“恐怕什麼?!”司以晏怒道。
那御醫硬着頭皮道:“恐怕再也無法恢復!”
“你胡說!”司以晏當即衝向她。
水墨笑同時喝道:“赫兒!”
宮侍當即拉住了司以晏。
“父後!”司以晏哭泣道。
水墨笑忍住了悲痛,看向那御醫,“你有何辦法醫治?”
“這等症狀……藥石只能治標,卻不能治本,要治本,便必須解開殿下的心結。”那御醫道。
司以晏怒聲反駁,“可李氏死了,還如何治本!?”
這話一落,原本蜷縮着喃喃自語的司予赫倏然見渾身痙攣了一下,隨後,便嘔出了一口血。
水墨笑大驚,“來人!”
又是一番兵荒馬亂,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後,司予赫安靜地沉睡了下來,這一次,三人換了一個地方,沒有在寢室內。
花廳內
司以晏滿目悔恨,更恨那滿面疲憊的御醫,“大皇妹如今如何了?”
“殿下是受了刺激方纔會吐血的。”那御醫道,“如此看來,殿下對外界還是有反應的,只是……這些刺激卻不能再繼續。”
司以晏咬緊了牙關,卻不語。
水墨笑撐着頭,他昨夜也一夜未睡,今日白日也只是合了閤眼,此時,又是天黑了,“赫兒什麼時候會醒?”
那御醫斟酌了半晌,“臣給殿下施了針,又餵了安神的湯藥,今晚上大約都不會醒來。”
“好。”水墨笑緩緩起身,“你守在這裡,本宮回宮一趟。”
“父後!”
水墨笑轉過視線看向司以晏,“晏兒,你今晚再辛苦一晚,父後明日一早便回來。”
“父後你有辦法嗎?”司以晏問道。
水墨笑沒有回答,“好好照顧赫兒,父後明日一早便回來。”
司以晏點頭。
……
水墨笑走了,在宮門落鎖之前趕回了宮中,隨後,直奔交泰殿,可當他到了交泰殿之時,卻得知永熙帝去了辰安殿。
辰安殿!
水墨笑只覺一股邪火,他的女兒都半死不活了,她卻還有心情風花雪月!“去辰安殿!”
到了辰安殿下之後,水墨笑不等宮侍去通報便直接闖了進去,直奔寢室,在交泰殿他闖不進去,但是在辰安殿,他卻可以。
當他推開寢室的門進了內室的時候,卻見兩人摟抱在一起的情形。
心裡的邪火騰的一聲竄上了腦袋。
“好!很好!你們很好!很好!”
便像是一個抓姦的正夫一般。
不過他也的確是正夫,不過卻沒有資格抓姦!
雪暖汐驚的蒼白了臉,當即脫離了永熙帝的懷抱,隨後站起身來,卻是手足無措,半晌,方纔找回了一絲神智,“臣侍……臣侍參見鳳後……”
他只是慌,看着水墨笑的神色發慌,可卻沒想到他根本便不需要發慌。
永熙帝靠着牀頭,冷淡地看着水墨笑,似乎不在乎他的發怒。
這般的態度,像是一盆冷水一般狠狠地撲向了水墨笑,將滿身的邪火怒火一切的火都給熄滅了,只剩下了冰冷,比外面的風雪還要冰冷。
“御醫說赫兒得了失心瘋,還說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好,你知不知道?!”
雪暖汐面色大驚。
永熙帝卻還是神色不變,“莽莽撞撞的,便不擔心別人見了失了皇家的體面!”
“赫兒得了失心瘋了!”水墨笑厲吼道,幾乎不敢相信眼前如此冷漠的人會是他愛了那般多年的女子,他還記得三年前她斬釘截鐵地說赫兒也是她的女兒,她也疼愛,他還記得這三年來她處處的維護,便是傷害到了太女她也不在乎,可是如今,在得知了赫兒出了這般大的事情之後卻在挑剔他的行爲?!“失了皇家體面?我失了皇家體面你要訓斥我,那赫兒如今得了失心瘋,一個皇女得了失心瘋,更加丟了皇家體面,你是不是不要認這個女兒?!”
“鳳後,陛下不是這個意思……”
“你閉嘴!”水墨笑打斷了雪暖汐的話,叱喝道:“本宮和陛下說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
“水氏!”永熙帝低喝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殺傷力卻已經夠了。
水墨笑極爲嘲弄地冷笑了兩聲,“方纔晏兒問我是不是想到了辦法,我沒有回答他,因爲我也不知道!……當御醫說赫兒可能一輩子也好不了的時候我第一個便是想到你,所以我回來找你,我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好方法救赫兒,可是我沒想到……是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對你抱着這般大的希望,不該古語的看重赫兒在你心中的地位!我算什麼?不過是你一個不得不要的鳳後罷了,赫兒又算什麼?不過是你培養出來給你的太女當左膀右臂罷了!可如今這左膀右臂造反了,恨極了主人了,你便毫不憐惜地捨棄!赫兒得了失心瘋也好,至少不必傷心,不必難過!”他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若是赫兒沒有得失心瘋,你是不是便要殺了她?!”
“鳳後,你……”
“本宮讓你閉嘴!”水墨笑指着雪暖汐道,“你算什麼?你不過是一個側室,便是皇貴君再尊貴,便是她給你再多的封號,你仍舊不過是一個側室罷了,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話!端着一臉擔心做什麼?你擔心什麼?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如今你女兒的眼中釘肉中刺已經瘋了,你該高興纔對!”
“夠了!”永熙帝開口了,許是水墨笑的話說的太過了,她的臉色有些青白,她坐直了身子,握住了牀沿,“赫兒不會有事!”
“你怎麼知道?!”水墨笑嗤笑。
永熙帝看着他,雙脣也似乎蒼白了一些,“因爲她是朕的女兒!”
“你現在倒是認她是你女兒了!”水墨笑卻繼續質問道,“既然你還認這個女兒,爲何要……”
“當年朕也失去過,朕能夠熬過來,朕的女兒也能夠!”永熙帝一字一字地道,“青出於藍必定勝於藍,朕的女兒一定比朕更加的出色!”
“你……”水墨笑盯着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永熙帝也沒有給他所燒時間,直接下了逐客令,“出去!”
這兩個字讓水墨笑方纔緩和了的情緒又繃緊了,狠狠地盯了她半晌之後,便轉身拂袖離去。
“鳳後!”雪暖汐欲追,可身後卻傳來永熙帝的叫喚聲。
雪暖汐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她,眼中也是又指責,“方纔你好端端的忽然間抱着我做什麼?”根本便沒有鳳後所想的那些,他們方纔明明在說話,而且也不太愉快,可她卻忽然間抱住了他,“你是不是覺得不管我多生氣只要你一抱我我便只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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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帝看着他,卻沒有說話。
雪暖汐不是要跟她生氣,只是他的心很慌很慌,中午的時候,宮外傳來消息,大皇女得了失心瘋!失心瘋,該是如何的傷痛方纔會得失心瘋?他知道她也是一樣的難過,他也不想和她慪氣,可是他除了她,卻不知道還能跟誰宣泄情緒,可即便是她,他也不敢直接跟她說他心慌害怕,因爲心慌害怕便意味着他也猜疑述兒!
他不知道如今她心裡是如何想的,可連他這個父君,這個相信女兒的父君也害怕,她會如何想?鳳後說的不錯,大皇女也是她的女兒!
雪暖汐看着沉默的永熙帝,吸了口氣,“今晚上我去陪琝兒。”說完,便轉身離開。
他不想跟她吵架,更害怕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不信任。
永熙帝沒有叫住他,任由着他離開,只是,面色又比方纔蒼白了一些,半晌後,永熙帝用極爲奇怪的腔調喚道:“來人……”
半晌,冷霧進來,“陛下。”
永熙帝看着他半晌,隨後,身子猛然往前傾,她隨手從旁邊扯了一張毯子,隨後捂住了嘴,藉着像是吐出了什麼東西。
“陛下?!”冷霧一驚,頓時上前,“陛下你……”話被永熙帝放下的那一角毯子上的血給驚住了,“陛下你——”隨後,便欲喚人,“來……”
“住嘴!”永熙帝攥住了他的手面容猙獰地喝道。
冷霧停下了喚人的話,“陛下,你……”
“將轎輦擡來,然後,密宣簡御醫!”永熙帝吩咐道,隨後看了一眼手中染了血的毯子,“將這毯子帶走,燒了!”
“是……”冷霧應道,雙手卻已經開始顫抖。
……
水墨笑並沒有回朝和殿,而是直接又出宮了。
宮門早便已經關了,可守門的侍衛看清了水墨笑的神色,再加之知道大皇女的情況,也不敢攔,將宮門給開了。
水墨笑直接出宮了,卻不知道交泰殿內卻是瀰漫着極深的恐懼。
永熙帝在回了帝寢殿之後便又吐血了,這時候沒能瞞住近身的幾個宮侍,當即將他們給嚇的面無人色。
冷霧將永熙帝扶上了牀榻,隨後轉身厲色警告了那幾個宮侍,說若是說出去便滿門抄斬,能夠在帝前伺候的心理素質都是不錯的,在冷霧警告之後,便都尋回了冷靜,有條不紊地伺候着。
冷霧安置好了永熙帝之後便親自去將簡御醫請來。
簡御醫今日當值,或者該說自從得知李氏失蹤之後她便一直在太醫院守着,當冷霧來請她的時候她還以爲是司予赫出了什麼問題,畢竟當時冷霧的神色很難看,可見冷霧拉着她去交泰殿,心裡不禁一沉,但是還是抱着希望,想着是不是永熙帝先要吩咐她一番。
可當她看見了靠着厚厚的靠枕躺在牀上面色青白的永熙帝時,心裡的希望落空了,隨即,繃緊了心絃,“臣參見陛下……”
聲音也開始顫抖。
“簡御醫,不必驚慌。”永熙帝緩緩道,“便是你治不好朕,太女不會讓你陪葬的。”
簡御醫擡頭,苦笑道:“陛下……”
“好了,給朕診脈吧。”永熙帝打斷了她的話。
“是。”簡御醫應道,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帶着隨身藥箱上前,開始診脈。
冷霧守在一旁,一股冷凝的氣息從他的身上蔓延出來,乃至累及了整個寢殿。
他想起了幾年前簡御醫和永熙帝的一番話。
一番關於永熙帝身體的話。
“陛下如今的身體恢復了不錯,只是畢竟是十多年的沉痾,若是往後不注意,或可復發。”
“復發之後會如何?”
“比之首次發作更要驚險。”
“如何驚險?”
“輕則縮短壽元,重則……殞命。”
簡御醫整整花了一刻鐘來診脈,而診完了脈之後,又動了金針,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簡御醫已然滿頭大汗。
寢殿內雖然生了炭火溫暖如春,但是卻還不會生汗。
可簡御醫卻大汗淋漓。
除了廢精氣神之外,恐怕還有恐懼。
當簡御醫取出了最後一根金針的時候,永熙帝的臉色好了不好,只是,神色卻沒有緩解,看着面色極爲難看的簡御醫,她心裡也已經猜到了一些了,“如何?”
簡御醫當即跪下,“陛下……”
永熙帝笑了笑,“朕說過,便是你治不好朕,太女也不會讓你陪葬的。”說完,又補了一句,“當然,朕未必不會!”
簡御醫苦笑,“陛下,臣都這般年紀了還怕死嗎?”
“也對。”永熙帝笑道,“你不怕死,只是怕連累你的家人。”嘆了口氣,“也吧,朕待會兒給你一道聖旨,便是你治不好朕,罪不及家人。”
“陛下……”簡御醫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覺,沒錯,她心裡是有這般擔憂,但是這般多年她一直負責她的身子,說句冒犯的話,她便是她的病人,如今病人出事了,作爲醫者,她心中如何不難受?“陛下,臣不是早便叮囑過陛下不要勞心嗎?”
“簡御醫啊。”永熙帝繼續笑道,“你難道不知道當皇帝是世上最勞心的活計嗎?”
“陛下……”
“別人乾的活計累了還能休息,厭煩了便可以直接說不幹了,可朕卻不能,不管多累,多厭煩,都不能休息,更不能說不幹了。”永熙帝繼續笑道,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
簡御醫心裡卻更是悲傷,“陛下,如今只是剛開始,只要好好治療……”
“你知道朕爲何這般年都留你在身邊嗎?”永熙帝卻打斷了她的話。
簡御醫搖頭,“臣不知。”
“不是因爲你是從十六皇女府中出來的,更不是因爲你的醫術有多高明,而是……”永熙帝的話頓了頓,隨後,方纔斂去了笑意,“你說謊的事情朕能夠一眼便看出來。”
簡御醫面色一白,“臣該死!”
“該不該死不是你說了算。”永熙帝道,“跟朕說實話,如當年一般跟朕說實話!”
“陛下,臣並沒有說謊!”簡御醫堅定道,“只要陛下靜心養病,再配合治療,臣不敢擔保一定能夠痊癒,但是卻可以擔保陛下十年之內無虞。”
冷霧的臉色在聽了這話之後更是蒼白了,倒是永熙帝卻笑了起來。
“十年啊。”永熙帝笑着道,“朕今年四十四了,十年之後便是五十四了,當年先帝去世之時也差不多這個年紀,朕活到這般年紀,也不算是對不起先祖對不起祖宗了,只是……”她看着她,緩緩繼續,“若是朕靜不了心養不得病呢?”
簡御醫面色一變,“陛下……臣不是胡說,陛下的病最需要的便是靜養,否則……”
“朕會明年便死?”永熙帝問道。
“陛下!”冷霧跪了下來,“請陛下……”
“連你也不將朕放在眼裡嗎?”永熙帝厲聲喝道。
“陛下……”
“你們以爲朕不想靜心?不想養病?”永熙帝坐直了身子對着兩人冷笑,“可如今朕還沒有養病便有人將朕當成瞎子,當成傻子了!若是朕再去養病,不必自己病死便會有人代替老天送朕上西天了!”
“陛下——”
冷霧和簡御醫同時喝道。
永熙帝冷笑了幾聲,眼眸有着翻滾的暗潮,“將朕當成傻子的,朕動不了她,將朕當成瞎子的,朕更是動不了!朕也想好好養病,也想什麼都不管,可朕不管,不必明年,便已經天下大亂了!”頓了頓,又道,“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只要朕狠下這個心來就成,可是朕狠不下來這個心,你們說怎麼辦?”
“陛下……”簡御醫不知道永熙帝所說的代表什麼,也沒有去揣測,“即使是爲了處置這些,陛下也應當保重身子!若是陛下真的無法靜養,臣會調幾張方子,儘可能地穩住陛下的病情!”
永熙帝躺了回去,面無表情地道:“好。”
“臣立即下去開方子!”簡御醫隨即起身道。
“此事不必入脈案,方子開好了之後你小心保管,每劑藥你親自抓,抓好了之後交給冷霧,記住,朕不希望這件事傳出去,若是外面透了一絲的風聲,即便是你們,朕也不會放過!”永熙帝警告道。
“奴侍領旨!”
“臣領旨!”
冷霧和簡御醫同時道。
永熙帝合上了雙眼,聲音緩和了下來,“簡御醫,依着朕的情況,朕還能撐多久?”
簡御醫不知如何回答。
“跟朕說實話!”永熙帝道。
簡御醫低下了頭,“若是陛下繼續勞心……恐過不了五年……”
“下去吧。”永熙帝沉吟半晌之後道。
簡御醫退了下去。
冷霧仍舊是守在一旁。
帝寢殿內靜悄悄的。
許久之後,冷霧緩緩開口:“陛下……不如告訴皇貴君吧?”
永熙帝睜開了眼睛,眼底滿是冰冷,“朕的話不說第二遍!”
“可是……”
“禮王身邊的那股子勢力查清楚來歷了沒有?”永熙帝問起了正事。
冷霧只能低頭回道:“有些線索,與之交過手的暗衛可以確定對方的武功路數和暗衛很相似。”
“又是她?”永熙帝沒有多大的驚訝。
冷霧不敢確定。
永熙帝沒有繼續問下去,“東南那邊如何?”
“還在找,當年誅殺的人太多太多,需要時間……”冷霧回道。
永熙帝道:“朕如今最缺的就是時間!”
“陛下……”
“若程秦的身份是真的,那當年定然還有漏網之魚,連秦家的嫡親血脈都能夠逃出來,其他人便逃不出來?”永熙帝冷笑。
冷霧低頭,“是。”
永熙帝合上了眼睛,“他如何?”
“情況還是不穩定。”冷霧回道。
永熙帝嘆息一聲,“下去吧,朕想靜一靜。”
“是。”冷霧應道。
……
第二日,雪停了,久違的太陽也出來了,只是天卻更加的冷了。
司予赫醒來之後仍舊是那般模樣,正如那御醫所說的,她像是封閉了自己,或者該說是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那裡面有李氏,她最心愛的人。
自從昨日之後,司以晏便再也不敢刺激司予赫了,沒說一句話都在腦海中過了三遍。
水墨笑將李氏的靈柩帶回了大皇女府,在偏廳內設了一個靈堂,如今下着雪,天又冷,水墨笑便沒有讓人蓋棺,他還是希望司予赫能夠見李氏最後一面。
昨日在回宮之前他或許還抱着奢望李氏還活着,棺木裡躺着的那個人不是李氏,可回宮之後,這個奢望便碎了。
若是李氏沒死定然瞞不過她的,雖然昨日她那般冷漠,但是神色之中卻無表示李氏還活着的痕跡,尤其是最後的那些話。
當年她能夠熬過來,她的女兒也能夠。
可是陛下,青出於藍也未必勝於藍!
當年你能夠熬過來是因爲你身邊還有很多愛你的人,還有雪暖汐留下來的孩子,還有你的江山,你沒有了雪暖汐,但是你擁有許多其他的你不能捨棄的人和東西。
可是赫兒沒有!
她自幼便沒了生父,即便我再疼她如親女,可始終不是她的生父,後來,身爲長女,卻早早地被告之於皇位無緣,她不在乎,按照你所希望的路去走。
幾年的戰場歷練,她成功地走上了你所希望的道路。
你在希望她依照你所指的路去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其實她很寂寞,她也需要被人愛,被人關心?
當年我不喜歡李氏,好好的一個男子去什麼戰場?還殺敵?可是,當我看見赫兒說起他的時候的神色,我認輸了。
我求你賜婚並不是因爲赫兒的苦求,而是我心疼這個孩子!
司慕涵,你在心疼其他孩子的時候可還注意到你的長女?雖然她一向堅強的看似不需要別人的細心呵護!
她真的很愛很愛李氏。
你或許會爲她爲了一個男子而弄得現在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在她需要比人關心呵護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麼?
李氏給赫兒的是我們十幾年來所無法給予的!
赫兒愛李氏,不亞於你當年愛雪暖汐,甚至,愛的更深更純粹!
可是這些,你都不明白。
“赫兒,先吃早膳,不然箴兒便會生氣的。”水墨笑端着早膳上前哄道,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
司予赫聽了這話頓時伸手搶過了水墨笑手中的清粥,然後不顧燙蒙地往嘴裡送。
“慢點!”水墨笑忍住哽咽道。
……
司予赫的這般情況一直持續着,不管御醫如何會診,如何治療,都無法將她從自己的世界中拉回來,最後,水墨笑也放棄了。
沒關係,便當再養她一回就是了!
她又不是沒有養過!
除夕前夕,司予昀再一次來到了大皇女府。
水墨笑本是不想讓她見的,只是聽她說了或許能夠讓司予赫好過來的話之後,他終究還是同意了,水墨笑原本是想跟着去的,可是管家卻來說停放在偏廳內的屍首出問題了。
水墨笑只能趕去查看,讓宮侍領着司予昀去。
棺木至今爲止仍是沒有蓋棺,可屍身身上本就有許多的傷口,便是如今天氣冷,可放久了始終還是出問題。
水墨笑看過了情況,又想着司予赫如今的情況,沉默半晌,“將棺蓋蓋上吧!”
“是。”管家低頭應道,隨後便欲指揮下人動手。
“等等!”水墨笑喝止了她們,“先找法師回來做一場法師,依着大殮的規矩辦一場吧!”
“可……”管家也想,“可是如今靠近除夕,依着規矩是不能……”
“誰說不能?”水墨笑冷下了聲音,“本宮說能便能,若是有誰不滿意,便讓她們來找本宮!本宮倒想看看誰敢攔!”
管家聞言,只好點頭。
水墨笑走到了棺木前方的供桌上,親自燃了三支香,“你若是在天有靈便保佑赫兒吧,保佑她快些好起來……”話頓了頓,隨後方纔道:“其實本宮也不知道赫兒究竟是好起來好還是現在好,好起來她痛苦,可不好起來……一個女子,一個曾經戰功在身的女子,如何能夠這般過下半輩子?本宮不嫌棄她,可是……本宮心疼,可惜!”
說完,將香沒入了香爐,隨後,轉身離開。
水墨笑到了寢室的時候,司予昀已經從裡面出來了,他看了看她,“見過你大皇姐了?”
司予昀點頭,神色凝重但是卻堅定,“父後,大皇姐一定會好起來的!”
水墨笑沉吟會兒,“希望如此。”
“兒臣還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望大皇姐。”司予昀道。
水墨笑沒有阻攔,待她走了之後便進屋子,先是查看了司予赫一番,見她並無異樣之後,便問一旁的宮侍,“禮王跟赫兒說了什麼?”
她不相信太女,也不相信司予昀!
“沒什麼。”那宮侍道,“禮王殿下先是問候殿下,隨後又跟殿下說了一些讓殿下快些好起來,陛下和其他人都在等着她快些好起來的話,還有說過幾日就是除夕了,很想和殿下一同飲酒賞梅花,後來見殿下的頭髮有些亂,便又親自爲殿下重新梳了頭髮。
水墨笑看了一眼司予赫,隨後走到了銅鏡旁,拿起了放置在上面的一把玉梳握在手中,冷笑一聲,”還真的將我女兒當成傻子了!“
……
司予昀從大皇女府回來之後便直接回了府。
將近除夕,衙門基本也已經不處理事情了。
回了府之後,謝氏便來跟她說府中除夕佈置的事情,司予昀心情似乎不錯,聽完了謝氏的話,最後也挺滿意的,沒有提意見,”你拿主意就好。“
謝氏自然是看出了司予述心情很好,說完了除夕佈置的事情,又說了幾句閒話,話鋒一轉便說起了司升正,如今司升正已經到了可以分辨誰跟誰更親的年紀了,而且也開始記事了,雖然這三年他時常進宮看望,可始終不及養在身邊,最重要的是他擔心繼續養在宮裡面,豫賢貴君會跟孩子將他生父的事情,他也不是想要孩子徹底地忘了生父,只是不想孩子知道太多,因爲知道太過便越是思念,便是人已經死了,他也不想見到這些事情發生!
這三年他一直沒有懷上孩子,看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太醫之後,漸漸的,他也明白了一些,不是他不能生,也不是殿下有問題,而是,她不想讓他生!
當時明白的時候心裡難過了一陣子,可是後來也想通了,他一定會有孩子的,否則殿下和母親之間的關係便無法維繫,她不讓他懷上孩子無外乎是擔心他生了女兒,而這個女兒又和她的嫡長女年紀太近會威脅到她罷了,如今孩子也懂事了,她也該會考慮讓他生孩子!
也便是這個原因,他更加希望將孩子接回來,先接回來培養一段時間,緊接着懷孕,再引到孩子期待他腹中的孩子,這般將來姐妹感情好了,他的孩子日後的處境也好一些。
”殿下,不如今年我們將正兒接回府中過年吧。“
謝氏也不急,先將人接回來過年,等過了年之後再找藉口留下,他相信只要哄好了孩子,豫賢貴君不會阻攔的。
司予述如何看不出謝氏的心思,不過他的這番心思也是尋常,她也便沒有多管,”這三年母皇一直冷落着父君,便是過年也不例外,父君身邊便只有正兒一個人陪伴,我們將孩子接出來豈不是不孝?“
謝氏沒想到司予述會這般直白地拒絕自己的要求,”可孩子漸漸長大了,總不能一輩子住在皇宮?
司予述似笑非笑,“有何不可?”
謝氏心中一凜,因爲他聽出了司予述心中的深意。
一輩子住在皇宮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她是皇帝的女兒,或者是……皇帝!
司予昀的野心,這幾年謝氏也漸漸摸清了,所以,這話其中一層意思,他並不意外,可是讓他意外的是司予昀竟然有將司升正立爲太女的心思。
沒錯,司升正是她的嫡長女,被立爲太女名正言順!
可當日她向謝家提親不就是爲了能夠得到母親的支持嗎?可如今她這般是打算讓謝家爲他人做嫁嗎?
若是將來面對的只是一個世女的位置,他可以放棄,可以不爲女兒去爭,可若是太女之位,他憑什麼不能爭?
那時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情,還是女兒的事情,是謝家的事情,他爲何要爲他人做嫁?
他的女兒也是嫡女!
不過雖然謝氏心裡有了想法,面上卻是平靜,“既然殿下都這般說了,我也無話可說,我也不是要做不孝之子,只是看着正兒大過年的連家也不能回……父君是疼孩子,可祖父和母親父親總就是不同,也罷,孩子是父君養大的,向父君盡孝也是應該的。”
司予昀倒是沒想到她的一句話讓謝氏生出了這般多的心思,也懶得跟謝氏在司升正一事上面爭執,對於司升正,司予昀談不上喜歡,但是也沒有當日的厭惡,理由說不上來,或許始終還是存了一份母女血緣親情,“你若是心疼便備一份好一點的新年禮物送給孩子。”說完,便去了書房。
謝氏沒有攔她,禮物他自然會備,不過最要緊的好事找個時間回母家一趟!謝家的人絕對不會爲他人做嫁!
……
次日,管家便將法事安排好了,只是一場小法事,一日便可以完成的那種,便是水墨笑做了擔保,可管家也不敢做的太過。
惹怒了陛下對誰都沒有好處。
法事從一大早一直做到了傍晚時分。
法事做好了之後,便是蓋棺了。
水墨笑一直守在了一旁,看着這一幕,心裡不禁涌出了一股悲傷,他是不喜歡李氏,便是到了後來,他還是不喜歡,現在也不是很喜歡,可是,畢竟是相處過的人,而李氏也是對他頗爲孝順。
或許便是這般,等人沒了方纔想起了他的好。
水墨笑合了閤眼睛,上前上了三炷香,隨後便開口吩咐:“蓋棺吧。”
也便在他的話落了之後,身後,門口處傳來了一道極爲沙啞難聽卻是清晰的聲音,“等等……”
水墨笑渾身一顫,隨後,轉過身,便見司予赫站在門口,淚水,迅速瀰漫了他的眼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是真的似的,他一動不動,生怕動了夢便醒了。
“殿下!?”管家卻是忍不住開了口。
司予赫沒有看向衆人,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那棺木,然後,一步一步地上前。
水墨笑回過神來,擔心她又會發瘋傷害自己,忙拉住了她,“赫兒……”
女兒醒來了他高興,可是他真的不願意看到女兒傷害自己!
“父後……”司予赫緩緩說道,聲音還是那般的難聽,可卻沒有多少的悲傷,好像是看開了一般,“我只是想看看箴兒……看他最後一面……”
水墨笑卻更是擔心,“赫兒……”
“父後,兒臣求你。”司予赫看着水墨笑道,她的眼中沒有多少悲傷,可若是看着她的眼睛的時候,卻不禁讓人心中悲慟。
水墨笑鬆開了手,“去吧。”
“多謝父後。”司予赫揚起了笑容,隨後,起步走到棺木旁,緩緩地蹲下了身子,伸手入內。
水墨笑再一次叫道,“赫兒!”
司予赫卻沒有理會他,輕輕地撫上了棺木中永遠沉睡之人的臉,她沒有掀開那白布去看下面的面容。
水墨笑鬆了口氣,便是他見了也心驚,更別說是赫兒了!她見了一定受不了的!
“對不起。”司予赫笑着道,可淚水卻從眼眶涌出,“我讓你一個人在這裡待了這般長的時間,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以後不會了,你看,我來了……”
“赫兒……”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知道的……在我恍恍惚惚的日子裡面,我一直感覺有個人在擔心我,我知道是你……你一定還沒走吧?你一定在我的身邊,你擔心我有事吧?箴兒……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看,我已經好了,都好了……以後,我也會好好的……箴兒,你放心走吧,不要再擔心我……”司予赫緩緩說着,“箴兒,放心走吧……”
她起身,然後,彎下腰,卻是要去親吻棺中之人。
管家本能地想阻止,可卻被水墨笑拉住了。
輕輕的一吻,便結束了,彷彿沒有多大的不捨,可是水墨笑知道司予赫卻是用了一切的力量方纔能夠放手。
傻孩子,你什麼不好學偏學你的母皇?
勝過她又如何?
父後只是希望你能夠幸福!
司予赫站起身來,扶着棺木的邊緣,靜靜地站了許久,然後,鬆開手,轉過身,“蓋棺吧!”
話落,淚落。
下人當即上前。
隨着輕輕的一響,棺木蓋了起來,隨後,便是上釘。
司予赫一直站着,沒有回頭,也沒有睜開眼睛。
水墨笑彷彿發現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她的身上消失似的,待儀式完結,他方纔上前,“赫兒……”
司予赫睜開眼睛,笑了笑,“兒臣讓父後擔心了。”
水墨笑也笑道:“傻孩子,你是父後的女兒。”說完,又道:“等過了年,父後再好好地替李氏辦一個喪禮,讓他體面地入葬,喪禮早便該辦的,只是父後想着你一定想見他最後一面的,所以便一直延着。”
司予赫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過身,走到棺木旁,輕輕地撫摸着棺蓋,“父後,兒臣想在這裡陪陪箴兒。”
“赫兒……”
“父後不必擔心兒臣,兒臣不會再有事的。”司予赫緩緩道,“兒臣答應過箴兒一定會好好的,兒臣答應過他很多事情,但是大部分的都沒有實現,如今這最後一件,兒臣一定會做到的。”
水墨笑猶豫半晌,方纔點頭同意。
司予赫微笑道:“謝謝父後。”隨後轉過身,繼續輕撫着那棺蓋,彷彿是在輕撫着棺中之人似的。
水墨笑雖然仍是擔心,但是她相信司予赫最後的那句話,她答應了李氏,便一定會做到的,這一晚上,是他自從李氏出事之後睡的最爲安穩的一個晚上,然而,當他第二日醒來,卻後悔了。
司予赫失蹤了。
連同李氏的棺木。
若是司予赫自己一個人走,府中的人沒有驚動倒是可以理解,可司予赫帶着棺木一同走,府中的下人侍衛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這便不正常了。
不正常到了讓水墨笑勃然大怒,一直到司以晏趕來,水墨笑的怒火方纔消了。
大皇女帶着正君的靈柩失蹤了。
這在京城絕對是一件大事,順天府又必須出動了,很快便查到了當日一大早城門一開,便有一輛車子拉着一個棺木出了城門。
守城們的人雖然覺得奇怪,但是這並不違背律法,最近也沒有戒嚴令,便沒有阻攔。
順天府的人順着線索查去,可司予赫出了城門之後便想人間蒸發了似的,一點消息都沒有。
水墨笑無法接受這個,“怎麼可能沒有消息,一定是你沒有用心找!”
御書房內
水墨笑幾乎越過了永熙帝成了主角。
於靈跪在地上,“回鳳後,臣將能夠派遣的人都派出去了,不但將京郊搜查了一遍,還派人沿着出京的路線沿途查下去,可都一無所獲!”
“那般大的人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水墨笑還是不接受這個解釋,“好!一個人好藏,可是她帶着一具棺木!如何藏?!便是……”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便是死了也總會有屍首吧?”
於靈也不知道該如何迴應,最終也只是給出兩個可能,一就是司予赫出城門之後便找個地方將靈柩給埋了,然後自己走了,另一個可能便是司予赫將自己和靈柩喬裝了,所以沿途纔沒有被人發現。
當然,於靈心裡還有另一個可能,那便是司予赫真的如水墨笑的猜想一般找了一處隱蔽之地抱着靈柩自盡了,自然,這個可能她不敢說出。
“你們根本就是廢物,一羣廢物……”水墨笑還是在怒喝。
“夠了!”永熙帝沉怒出聲。
水墨笑轉過身盯着她,“你滿意了吧?赫兒不見了,你滿意了吧!你現在不必擔心有人會危害太女了!不,或許你更擔心了,擔心赫兒躲起來伺機謀害……”
“水氏!”永熙帝怒聲打斷了他的話。
水墨笑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該當着外臣的面和她爭吵,可是他忍不住,那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我女兒不見了,不見了!我寧願她還傻傻的在我面前我也不想她像現在這般生死未卜!”說罷,便含着淚拂袖轉身離開。
於靈將都壓的低低的,將方纔所發生的一切屏蔽在腦海之外。
許久之後,冷霧快步從外面進來,走到了永熙帝的耳邊低語一陣,永熙帝的臉色隨即鬆弛了一些,隨後,對跪在地上的於靈道,“你退下吧,不必再找了。”
於靈不敢擡頭,低着頭領了命令便退下。
……
司予赫的失蹤,除了水墨笑等關心她的人緊張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也極爲的緊張,那便是司予昀,司予昀沒想到司予赫在醒來之後不是去報仇,而是帶着一具屍體走了!
難道她司予赫真如她說的是一個無能之人?!
“殿下,如今大皇女失蹤了,我們的計劃如何是好?”陳玉憂心道。
司予昀沉着面容,沒有回話。
陳玉看了看主子,欲言又止。
“有話便說吧。”司予昀道。
陳玉吸了口氣,“殿下,這件事我們明明可以自己做的,爲何要拉上大皇女?如今外面雖然大部分人都說是太女爲了報復大皇女而擄走了大皇女正君,且殺害了他,可是也有人認爲是殿下做的,既然外面都有人如此想,那陛下恐怕也會懷疑!”說罷,看了看司予昀,“殿下,大皇女正君一事可和您有關?”
司予昀沒有說話,只是目光陰沉地盯着她。
陳玉心頭一顫,當即跪了下來,“小的該死!”
可雖然嘴上說了該死,心裡卻仍是懷疑,可若是說殿下做的,她沒有理由不知道啊?可若不是殿下,太女有這般蠢嗎?
“起來吧。”司予昀似乎沒有打算追究。
陳玉心頭微微鬆了口氣,“殿下,如今我們該怎麼辦?”
司予昀沉默半晌,卻給出了一個字,“等!”
“等?!”陳玉驚愕,“殿下,機不可失,我們……”
“便是我們晚些時候動手司以琝的醜事也不會消失!可若是我們現在做,而且親手做便是公然與母皇作對!”司予昀打斷了她的話,聲音越發的森冷,“當日母皇將程秦給太女便是爲了保守這個秘密,而且,竟讓竟然發現了我和程秦私下接觸過,若是她已經將這件事告知母皇,司以琝的事情便泄露了,母皇第一個便會懷疑我,如今李氏又死了,便是母皇厭惡靖王最後也可能相信她,屆時,便是本殿可以除掉太女,母皇也會厭棄本殿!別忘了,母皇除了本殿除了太女還有大皇女,便是大皇女如今已經廢了,但是隻要她沒死,便還是有資格資格,便是靖王……若是母皇發狠了,她也未必沒有機會,更別說還有一個五皇女!如今她也不小了!”
“是小的愚昧了!”陳玉當即道。
司予昀眯起了眼睛,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母皇對那三父子的維護已經超出了對江山的看重,所以,本殿絕對不能親自對付他們!而司予赫便是最好的利刃!”
“可若是大皇女不會離開……”
“她會回來的!”司予昀卻還是有信心,“她可以爲了李氏發瘋,便不會不爲他報仇!本殿不知道她爲何要離開,但是本殿相信她一定會回來!”
話落,窗戶外忽然有了一下輕微的響動,陳玉似乎心裡有事沒有發覺,倒是司予述發覺了,只是她沒有開口,反而是讓陳玉離去。
陳玉行禮離開。
而便在陳玉離開之後沒多久,司予述沉聲道:“進來吧!”
窗戶隨之敞開,一道人影伴隨着寒風竄了進來。
來人是一黑衣女子,正是那晚把劍架在司予昀脖子上的那一位。
司予昀看着來人,便沉聲怒問:“爲何要將人殺了?本殿說過不得傷李氏一根頭髮,誰讓你們將人殺了!”
那黑衣女子道:“殺人的並非我們!”
“不是你們難道是本殿不成?”司予昀冷笑道。
“我們在劫走大皇女正君的途中找到了另一幫人的攔截,對方人多,我們最終不敵,大皇女正君落到了她們手中。”那黑衣女子道。
司予昀一驚,“你說什麼?!有另一幫人?什麼人?!”
“對方蒙着面,我們亦不知道。”那黑衣女子道。
“爲何現在纔來通知我!”司予昀怒道,“你可知這件事有多重大?!若是那幫人是母皇派去的,那……”
“不可能是永熙帝派去的。”那黑衣女子卻淡定道,“若是永熙帝派去的那將人劫走了之後定然將人送回大皇女府,而不是將人殺了。”
司予昀想了想,也是如此,“可是誰?會不會是太女的人?不對!太女也不會愚蠢到這般做!你難道沒有去查對方究竟是什麼來歷!”
說罷,眼底閃過了一抹厲芒。
難道是她們?
若是她們,那事情便說通了!
“屬下與對方交手受了重傷,如今方纔好了一些,不過殿下放心,屬下已經讓人追查了。”那黑衣女子道。
司予昀咬牙,“儘快查清楚!”
便是她們,她也不允許她們在她的地方瞞着她胡作非爲!
……
很快,便是除夕。
除夕宮宴上,水墨笑並沒有出席,他女兒不見了他還管誰高興不高興,誰丟臉不丟臉,現在水墨笑便像是和永熙帝嘔上氣似的。
當晚,永熙帝的心情也不太好,整晚上幾乎沒有笑容。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席,衆人便一溜煙地跑了。
司予述今晚上沒有帶司徒氏入宮,而是自己去了,回到了太女府之時時間不算是很晚,可是她卻已經滿臉的疲憊。
司徒氏帶着兒子在大廳內等着她回來。
司予述此時似乎連哄兒子的心情都沒有,抱了抱他便將孩子交給司徒氏,隨後便說去書房了。
司徒氏雖然不高興,但是也沒有多做糾纏,誰都知道如今司予述心情不好,將兒子丟給了奶爹之後,便回去院子去盯着快要燉好的補品。
待補品燉好了之後便親自端着去書房。
可當他到了書房的時候,卻得知程秦已經在裡面了,而且司予述下令,今晚誰也不見。
見了程秦,卻不見他!
司徒氏恨得幾乎咬碎了牙,端着補品原路返回之後了院子之後,當即便將那補品給摔了,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形象不形象了。
司徒奶爹方纔哄完了孩子睡覺得到了消息趕過來,便見司徒氏一臉猙獰的樣子,他當即屏退了下人,隨後上前勸道:“主子,你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
“爲什麼殿下這般寵他!”司徒氏怒斥道,憤怒而不甘,“明明這一切事情都是他不要臉惹出來的!不管是先前墮胎一事還是如今大皇女失蹤一事,都和他脫不了干係!程氏這個賤人根本就是一個災星!爲什麼殿下還要對他這般好,將他當做掌中寶一般呵護備至!憑什麼!他憑什……”
司徒氏的話忽然間截然而止。
“不對!大皇女好端端的爲何要非禮他?當日他下墮胎藥,爲什麼要禍害馮側君?當時若是他不想馮側君喝的話,明明可以想辦法阻止的!那小侍說了當時馮側君是不想喝的,是他堅持不喝,馮側君才喝的……如今,他又說大皇女非禮他,然後,大皇女正君便被擄走,接着還死了……”司徒氏的神色越來越不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主子,你怎麼了?”奶爹也不安問道。
司徒氏已經沒有怒氣了,有的只是心驚,“奶爹,若程氏當日給自己下藥不是爲了陷害白氏,而是爲了害殿下,你說,可能性大嗎?”
奶爹面色一驚,“這……可……程侍君爲何要害殿下?”
“是啊,他爲何要害殿下?”司徒氏也想不明白,“殿下對他這般好,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冷落了他一陣子,可是他懷孕之後,殿下對他便越發的好了,便是他對當日殿下冷落他懷恨在心,也不至於這般惡毒……可……可奶爹……我越想便越像,若是他真的要害殿下該如何是好?”
奶爹想了想,“主子,不如我們將這件事告訴殿下吧!”
“不行!”司徒氏當即否定了,“殿下若是知道了我隱瞞了這件事三年會如何想我?那時候不但我在太女府再無立足之地,便是德貴君,乃至整個司徒家都會受牽連!絕對不能說!或許……或許只是我想多了……”
說罷,他又想起了當日程秦求他找那夥計的事情。
或許,再查查這件事能夠有別的收穫!
……
程秦此時並不知道又多了一個人懷疑他,而他此時心裡也是極爲的複雜,或許是司予述對他太好了,又或許,因爲他的復仇而連累的無辜之人已經太多了,讓他的心開始不安。
她要報復的是永熙帝,是全宸皇貴君,可是,和大皇女正君沒有關係,他沒想過害他的,還有馮氏……他待他雖然居高臨下,可卻也是用了心。
還有白氏……
他對他的好是用了心的!
這些人原本也是身不由己地入皇家的,他不該牽連他們,可是如今,他卻讓他們接連失去性命失去自由失去一切。
“別擔心,本殿說了會沒事的。”司予述擁着他,輕聲道。
程秦看着她,“殿下,不要對我這般好……”
當日構陷大皇女原本只是爲了讓他們生口角,讓人知道他們之間有嫌隙來讓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可是他沒想到她居然會爲了她而大打出手!
“傻瓜,你是我的侍君,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司予述笑道,並沒有將他眼底的痛楚看在眼裡。
程秦合上了眼睛低下了頭。
他不能動搖,絕對不能!
想想秦家枉死的九族之人吧?想想東南因爲他們所謂的深愛而無辜受罪的人吧!
想想父親臨終之時的痛苦吧!
想想奶爹爲了讓他活下去而不惜去搶糧食而被人活活打死的場景吧!
你沒有憐憫被人的資格,更沒有放棄的權力!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你不能放棄!
程秦在心裡一字一字地對自己說。
……
除夕過後,又是新的一年。
司予赫一走便是兩個多月,一直到了二月中旬的第二日,司予赫方纔忽然間出現在朝堂上,兩鬢竟然泛起了銀白色的髮絲。
衆人一驚。
便是連永熙帝也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唯獨司予昀微微勾起了嘴角。
大皇姐,你終於回來了。
司予赫跪了下來,“兒臣無端遠走兩月,耽誤了兵部諸多政事,還請母皇降罪。”
沒有人開口。
便是連一向最愛彈劾人的御史這一刻也沒有開口。
或許是司予赫少年白髮讓人過於的心驚心酸,又或許是感動於司予赫對正君的那份深情。
永熙帝凝視了她半晌,然後張口,緩緩道:“回來就好。”
話,似乎說的很是艱難。
便是一直知道她的消息,可是這一刻見了,心情仍是無法平靜。
這是她的女兒啊!
“謝母皇!”司予赫起身,目光隨即落到了司予述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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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司予述也在靜靜地看着她,面上雖然平靜,但是心裡卻已然翻江倒海,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和曾經尊敬的大皇姐走到了這一步。
衆人見了這一幕心裡不禁一驚,以爲一場生死搏鬥即將展開,可讓衆人驚愕的是,司予赫什麼也沒說,連憎恨憤怒的情緒也沒有露出半分,看了司予述半晌之後,便收回了視線,起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衆人又開始心驚。
因爲司予赫的位置離司予述很近很近,若是殺人,一招便可以刺中要害。
可司予赫卻沒有動手,甚至連從前與司予述爭鋒相對的場景也沒有發生,他靜靜地站着,若不是她雙鬢上的斑白,大家必定以爲之前的事情都只是夢一場。
這一次的早朝,在緊張卻狐疑的氣氛中度過。
早朝之後,冷霧直接將司予赫領去了御書房,沒有人有機會和她接觸。
人羣中,莊之斯靜靜地看着司予赫離去的背影,心,卻高高懸起。
她感覺的出來,這一次大皇女回來整個人都變了,不是三年前的改變,而是脫胎換骨似的,三年前她雖然變得尖刻,但是,她還是可以感覺到她的內心沒有改變,她還是那個和她一同長大的司予赫,可是如今,她已經看不到她的心。
她的心被封存了。
沒了心,還能做什麼?
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怎麼了?”莊銘歆走到了女兒的身邊,緩緩問道。
莊之斯這些年和母親的關係不好也不壞,此時見了她過來,卻還是明白她是在擔心自己,“沒事,有些擔心大皇女。”
司予赫的改變莊銘歆如何發覺不到,這也是她過來跟女兒說話的原因,“斯兒,以後儘量遠離大皇女一些。”
莊之斯一愣,隨後便與發問,可話到了嘴邊,便嚥了回去了,沉吟半晌,“母親,大皇女不但是晏兒的皇妹,更是孩兒的朋友。”
“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大皇女了。”莊銘歆沉聲道。
莊之斯頷首,神情有些苦澀,“我知道,只是孩兒相信,只是孩兒不想做一個背棄朋友的人。”
莊銘歆凝視了她半晌,“你已經是成家的人了,很多事情你都可以獨立判斷,只是往後若是有什麼事情處理不了,記住,我是你母親。”
莊之斯心裡泛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情,低下了頭,“孩兒明白。”
另一邊,司予執也是滿目的憂慮。
……
御書房內
永熙帝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女兒,不言不語。
司予赫也沒有說話,不過卻低着頭,沒有看永熙帝。
許久,永熙帝方纔緩緩開口,“這段時間,去哪裡了?”
“陪箴兒去他最想去的地方。”司予赫回道,平平靜靜的。
永熙帝沉默半晌,“赫兒,爲了一個男子,真的什麼都不要了嗎?”
“母皇做了,若是兒臣真的什麼都不要了,如何會回來?”司予赫卻道。
“赫兒……”
司予赫繼續道:“母皇說的對,當年母皇能夠熬過來,今日兒臣也能夠!青出於藍必定勝於藍!”
永熙帝靜靜地看着她,“見過你父後了?”
“三日前,兒臣去高陵祭拜生父榮君,遇上了父後。”司予赫道,“只是當時兒臣無顏見父後,因而沒有現身。”說完,又道:“兒臣謝過母皇這兩個多月來多兒臣的放縱。”
“赫兒,你也是朕的女兒。”永熙帝緩緩道。
司予赫淡淡一笑,“兒臣知道。”隨後又道,“若是母皇沒有其他的吩咐,兒臣想去向父後請罪。”
永熙帝頷首,“去吧,你父後這段時間擔心透了。”
“是。”司予赫應道,隨後行禮離開。
永熙帝靜靜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許久,“冷霧,你看到了嗎?”
“什麼?”冷霧問道。
永熙帝笑了笑,“這孩子的笑容,已經沒有了半點陽光了。”
“陛下……”
“朕的這些孩子,終究還是都毀在了朕的手裡了。”永熙帝笑着道,笑容卻是極爲的自嘲以及譏諷。
冷霧道:“陛下,您也沒想到會到這一步。”
“不。”永熙帝道,“朕是皇帝,是母親,早該將一切都想到的!”
“陛下……”冷霧的心忽然間有些酸,“您是皇帝,是母親,可您也是人,也是人啊!”
永熙帝看着她,笑了笑,“朕如今方纔知道原來是個人都可以成爲無能的藉口。”
“陛下……”
永熙帝揮揮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
朝和殿內
水墨笑衝到了大殿,可是卻不敢認眼前的女兒,明明相貌還是沒變,可是他卻有種她已經不是他女兒的感覺。
“赫兒……”
司予赫轉過身,看了水墨笑一眼,隨後,跪下請罪,“兒臣讓父後擔心,請父後降罪!”
水墨笑卻是愣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在這一刻沒有悲也沒有喜,有的只是一種茫茫然的空洞,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像是,什麼東西沒了,再也找不回來。
司予赫也沒有開口,跪着繼續等候他的回答。
“鳳後……”身邊的宮侍上前低喚道。
水墨笑顫了一下身子,回過神來,“起來吧。”說罷,他想上前攙扶,可她卻已經先一步起來了。
“謝父後。”司予赫正色道。
水墨笑看着眼前的女兒,看着她雙鬢的銀髮,看着她還佈滿風霜之色的面容,“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管變了多少,發生了什麼事情,回來就好,好好的,就好。
司予赫眼底閃過了一抹揪動,但是很快,便掩去了,彷彿這一時候她不配再擁有這些揪動一般,司予赫沒有再朝和殿待多久,只是簡單地回答了這段時間的去處之後,便起身告辭了,說是離開太久,給兵部的同僚造成了太多的麻煩,如今要回去賠罪,以及將手中的事情處理好。
水墨笑沒有阻攔,笑着送了她離開,而在他離開之後,他便一直呆坐了,坐了許久許久之後,方纔對身邊的宮侍低喃了一句對於宮侍來說有些莫名的話。
“她沒回來……我的女兒,她沒回來……”
……
司予赫果真和對水墨笑所說的那般回了兵部,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她向水墨笑交代的那些,她沒有提及這段時間的經歷,也沒有說起年前的事情,兵部的人也沒有人提及。
這一日,司予赫在忙碌中度過。
傍晚,兵部下衙。
司予赫出了兵部衙門之後,司予昀的馬車便在哪裡等候多時了。
“大皇姐,不如皇妹送你一程?”司予昀掀開了馬車的車窗簾子,對外笑道。
司予赫看了看她,隨後上了馬車。
馬車,徐徐而去。
司予執趕來的時候見到的只是司予赫上了司予昀馬車的情形,她站在初春的涼風中,冰涼的感覺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大皇姐,莫要糊塗!
京城的大街仍舊是那般的熱鬧,不管朝廷風起雲涌,只要不兵變,百姓的日子仍是樂呵呵地過,普通人羨慕皇族貴胄的奢華生活,可他們卻不知,他們的生活,方纔是真正的踏實與幸福。
“大皇姐既然回來了便是已經想通了?”司予昀看着掀着車窗簾子看着外面的司予赫,淡淡問道。
司予赫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回答。
司予昀也不介意,“不知道大皇姐打算從哪裡下手?”
“你覺得呢?”司予赫放下了簾子,緩緩道。
司予昀勾了勾嘴角,“大皇姐是想先從全宸皇貴君身上動手,雖然這般做會激怒母皇,不過太女身上的最大的弱點似乎便只有這個。”
“似乎?”司予赫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中的這個詞,饒有趣味地咀嚼着。
司予昀笑道:“對,似乎。”
“那若是三皇妹,三皇妹會如何做?”司予赫靠着車壁,懶洋洋地道。
司予昀回道:“若是皇妹,皇妹定然不會去戳母皇的心窩。”
“哦?”司予赫似笑非笑。
“雪家。”司予昀給出了兩個字,“不過在這之前,大皇姐還得聽皇妹說一個故事。”擡手抿了一口酒,笑着繼續:“一個大周皇子和西戎國主的故事!”
司予赫眸光一凜,抿脣一笑,“願聞其詳。”
……
大皇女府仍舊是那個大皇女府,只是少了生氣,多了死寂。
或許這一輩子,這座府邸都不會出現生氣。
府中的下人對於主人的歸來都十分的興奮,興奮到了忽略主人的異樣。
李氏的院子還是和兩個月前一模一樣。
“殿下,鳳後每個幾日都會派人來府,看看府中的一切是否妥當。”管家聲音仍然難掩激動,只是說到了李氏的院子,聲音多了悲傷,“正君的院子小的都是每一看着人清理,裡面的一切都和殿下離開之前一模一樣。”
司予赫坐在了牀榻上,輕輕地撫摸了柔軟的牀榻,“你下去吧。”
管家看了看她,“是。”隨後退下。
寢室,靜悄悄的。
忽然,一聲燭花爆裂的聲響傳來。
司予赫擡頭看向牀邊的燭臺,淡淡笑着,“箴兒,燭花爆了,以前你總是說燭花爆了便會有喜事,那我是不是也有喜事啊?”
話落,牆上緊閉的窗戶忽然間被外力從外面推開,隨後,一陣厲風吹入,將室內的燭火熄滅,便在燭火熄滅的那一刻,一道黑影從外面竄進。
司予赫沒有動,待來人站定,方纔緩緩開口:“你是何人?”
沒有驚訝,更沒有恐懼,彷彿只是在和熟人打招呼一般。
“能夠幫大皇女殿下的人。”來人操着一把低聲的嗓音,女子,年齡不明。
司予赫低頭輕輕地撫着牀榻,“你家主子要什麼?”
“大週三皇子以及西北新三城。”女子道。
司予赫沉默了下來,黑暗中,雙方都看不清對方的神色,司予赫沉默,那女子也沉默,而且,似乎耐性不錯,或者說是信心十足。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被暖爐燙暖的牀榻已經冰涼了,司予赫方纔開口:“如貴主所願。”
輕輕的五個字,代表背叛,背棄。
黑衣人從懷中取出了一包東西,“大皇女殿下想要的東西。”
司予赫垂着頭不動。
黑衣人將東西擱在了地上,然後悄然離開,室內,恢復了平靜。
司予赫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了那包東西的跟前,蹲下身子,輕輕地拿起,握在了掌心。
窗外,一聲驚雷想起。
初春的驚雷,很少見。
司予赫看向窗戶,窗外,月光淡淡,涼風瑟瑟,閃電,劃破了天空。
“對不起箴兒……箴兒,別怪我……我一定要爲你報仇!”
……
司予赫回來了,衆人以爲從前朝堂的雞飛狗跳又要回來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司予赫卻沒有再如從前一般和司予述作對,甚至偶爾還會贊同她的提議。
剛剛開始衆人還以爲司予赫只不過是離開太久不好立即發難,可隨着時間一日一日地過去,衆人明白了司予赫似乎真的無意繼續與司予述作對。
而她也沒有再如從前一般結交朝臣,拉攏勢力,除非公事需要,否則司予赫輕易不接觸其他朝臣,而下衙之後便立即回家,便是其他的皇女也沒有交往。
司予執曾經試圖過和司予赫交談,可是最終還是被她拒絕了。
她說,如今她只想過平靜的日子。
司予執不信,可也無法當着她的面反駁她的這句話。
三月初,另一件大事壓過了司予赫一事,朝堂也因此而鬧騰起來。
西戎大軍再一次壓境,同時送來國書,不過這一次不是和親,而是提出贖回西北三城,希望大周皇帝派人前往邊境協商。
永熙帝自然知道西戎國不會如表面這般簡單,但是也不能不派人去,而且此次前去危機重重,做好了未必有獎,而做不好,便是大周的千古罪人。
談判一事乃禮部的分內事,禮部尚書便是不願意去也是主動請纓了,可永熙帝很清楚禮部尚書的斤兩,在京城,或許還能夠成事,可去邊境,面臨對方的幾十萬軍隊,未必還能夠如此滔滔不絕。
也有御史主動請纓。
不過永熙帝瘋了纔會讓御史去負責這件事。
便在僵持不定的時候,司予昀站了出來。
“母皇,兒臣身爲皇女能夠震懾對方,又在禮部多年熟悉邦交事務,此事非兒臣莫屬,還請母皇恩准。”
司予昀站出來,便有人出列贊成。
先不論司予昀的目的,但是不得不說她是最好的人選。
“太女意下如何?”永熙帝看向司予述問道。
司予述此時也在心裡盤算着司予昀的目的,然而她也清楚,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弄砸了,開戰是小,丟了大周顏面是大!而她也不得不承認,司予昀是最好的人選。
唯一的不妥之處便是蒙君怡掌控着西北的軍權。
“母皇,兒臣也以爲禮王是合適的人選,可當主使節之位。”司予述正色道,“此趟協商事關重大,兒臣以爲除了主使節,還該派遣副使節隨行,隨行人員也要認真挑選!”
“副使節人選,衆位愛卿有何建議?”永熙帝看向衆人道。
靖王站了出來,“母皇,兒臣請旨前去!”
永熙帝看也沒看她一眼,只當沒聽見。
“母皇,派一名皇女前去是震懾也是重視,可若是派遣兩名皇女,那便可能落得一個被西戎大軍給驚住了的形象。”司予述出列道,雖然話是打司予執的臉,但是卻也解了司予執的圍。
“是兒臣疏忽了,請母皇降罪。”司予執正色道。
永熙帝總算是掃了她一眼,“既然知道疏忽便站回去好好想想!”
“是!”司予執應了一聲,隨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這時候,司予赫出來,“母皇,兒臣提議李浮大人以及禮部尚書擔任副使節,她們兩人在三年前西戎國使團前來之時負責接待,而根據國書,這一趟西戎國派遣去邊境的使團之中便有些是三年前的使團成員,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兒臣以爲兩位大人最爲合適!”
司予述看了一眼司予赫,雖見她神色無異,可卻還是不放心,“母皇……”
“陛下,臣願隨禮王殿下而去!”李浮出列道。
禮部尚書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前,“臣也願意隨禮王前往,挫西戎之氣焰,揚我大周之國威!”
“母皇……”司予述還未說什麼。
司予昀卻搶了她的話,“兒臣也以爲兩位大人頗爲合適。”說完,便看向司予述,“太女可是另有企圖人選?”
司予述看向李浮。
李浮輕輕搖頭。
司予述眯了眯眼。
“太女?”司予昀繼續追問。
司予述攥緊了拳頭,看向永熙帝,“母皇認爲李大人合適嗎?”
“我倒是忘了!”司予昀先於永熙帝道,“三皇弟懷有身孕,若是李大人前去恐怕不能再三皇弟生產之日趕回來。”
“陛下,女子定當以國家爲重,臣相信三皇子會理解臣的!”李浮回道。
“太女以爲如何?”永熙帝看向司予述。
司予述還能如何?“兒臣沒有異議!”
若是沒有李浮和西戎的恩怨,如果琝兒如今不是懷着孩子,那她去是最爲合適的!
她不放心司予昀,若是其他人,也難保不會被她收買,而李浮便是一個絕對不會被司予昀收買之人,所以,她的確很合適!
可是……
司予述看了看司予赫,她主動提及是真的因爲三年前的國宴還是……與禮王沆瀣一氣?雖然這些日子司予赫對她除了冷漠之外沒有其他的報復性舉動,可她卻還是懷疑。
她真的願意放下嗎?
這般容易放下?
可若是她和禮王沆瀣一氣,禮王爲何要這般做?
司予述心中猛然一驚,難道……
不!
不可能啊?
知道當年的事情的人都是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人,禮王如何會知道?!
便在司予述心驚之時,出使使團主副使節都已經定下來,永熙帝隨即下令隨行人員由禮王與太女共同挑選。
下朝之後,司予昀被永熙帝召去了交泰殿,而司予執則是追上了司予述。
“方纔多謝太女。”司予執鄭重道謝。
司予述審視了她半晌,“方纔本殿所講靖王未必不懂,可爲何明知仍要故犯?”
司予執看了看她,“太女過獎了,我若是想到了便不會……”
“靖王。”司予述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有些冷凝,“既要遮遮掩掩又要前來道謝,你可知你這般行爲是什麼?”
司予執沉默。
“虛僞!”司予述冷聲道。
司予執垂了垂眼簾,“既然如此,那我便不瞞太女了。”頓了頓,方纔道:“因爲我不放心禮王。”
“不放心禮王?”司予述嗤笑,“沒想到靖王和禮王的感情好到了要貼身保護方纔放心。”
司予執沒有反駁她的話,沉默地看着她。
司予述迎向了她的目光,卻被她此時的目光給震了震,這時候司予執的目光很像一個人。
母皇。
她收起了收起了嗤笑,正色道:“靖王既然有逍遙日子過,爲何非得來淌這些渾水?是好心相幫還是心裡也有着一份執念?”
“太女……”
“靖王如何想本殿不知道,但是本殿不喜歡被人當做墊腳石!”司予述說罷,便轉身離去。
司予執沒有追去解釋。
……
司以琝得到李浮要去西北邊境,而且還是和西戎國的使團談判一事已經是兩日之後了,此時,他已經懷孕七個月了。
“你要去西北和西戎國的人談判?”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是。”李浮回道。
司以琝厲色喝道:“爲什麼?!”
“琝兒,你聽我……”
“你去了西北我怎麼辦?”司以琝問道。
李浮道:“你放心,我已經跟太女說好了,她會照顧你的,陛下也會派人保護你,不如你直接進宮陪父君,這樣更安全……”
“什麼安全?!”司以琝聽不進她的話,“上回宗哲景遙都敢來京城了,這一次在西北,她會不去嗎?有幾十萬大軍保護她會不去嗎?你爲什麼要去!你是去找死嗎?還要和禮王去?你不知道禮王和皇姐不合嗎?你便不怕禮王和宗哲景遙合謀害死你嗎?你不知道我要生了嗎?我現在是給你生孩子!你卻要現在去西北!爲什麼?!你到底將我當成什麼!?”
李浮愣怔了一下,隨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關心我?”
“誰關心你了!”司以琝怒喝道,“你死了我也不關心你!你死了不要緊,不要連累……”話被打斷了。
李浮將他拉入懷中,緊緊地吻住了他的脣。
她知道在他的心裡,她是仇人,是欠債者,是浮木,是掩蓋,便是她和他白頭偕老,生許多的孩子,她也無法進入他的心。
可如今,他卻關心她!
不管是出乎何種理由的關心,他能有這份心,便已經夠了!
“嗯嗯……”司以琝使了勁推開她,隨後氣的渾身顫抖,“你無恥!”
李浮被罵卻笑了,“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關心我。”
司以琝被她的這句話給氣的沒有火氣了,他關心她?是嗎?關心又如何?她若是死了,他找誰擋住宗哲景遙?她若是死了,樂兒便沒有了母親,她死了,他腹中的孩子豈不是連母親是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她不能死!
“你一定要去嗎?!”
“聖旨已下,我不能不去。”李浮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只是恐怕不能趕在孩子出生之前回來!”
這是她的孩子啊。
可是她卻不能看着她出生!
“當年你生樂兒的時候那般驚險……”
“當年我年紀小,自然驚險!”司以琝打斷了她的話,隨後又道:“你若是不想去,明日我去求母皇……”
“我必須去!”李浮卻打斷了他的話。
司以琝不明白,“你明知道你殺不了宗哲景遙的!你去了豈不是送死!你死了我和孩子怎麼辦?你死了宗哲景遙讓我去和親怎麼辦?”
“琝兒。”李浮握住了他的肩膀,“我是想殺宗哲景遙,但是比起殺宗澤景遙報仇之外,我更想和你好好地過完下半輩子,我知道這也是我母親父親所希望的,可是,這一次我不能不去!不是爲了報仇,也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太女!”
司以琝一愣。
李浮將他扶到一旁坐下,隨後方纔詳細地將各種緣由告知,“……若是我不去,便沒有人能夠知道禮王的舉動了,更沒有人知道禮王這趟主動請纓去西北的目的,而這一次是大皇女提議我去的,大皇女看似對太女已經沒有什麼了,可真正如何,我們都能夠猜到,唯一猜不到的便是她想做什麼。”
司以琝擰緊了眉頭,他想起了大皇女正君的妹妹似乎也是在西北從軍,“有這般多的事情……那你這一去豈不是更加的危險?”
“不會。”李浮卻肯定道,“如今陛下還在,禮王應當清楚去去便是監視她,而陛下也允許了,也便是同意了讓我去監視她,若是我死了,你覺得陛下會如何想?禮王她會防着我,但是不會殺我,也不會讓我出事!因爲一旦我出事,陛下便會懷疑她意圖不軌!”
雖這些話是安撫司以琝的,而且說的也很有到道理,可是司以琝卻仍是無法放心,可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他還能如何?
“你走了之後,我便進宮,有父君在,不會有事的!”
李浮心中一暖,握住了他的手,“謝謝你。”
司以琝看着她,忽然有種想逃避的衝動,有什麼東西似乎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而這種改變讓他很不安,“你這兩日一直忙內忙外的,樂兒一直叨唸着你了,去看看她吧。”說完,抽回了自己的手,“你要去西北的事情你自己跟她說,我可不替你說!”
李浮笑道,仿若沒有看見他的躲避,“好。”
……
七日之後,禮王司予昀領着使團出發前往西北邊境。
太女帶着衆臣送了她出城門。
“三皇姐,一路小心!”司予述道。
司予昀笑道:“多謝太女,多謝母皇!”
司予述又說了一番客套話之後,便讓她們啓程了,在離開之前,藉着司以琝有東西交給李浮的藉口,將李浮叫到了一旁。
倒也不全是藉口,司以琝的確給了李浮一包東西。
李浮沒有打開來看,但是卻已經笑逐顏開了。
司予述看着她,“不管如何,都要平安回來!琝兒不能沒有你!”
“我會的!”李浮正色道,“請轉告琝兒,讓他好好保重身子,一切以孩子爲重,其他的不要多想!”
“我會的。”李浮道,隨後,壓低了聲音,“殿下放心,若是一路上有任何消息,我都會及時通知殿下!”
“外事小心!”司予述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道。
李浮拱了拱手,隨後轉身上了馬趕上了前方的隊伍。
司予述看着遠去的隊伍,站了許久之後方纔轉身,卻見城門上司予赫靜靜地站着望着前方的隊伍,今日司予赫本也該來的,可是出發之前她遣人來說不舒服告了假便沒來。
可如今,她卻出現了。
她也似乎發現了司予述,低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無波無瀾,隨後,轉身離開。
司予述沉下了眼眸,不知爲何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
交泰殿
御書房
永熙帝站在窗戶前,外面,春光明媚,可卻照不了她灰沉的臉。
冷霧緩步走進,上前,稟報道:“回陛下,使團已經出發了。”
永熙帝不語。
冷霧也沒有退下,靜靜地站着。
半晌,永熙帝道:“赫兒可去了?”
“大皇女一開始因身子不適告假,不過後來還是去了,只是卻沒有上前送行,而是在城頭上目送着隊伍離開,然後便回了大皇女府。”冷霧回道。
永熙帝沉默半晌,隨後,原本站的挺直的身子卻忽然間搖晃起來。
冷霧急忙上前扶住她,“陛下!”
“扶朕坐下!”永熙帝低聲道。
冷霧急忙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陛下,可需要宣簡御醫?!”
“不必了。”永熙帝搖頭道,靜坐了會兒,青白的臉色漸漸地緩和,“他的情況如何?”
冷霧面泛愁容,“還是不好。”
永熙帝靠在了椅背上合上了眼睛。
……
司以琝在李浮離開的當日便直接帶着女兒進宮了,雪暖汐沒有懷疑司以琝什麼,只是以爲他擔心李浮,不過這一次他倒也沒有猜錯。
他的確是擔心她,除了擔心,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不是李浮第一次離開他,當年她也和靖王一同去東南,可是那一次他沒有擔心更沒有如今這種感覺。
是因爲他懷了她孩子的緣故嗎?
司以琝找不出答案,也不知道正有一場極大的危機正在向他一步一步襲來,他更沒有想到,親手將這場危機帶給他的人是他的至親親人。
而在這場危機還沒有襲來的時候,雪家卻先面臨了一場滅頂之災!
便在使團離開沒多久,二皇子身邊的近身小侍在夜半時分一身是血地跑到順天府擊了鳴冤鼓,揭發雪家與敵國勾結,叛國謀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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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不更新,下週一更新大結局終章,更新時間晚上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