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蒼狗, 世事無常。
悠悠時光看似漫長,其實不過是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只有那些羣山峻林中樹木花草, 蔥蔥綠綠, 爛漫無主以一種永恆的姿勢佇立在世事之外。
唐國最南邊的息木山中。
某處陡峭的山路上, 一位少年正躲在一從茂密的草叢中, 他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看着遠處, 有林間微風徐徐而過。
兔子警覺得豎起耳朵,只不過是瞬間,它捕捉到了危險的存在, 正準備奪命而跑,少年手中的箭已經命中它的背部。
隨即倒下。
抽搐了一下, 死了。
少年從灌木叢中走了出來, 走到野兔面起, 提起它的耳朵,俊秀的臉龐露出滿意的笑容。
他暗自思忖:晚上烤起來還是紅燒起來。
……
他提着兔子, 有些招搖掛在弓箭上,尋了下山的路,他的家在木息山下的一處極小的村莊,村莊零零散散只有幾戶人家。
這幾戶人家靠山吃山,都是以打獵爲生。
當然, 少年也不列外。
此刻正是落日時分, 天際渲染着一層又一層的彩霞, 華美似錦。
少年走在這余光中。
雖然身着粗布, 但是依舊掩飾不住他俊秀的臉龐, 有獵戶的女兒瞧見這場景,竟然有些癡癡起來, 雖然這位少年並不是從這小山村長大,卻猶如一冽清泉涌入到這日日夜夜同樣的人事中,帶來了新奇。
少年瞧見了懷春事的女兒心事,他揚起俊秀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衝姑娘微微一笑。
姑娘這時突然心中跑進來一隻鹿,嗒嗒不停,攪亂了心。
忍不住嬌羞一下,跑回家中,關上門閥,卻忍不住偷偷從門的縫隙瞧去,盼着少年能夠敲她的門。
……
少年並沒有去敲姑娘的門,這不過是他的打發無聊日子的一種方式。
他回到家中,一年老的婦人正摸摸索索着給少年倒上一杯水,她明顯已經失明,眼睛雖然已經不能用,但是她的聽覺卻異常敏感,她靠着少年從旁邊發出的聲音,一邊將盛滿水的碗遞到少年手中,一邊絮絮叨叨道:“你這一去又是一天,我這等着心急,害怕你出了事情,聽隔壁的陳大娘說,最近這周圍突然多了些不認識的外鄉人,我這簡陋的地方,除了這一年你一個人來過,很多年都沒有外鄉人來過了。”
少年好像並沒有將老婦人的話聽到心上,他依舊認真喝着水,他早已經口感難耐了。
一碗清澈的山泉水咕嚕咕嚕涌到肚中,才消了這一天的奔波勞累。
他喝完,將兔子提到老婦人面前,笑道:“瞧,今天我打到了什麼好獵物,等明天天一亮,我拿去集市上去賣了,給你換些藥草,你看看你,這眼睛失明瞭,身體若是在弱,你又沒有後代,可是便宜我霸佔了你這房產了。”
老婦人滿是皺紋的臉突然像一朵花綻放,沉悶的日子,有了這位少年的陪伴突然多了許多生機,她本想說些日常的家常話,可是想起這幾日外鄉人的事情,擔憂又涌上心頭,她語重心長道:“阿清,我尋思着這些外鄉人該不會是找你的吧。”
她想起當初他的老伴,一位上了年齡的老獵戶,爲了家裡的生計去打獵的時候,不幸遇到一隻猛獸,雖然猛獸被他射中了幾隻箭,但是無奈,猛獸雖然受重傷,但是老獵戶卻因爲不小心摔斷了腿,無法逃走,眼看猛獸要將老獵戶變成嘴中餐。
眼前這位自稱爲阿清的少年,危急時刻,救下了老獵戶。
自此老獵戶就將這位少年當成救命恩人對待,少年也沒有客氣,欣然收下他們的答謝,平素裡稱呼他們爲爺爺婆婆。
又藉口家中已然無牽掛的人,流落至此,願意一直陪伴在老倆口在側。
老倆口都是性情質樸的人,又是窮家一個,再加上有救命之恩,想着以後也有了陪伴的人,就十分樂意的留下少年。
……
可是現在聽起鄰里之間提起外鄉人的事情,老婆婆有些擔憂。
她見她的話並沒有得到阿清的迴應,又摸摸索索着挨着阿清坐下,他們的目光都在朝門外看去,老婆婆自然是什麼都看不見的,阿清是可以看見落日已經墜入到山間,遙遠不可及的天邊,有顆星星在閃爍着。
他的腦袋裡望着那顆星星出神,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亮的星星,即使天邊還有太陽的餘暉,它依舊那樣閃亮,好像在爲迷路的人指引着回家的路。
是怕回家的人看不見它嗎?所以使勁全力也要在天未完全黑而閃亮吧。
老婆婆耳朵在靈敏,也捕捉不到阿清腦海裡的聲音,她在擔憂着阿清現在的處境,一年相處下來,她是真正把這阿清當成自己的至親來對待。
她說道:“阿清,你還是離開這裡吧。”
雖然不捨,但是該離別還是要離別,總比永遠不見要好些。
阿清笑嘻嘻問道:“爲什麼?我走了,你可是一個人生活了,以後少了養老送終的人很慘的。”
老婆婆沒有生氣阿清說的話。
她小心翼翼的從身上的衣袖中拿出一張帕子,遞到阿清旁邊,聲音蒼老不堪,又有股溫柔在裡面婉轉,“婆婆也沒有什麼好送給你的,這一張手帕我一直收着。雖然手帕不好看,但是這是爺爺年輕的時候,婆婆送給他的定情信物,我送給你爺爺的時候,你爺爺還說還不如買一刀肉,可惜了辛辛苦苦去山上採摘山貨就換的這一張帕子,當時你爺爺把我氣的我,我把帕子扔到他臉上,就跑着哭了回去。要知道光買一張帕子每日艱辛的在山林間穿梭採摘山貨,又花費了多少時辰去繡上面的花,後來我跟你爺爺還是成了夫妻,我已經忘掉了這個信物的事情,卻沒有想到去年你爺爺快死的時候,一直指着一個木箱子咿咿呀呀,就是不肯斷氣,我見他放不下那箱子,還以爲他給我私自留下了以後生活的錢財,卻沒有想到廢了老大的勁兒,纔在箱子底下翻到這一張繡帕。”
說者老淚已經隨着歲月流逝無法流出,滄桑已經刻上臉龐,再多的過往已經無法輕易打動歲月的輪廓。
老婆婆的聲音,語氣好像是在講訴別人的故事。
阿清靜靜的坐在一旁,仔細的看着那張被老婆婆視爲珍寶的繡帕,不過是張普通的繡帕,布的材質也是再普通不過,繡上的花朵也不是栩栩如生。
可是這樣的一張繡帕就這樣安靜躺在木箱底下,陪伴着倆位老人一輩子,以一種無聲的氣息記錄着倆位老人曾經年輕的□□。
老婆婆停頓一下,又繼續道:“阿清,雖然手帕不值錢,但是婆婆希望你能留在身邊,這樣就相當於婆婆爺爺以後可以見到我家阿清能尋到如意郎君。”
阿清聞言,有些詫異。
老婆婆似乎早已經料到阿清的詫異,笑笑道:“婆婆雖然老了,爲了你爺爺的死去,也哭瞎了眼,但是這長久相處下來,怎麼不知道你是女兒身。”